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生》喔牛

1、第一章

　　冉苒离开N城是在凌晨，飞机缓缓起飞，整座城笼罩在祥和安静的夜色中。起飞前，她打开微信，只有母亲一小时前问了她到达时间，除此，再也没有其她消息了。关机前，她再次确认，父亲的短信迟迟未到。她知道，此去一别，她把最爱她的慈父刺了个千疮百孔。
　　两个月前，冉苒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给父亲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在她记事后打了她。她忘不了那天，父亲赤红的双目，阿姨冷漠的眼神，年幼的弟弟惶恐不安的看着这一切。她终于，在22岁给自己了一个解脱。在3000多个日月中，她不停想逃离这个畸形的家庭，她渴望真正的亲情，却真实感受到生活的贫瘠给她带来的深深折磨。在保研志愿中，她选择了母亲所在的城市的大学。
　　母亲许彦在她7岁时就和父亲冉成国分居，后来她10岁两人离婚后再也没有回来过，那时冉苒很小，她不懂什么叫分别，什么叫离婚，只知道穿公主裙吃一顿肯德基是最幸福的事。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自己梳辫子、给自己做饭、独自上学、一个人玩耍。那时，家里在S市，父亲冉成国做了小生意，家里属于中产阶级，冉苒基本上可以买到自己想要的任何玩具。在母亲和父亲分居的那三年里，她习惯和父亲每周去吃豪享来牛排、逛花鸟市场、父亲检查她的作业、父亲带她去公园玩，慢慢地习惯没有母亲的生活。许彦在冉苒10岁时回来过，她在外面漂泊三年，渐渐意识到家庭的重要，想要回来弥补。然而，女儿和丈夫因太久的分别而疏远，她再次心灰意冷，和冉成国离婚后回到老家C城。冉成国心灰意冷，之后也开始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冉苒在10岁后就常跟着同在S市打拼的三伯一家生活，很少在家看到父亲。
　　冉苒之后的生活随着冉成国的生意失败一落千丈，尤其是冉成国娶了现在的老婆曹慧后，家里的情况雪上加霜。家里原本千万资产，现在一贫如洗，短短十年时间，冉成国和曹慧就把家里所有积蓄败光了，还背上了几十万的负债。物质条件的改变，让虚假的爱情暴露得很快。争吵、打架、辱骂，成为这个畸形家庭的主旋律。
　　之后的每一天，冉苒都想逃离这个家。逃离的原因太多了，家庭就是原罪。
　　飞机降落到C城的时候，其她乘客才从睡梦中醒来。冉苒无神的收拾着东西，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来到C城，但是还是因陌生的环境变得诚惶诚恐、束手束脚，频繁的踩到旁边一个男生的脚。她轻声说了抱歉，那个男生淡淡的回以一个微笑，表示无事。
　　冉苒拖着行李箱，里面只是装了几件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并不是很重。许彦来的有点迟，路上有点堵车，她在停车区域看到冉苒时，眼圈红了。和冉成国分了之后，她通常要隔三四年才能见到自己的女儿。许彦在年轻时要强，不肯在家呆着做家庭主妇，这是她与冉成国分别的主要原因。她渴望在自己的年华绽放所谓的光彩，然而回头看，才发现自己丢了最重要的东西，她唯一的女儿。
　　这次冉苒来C城把许彦高兴坏了，时隔13年的重聚，自己的明珠又终于回到自己手里了。许彦知道这十多年冉苒过了很多苦日子，早就想把她接过来和自己过，奈何冉成国不放手。现在，自己生意不错，冉苒也回来了，许彦开心地开着自己的红色奔驰，在去接冉苒的路上还不小心闯了一个红灯。
　　看到母亲的时候，冉苒有点慌张和陌生，都忘了喊妈。许彦也不在乎，一个劲地又搂又亲。实在有点腻歪，还在大马路上，冉苒无奈的开口：“妈，你的口红蹭我脸上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哎呀，妈妈亲亲怎么了啊，你这家伙”许彦被说的也有点不好意思。
　　回去的路上，冉苒翻了翻微信，父亲还是没有来消息。她酝酿了一会，还是问了许彦：“我爸给你打过电话吗？”许彦皱了皱眉头：“她不是早就把我电话删掉了，再说她打给我干嘛？”冉苒缓缓叹了口气，然后又不安了起来。这么多年，她还是最在乎冉成国，毕竟冉成国没有抛弃她，暂时给了她相对安稳的家。
　　许彦一边看着前方的红绿灯，一边试探着报备：“宝贝，有件事妈妈要和你说一下。”冉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许彦没有底气的试探道：“宝贝，妈妈前年和一个叔叔在一起了。”
　　“哦，你找一个也正常，都这么多年了。”冉苒不太在乎许彦和谁在一起，因为她希望母亲幸福就好。
