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鱼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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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早，叶予曦倒没想要在海上度过一晚的念头，夏修渊堪堪还可躲过小半天。
但该来的总会来，夏修渊看着随意在身下垫了几片“芭蕉叶”睡得十分平缓的叶予曦，叹了口气，拖过几片叶子在旁边铺好躺下，没过多久也沉沉入睡。
殷安致做了一个不算梦的梦。
为什么说不算梦呢？因为相对于梦而言，那未免太真实了些。
自从下午自己第一个发现林浴不见之后，他的不安一直延续到了入睡前，晚上翻来覆去好久，好不容易才得以入睡。
但现在，他明明清楚地记得自己躺在海滩边的林口那儿，鼻中却慢慢涌进一股海水特有的腥味。
那气味越来越浓，他的耳边似乎还听到了轻微的海浪拍打声。
涨潮了？
殷安致想要起身躲避，倏然发现自己连睁开眼睛一探究竟都做不到！
他动不了了，在没有任何束缚的情况下！
殷安致奋力挣扎，仍是无济于事，口中也不能发出半点儿声音。
海浪声更加清晰，气味也浓郁到了极点，“扑通”一声，像有什么东西沉入水中。
殷安致感受到身边海水的流动，他甚至还能感知到自己每一根发丝都在随着海水缓缓摆动。
他在下沉。
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可以在水中自由地呼吸。
然而，这种体验带给他更加强烈的不安，他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掉入海里。
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使殷安致拼命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将力量全部集中在手指上，虽然浑身沐浴着海水，他依然隐约感受到自己出了满头大汗。
终于，他的手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殷安致心中大喜。
这一动像是打开了他的启动开关，不消片刻，他整只手都能随之自己的意愿晃动，接着是一条手臂，一条腿，半边身子……
等他完全恢复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一阵窒息来临。
他失去了水中呼吸的能力！
殷安致使劲儿捂住口鼻，但还是无能为力。
四肢被轻柔而坚韧的丝绸物缠上，他渐渐失去所剩无几的力气。
失去意识前的一刹那儿，他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无比的海水。
没有一丝阳光。
“死，死人了！”
大清早，一声尖叫骤然闯进夏修渊脑中，震得他脑壳疼。
他睁开眼，习惯地先看向旁边，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茫然四顾，只见叶予曦抱着臂，笑吟吟靠着树，道：“找我？”
“没。”夏修渊下意识否认，“找早餐。”
“那我可太难过了，居然还比不上一顿早餐。”叶予曦装模作样感慨道。
夏修渊习以为常地看他演：“这能一样吗？”你又不能吃。
“行了你也先找了。”叶予曦冲尖叫的那边一抬下巴，“去看看？”
夏修渊不置可否，抬步随他过去。
“不就是死人吗，有什么奇怪的？”两人刚过去，就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脸鄙夷地对着地上的一个姑娘，“你怎么连个新人都比不上。”
乍一听，夏修渊还以为新人指的是自己，但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不算新人了。
新人指的是不远处的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夏修渊认得他是昨天劝住另一个新人的那个。
青年对尸体视若无睹，倒像是在看什么平常事。
“可是他是自杀的！”瘫倒在地上的姑娘就是方才尖叫的人，她双眼无神，喃喃道，“我，我看着他就这么跳进海里，拦都拦不住……”
“要我说确实太邪门了，熊浩，怨不得人家姑娘。”一个青年赤着上身，浑身湿漉漉，指着倒在一旁的人，“你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人就被淹死了，还是在水都漫不过小腿的地方。”
夏修渊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发现死了的人竟然就是昨天那个提议找人的新人。
只是昨天看上去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的惨状着实不忍直视。
殷安致静静地躺着，皮肤被海水泡得发胀泛白，轻轻一按还能流出不少黏糊液体。
他白皙的脚腕还有其他地方都挂着些许水草，露出的皮肤长满疙瘩，像是鱼的鳞片。
他脸色苍白，青色的血管很是显眼，与细碎的黑发相较更加令人唏嘘。双眼瞪大布满血丝，让人感觉下一刻眼珠子马上就要掉出来。
满眼充斥着不解和惊讶。
夏修渊只看了一眼就撇回头。
“你们要去海上？”谭莫还没见过叶予曦以旅客的身份做的其他事，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惊了，“社长，你确定……”
“今天的安排是完成自救措施，你们俩走了，平白少了两人，我怎么跟他们说？”虽然叶予曦现在社长的身份暂时放下来，但谭莫一遇到他还是凡事听他的安排。
