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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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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凡和喻芊小时候一起玩过是不假,但彼此并不算什么朋友。或者说,是何以凡单方面拒绝喻芊进入她的社交圈。
说到喻芊,就不得不提她父亲喻开霁。此人身为苏城大学历史系的教授,极不合群,且迂腐不化,更要命的是还有几分文人的自视清高,口头上用的最多的词语便是“可笑”“愚昧”,仿佛世间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与他同期评上教授的那批同僚要么到处走穴讲课,要么猛开课题捞经费,他却对此嗤之以鼻,所有的业余时间精力都投入在什么“文物保护协会”上,几十年如一日,相比于何教授一家,简直可以说潦倒。
何以凡的父母很早便想方设法利用高校教授的职务敛财,尝尽了甜头,那个年代也不算什么新鲜事。直到后来各大高校开始肃察风气才有所收敛。现如今何以凡一家早早搬出了学校的老公寓“宁馨花苑”,舒舒服服地住着大别墅,还在寸土寸金的市区买了学区房,可谓扬眉吐气。
反观喻开霁,近五十的人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众人提起他就直摇头,连带着女儿喻芊也被不少同龄人暗地里排挤。毕竟这群教授的子女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自发形成了圈子,而何以凡就是圈子里的小霸王。
她从小生性活泼,伶牙俐齿,凡事都要争个第一,绝不容许别人成为中心。喻芊和其他小跟班不同,她不喜迎合,也不会刻意拉拢,却总有人愿意凑过去说话。何以凡初中的时候跟她卯上了,按照她的原话:“见了她那副故作清高,谁也看不起的样子就烦!”
然而,喻芊内心巨冤。上天作证,她真的没有故意瞧不起人,也不是高冷。她只是........太内向了。很多时候明明鼓起勇气想跟别人打招呼,一与旁人对视便怯了场,一下子忘得精光,只能装作没看到,尤其学生时代更甚,如今已经好了很多,然而比起何以凡这种天生下来就会跟人打交道的还是差远了。
高中的时候,喻芊凑巧与何以凡同在文学社,只不过何以凡是叱咤风云的副社长,喻芊就是个打酱油的。社长苏珈当时留着过肩长发,戴着金丝眼镜,颇有着流浪诗人般的忧郁气质,还弹得一首好吉他,只要不开口,就是个标准日系花美男。
喻芊当时春心萌动,鼓起勇气写了一封情书,打算放学后磨磨蹭蹭递给苏珈,恰好撞上了做值日的何以凡。何以凡朝她抛了个媚眼,意味深长道:“放心,我会亲手交给他的。”
结果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何以凡和苏珈交往了。
至此,二人算是彻底结下梁子。只不过何以凡比喻芊大一届,半年后就毕业了,风风光光考进了上财金融系。喻芊高考失利,留在本地读大学。这些年来也没正经遇上何以凡几次。
冤家路窄,今天狭路相逢,一场好戏在所难免。
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高峻杰一概不知,非但不知,还附和道:“小喻是有点内向,不过........”
“不过脸好看,对不对?嘻嘻,我就知道,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何以凡笑眯眯地补齐了后半句话,她飒爽的短发染成了夺目的银蓝色,十根纤长的手指涂成亮橘,与扑闪的眼影同一色系,相比不施粉黛,素白秀丽的喻芊,她有一股原始野性的危险气息,似乎更容易勾起男人的好奇。
喻芊轻轻地打断她:“如果我没记错,我们高中以后就没再联系过吧,想不到你还把我当成要好的朋友。”
她嘴角一勾,温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自来熟呢。”
“你........”何以凡脸上挂不住了,正要出言反驳,却只听高峻杰闷闷地说:“那个,不好意思,你误会了。”
他不动声色地朝外挪开小半截,诚恳地看着何以凡,一本正经道:“我们只是认识的朋友。嗯,刚才正好遇到,随便聊了几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仿佛一计闷棍当头砸来,喻芊被打得猝不及防,下意识杏眼睁圆,脱口而出:“什么?”
高峻杰无奈地朝她笑了笑,那笑容中包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意味,似乎是愧疚,又似乎是怜悯:“是这样的吧,小喻。”
“刚好遇到啊........”何以凡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二人,狡黠地勾住身旁苏珈的肩:“喏,我跟老苏也是偶然遇见,你们可别多想,目前就是普通朋友哦。对吧老苏?”