　　“那个，就是，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了。”许彦小心翼翼说道。冉苒恍惚了一会，万分气愤地开口：“所以我们现在是去你的家还是那个人的家，你为什么不在我来之前跟我说？”也是，如果许彦提前和她说，她坚决不来C城了。
　　“本来我是一个人住的，但是后来我们结婚了，肯定要搬到一起的。”好了，冉苒发现她自己主动跳进一个圈套里了。本来出于对母爱和亲情的渴望，她想和许彦住在一起，也不是去索求弥补，只是想要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不会再像初二那会，因为和曹慧争吵被赶出家门。不会因为忘记带钥匙，而害怕无家可归。
　　许彦时不时看向沉默的冉苒，她有些恐慌，她害怕冉苒会再次离开她。“对不起嘛，我不应该对你隐瞒，但是程叔叔人真的很好，否则我也不会想要嫁给她的。你也知道我有多恐婚，本来准备一个人过的，还不是——”“我知道了，别说了，下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好有个准备。”
　　“好的好的，女儿你饿不饿，我让家里的阿姨给你做了一些夜宵。”许彦有些讨好的问冉苒，她知道自己的女儿骨子里要强的要命，肯定要好长时间，才能消化这个事情。
　　“这个叔叔多大了，什么职业，有孩子吗？”冉苒还是要提前了解一下这个陌生的家庭，才能知道往后的生活中，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太过早熟的她，在二年级就学会如何去讨好一个大人。
　　“你程叔叔自己开公司，做装潢生意的，有个孩子，上高二了。”冉苒敏锐地捕捉到许彦提到“孩子”两个字的迟疑。
　　“她也在家里住？”冉苒不用听回答也知道这是肯定的。“怎么，她不知道我要去吗？”许彦有些不耐烦。程峰明没有提前和程惑打招呼，这个早出晚归的浪荡子，她自己都很难碰到。再说，程惑一直不待见许彦，从来不喊人，说不上多排斥，可以说一直把许彦当空气。
　　冉苒头疼了，十分确定自己又从一个畸形的家庭跳到另一个畸形的怪圈里面了。
　　车缓缓驶进一排优雅别致的别墅群，远离了C城的灯红酒绿，这边显得十分宁静、万种风情。看这个样子，这位程叔叔开的应该不是什么小公司了。也是，能打动自己这位崇尚利己主义的母亲再次走入婚姻殿堂的，也只能是资本的力量。
　　到C城已经是凌晨，现在家家寂静，显得许彦车子的发动机十分喧闹。把车停好，冉苒还在暗自苦笑，无力、疲惫、郁闷集结，久久难以抒怀。
　　刚进家门，冉苒就被一个结实的手握住，一个带着黑框眼镜，长相温和儒雅的中年男子在对着她微笑。有的时候，你想倒退，生活总是在后面推着你前进。你想堕落，你想放弃，你想解脱，却总是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让你又重拾信心，再到最后把你击落，直到永不见幸福的光影。以前的曹慧是，现在的程峰明也是。
　　“程叔叔你好，我叫冉苒，今天在路上听妈妈说了，承蒙这几年对我母亲的照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冉苒从小把任课老师哄得开开心心，长大了也能被导师器重带着做项目，直到后来成功保研，她早就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笨，什么时候该聪明，懂得隐藏自己，如何做一个伪善的人。
　　程峰明有些微怔，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等到这么晚，确实有做秀的成分，想给冉苒一个好印象。其次，相较于冉苒的懂事，联想到程惑对许彦的种种不待见，有些羞愧和感慨。“不愧是C大的学生，懂事哈哈哈”今年保研到C大，许彦天天到处吹嘘，好像冉苒考上全是她栽培的一样。
　　被程叔叔带到客厅，冉苒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个少年。衣衫不整，睡眼惺忪。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即便这样随意，也不能淡化少年桀骜不驯的眉眼，挑衅的目光下全是冷漠的疏离和试探。在理工科学校呆了四年，见过很多帅哥的冉苒也不得不感慨，这小孩长的是真的耀眼。
　　为了树立自己大方懂事的形象，冉苒先开口和程惑打了招呼：“你好，我叫冉苒。”
　　“哦”“所以呢”程惑本就因睡梦中被程峰明喊起来而烦躁，再看到这个假姐姐故意献媚讨好，让她对许彦和冉苒更加没有好印象。
　　程峰明有些恼怒，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便招呼冉苒赶紧吃夜宵，然后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