“随便你，什么都好，这又不是我一个旅客考虑的事，总不会要你负起全责。”叶予曦向她摆摆手，和夏修渊用力推着渔船，但船因为沙子的阻力想要推到海边也就更困难了，“要么滚，要么过来帮忙，自己选一个 。”
谭莫应了声，从善如流如愿以偿地“滚”了。
叶予曦有些惊讶，他偏回头，对夏修渊道：“我已经这么没威信了。”连自家员工都使唤不了。
夏修渊低着头使劲忍笑，没出声。
海面风平浪静，阳光正好。
船在波上摇曳，泛起一圈水晕。
夏修渊蓦然想到句词：“一叶舟轻，双桨鸿惊。”
若能安然如斯……
他打了个哈欠，坐了那么久的船，一点收获都没有，顿生无聊，不禁催促叶予曦：“我看这海也没什么奥秘，要不我们就回去吧？”
叶予曦本想再看看，但眼前的形式又无法反驳夏修渊的话，刚想说那就算了，倏然望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等等，那边好像有陆地！”
一座熟悉的小岛离他们越来越近，似乎还能看见有人在海边走动。
“这……我们怎么绕回来了？”夏修渊奇道，“我刚刚还看到岛在身后啊。”
回头一看，身后尽是茫茫大海，哪有什么岛屿？
叶予曦当机立断调转船头，让夏修渊注意船尾那边，再次将船划入海洋深处。
一段时间后，船的前方又出现了那座岛。而这次夏修渊也看明白了，船后的小岛前方突如其来起了阵雾，雾散了之后岛就不见了。
“果然，还是不能离开这儿。”叶予曦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片海域，仍是无果。
“那……要回去了？”夏修渊俯下身体，用手撩拔几下海水，“从那些渔民的鱼干来看，这附近应该有不少鱼，要是有渔网鱼竿什么就好了。”
“你看看坐着的木板下，找找有没有暗格，说不定那儿有。”叶予曦点点头，想了想，道。
夏修渊将底下的板子一通捣捅，还真有。
小小一个不起眼的格中放着一张旧渔网，夏修渊拿起扯了扯，还算结实。
只是似乎很久没用了。
夏修渊也没多想，兴致勃勃研究起来。
他虽然不会用，但没吃过猪肉还不成没见过猪跑么？
他冲叶予曦招招手把渔网理好，将渔网上的绳子挽在一只手腕上，两人齐齐把它撒在海面上。
由于两人不打算在海上耗太久，而且对自己初次捉鱼都没啥信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见船再过一会就要到岸了，也就顺势收了网。
没料到，收网的时候，夏修渊竟然察觉到手上的绳子万分沉甸。
他无法一个人拉起来！
夏修渊心中大喜，忙叫过叶予曦过来帮忙。
两人合力，但拉起的渔网中却不是意料中活蹦乱跳的鱼。
一团黑色的跟人的头发差不多的东西紧紧缠在网上，随着这一番动作一丝一毫都没掉回海里。
夏修渊大失所望，伸手想要将它从网上剥落，就在这时，黑色毛发突然动了动。
没人看清楚它是怎么运动的，一眨眼，那东西已经缠上夏修渊的手臂。
仔细一瞧，乌黑的毛发中居然还藏着一张张惨白的脸。
夏修渊反应不能说不快，他用力一甩手想要甩开它，但在抬手的瞬间感觉到被缠着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
毛发被甩回海中，落水时发出一声“噗通”，完全不像它所看上去的那么轻。
被缠着的手臂重新露出，无数细小的伤口出现在上面，渗出丝丝鲜血。
一想到这些伤口是那些脸咬的，夏修渊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想要用海水洗洗，可又想到那玩意儿就在海里，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
叶予曦看上去比他还紧张，三下五除二将船靠在海边，快走几步带回一瓶水，一点也不可惜哗哗冲在夏修渊手臂上。
“好了好了别倒了，省着点。”夏修渊心疼死了，想要阻止他，但被叶予曦躲过去了。
叶予曦坚持将瓶中水倒得一滴不剩，这才停下来。
夏修渊叹口气：“一点小伤用不着这么……”
叶予曦倏然打断他，喝道：“不注意的话，就不是小伤那么简单了。”
“能有什么事……”话还没说完，夏修渊双眼瞳孔微缩，看到自己的手臂有了不妙的变化。
伤口处凸起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疙瘩，摸上去硬邦邦的，触感格外光滑。
鱼鳞！
他的手臂为什么会长出鱼鳞？
殷安致的模样骤然浮现在他脑中，夏修渊的脸色倏地有些苍白。
“看。”叶予曦拧着夏修渊的那几片鱼鳞，分明用上了不少力气，但那块儿一点都不泛红，“不是小事了。”
夏修渊沉默了一会儿，道：“有这东西是不是会变成鱼？”
“不知道。”叶予曦看着蔓延速度逐渐慢下来的鱼鳞，“可能会，但不是现在。”另一种可能是，会跟殷安致一样着了魔那般……
“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用。”夏修渊故作轻松道，“说不定以后可以在水里呼吸了。”
“你不是怕水吗？要是你有这东西就好了。”
叶予曦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夏修渊手臂上的鳞片，闷声道：“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夏修渊噎住片刻，接着强颜欢笑道：“没担心啊，我哪里……”
话语突然制止住，因为叶予曦看了他一眼，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
他的眼睛中夹杂万种情绪，包含千言万语。
不舍，不甘，但最多的还是，痛苦。
叶予曦在痛苦什么？
因为……他吗……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鱼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