苏珈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头也没抬,手指翻飞,专注游戏,仿佛一台敬职敬业的人形游戏机。喻芊知道他们短暂、无疾而终的恋情只持续了不到三个月,也知道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们一度分分合合,最终双方彻底脱敏,成了普通朋友。
真的有人可以心无芥蒂地和前任成为朋友吗?没谈过恋爱的喻芊不能想象,也不能理解。只是她对待苏珈的态度是如此轻慢,轻描淡写地将七年来的感情一笔勾销了,竟让喻芊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冒犯感,盖因对方总是这样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夺走她所重视的一切。
摩天轮缓慢地下降着,距离地面越近,就仿佛离现实越近。交谈间,高峻杰与何以凡已经成功交换了微信,“小喻,等会你怎么回去?”
高峻杰依然是那样温柔款款:“小凡开车来的,让她顺路送你吧。”在场的四个人中,高峻杰和喻芊都没买车,喻芊先前在学校停车场见过几次这辆崭新漂亮的白色雷克萨斯,今天才知道是何以凡的。她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高峻杰看起来有点内疚,上前跨了半步,坚持道:“时间不早,看起来好像要下雨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苏珈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看着屏幕上对方的水晶轰然破裂。打完一轮游戏,他收起手机,后知后觉道:“结束了啊.......接下来去哪里?”
何以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对于他的神经大条已经习以为常:“你还想去哪儿?各回各家呗。”
“呦,是你?”苏珈神经大条地朝喻芊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不一起回去吗?”
“真的不用了,我........”喻芊还没说完,何以凡捂嘴笑着打断他们,嗔道:“你们好烦啊,说不定人家小姑娘还有约会啦,你们就别瞎关心了好不好。”
我从前真的不知道,原来你那么讨厌我。喻芊心想。她淡淡地朝苏珈点了点头:“好久不见。不过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喻芊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这段开头并不美好,结局也仓促潦草的相亲,彻底结束了。幸好,她对于高峻杰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内心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是庆幸,又似乎有些挫败。
怕让他们看出自己的失态,喻芊说完便转身离去,身后高峻杰似乎还喊了什么,但都被喧嚣的夜风盖过去了,再也听不到,也不想再听了。
耍帅一时爽。淋雨火葬场。
八点不到,喻芊站在公交站台,目瞪口呆望着眼前铺天盖地的大雨,心中懊恼不已。
谁知道这雨竟然说来就来,还没走到公交站,便噼里啪啦落下了,她仓促地躲进雨棚,脚下的小白鞋湿了一圈,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到她家的公交车814路,居然绕道改行了!
她家距离星海广场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来的时候顺路搭了阿姨的车,这才知道公交居然因为修路而改道了。地铁站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要是跑过去,全身会被淋湿吧。雨势愈来愈大,别的不说,昨天才新换的手机,要是进水了就麻烦了,干脆还是打车算了。喻芊打开滴滴,定睛一看,因为临时下雨,到处都是打车的人,“您需排队二十分钟.......”
喻芊顿时欲哭无泪。早知如此,刚才就坐何以凡的车算了........
公交站挤满了人,等待打车排队的空隙,她百无聊赖点开手机。之前的手机摄像头坏了,换了苹果XS,昨天刚拿到手。她随手登录微博,拍了一张下雨的照片,配了三个流泪的表情:“最近好惨,不但被甩,而且公交改道,被困在车站了.........”
她属于那种万年不更新APP的懒虫,新版微博改版了好多,各种设置层出不穷,她有点眼花缭乱,发送的时候也没细看,注意力都被新刷出的那条微博吸引了:
“这腰身,这侧脸,这身段.......纸片人成精了”
配图是一段模糊的短视频,只见暴雨中,一个黑衣长发的俊美男子御马疾驰,尽管拍摄画面不清楚,仍能窥见他通身散发着森森冷意,如雕刻一般的五官深邃好看,眼角下方隐隐可见一颗泪痣,无端平添了几分媚意。
喻芊仔细看了两遍,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正要随手点赞,微信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老妈]:和高老师相处得如何?什么时候回来?
[喻芊]:大约再过一小时。
喻芊看了看滴滴,幸好已经叫到车了,就是距离五公里,有点远。出门忘了充电,手机电量告急,得省着点用,她刚放回包中,这时,只见远处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翩然而至,直径开到公交站台前,溅起了一圈声势浩大的水花。前座的人缓缓摇下车窗,露出一张被墨镜严密覆盖的脸庞:“上车。”
他指了指尚在发愣的喻芊,重复道:“听到没,快点。”
“嘟嘟嘟——” 保时捷堵住了车道,身后的公交车纷纷鸣喇叭催促,喻芊下意识拉开了车门,试探道:“请问,你是?”
“记性这么差?”那人的声音清冷好听,带着微微的磁性,他指了指后座的空位,面不改色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