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fectly Wrong》aroseisarose

5、chapter 05 déjà vu

　　人生总会经历无数多的擦肩而过，譬如：

　　在书店被解救但从始至终背对仙道的梨香、借用仙道运动外套的梨香、大雨那天在仙道视线中消失的梨香、前来归还外套只差几分钟而错过仙道的梨香、不小心遗落手链被仙道送回的梨香……

　　倘若被命运牵引着，那总有一回，冥冥之中注定要相遇的人就会相遇。

　　一个月后的春日祭烟火大会，梨香拖着神一同去参加，和其他女孩子不同的是她并未身着浴衣，这对她而言太费精力了些。简单的白体恤、牛仔裤、人字拖，以及将深棕色长卷发整个盘起来的装扮，迎着湘南海边轻拂过的风，是恰到好处的轻松。

　　吃过香草味的gelato、买了印着漫天蒲公英的精美折扇、以10发7中的成绩在射击摊位赢得了彩色发卡后的梨香，在金鱼摊前逐渐慢下了脚步。

　　“神，来比捞金鱼吧。”

　　“好啊。”

　　这应该是梨香有生以来第二次玩捞金鱼，若在旁人的眼光里，用奇才两字来形容她也不足为过。除了刚上手没把握好渔网的方向和捞起的力度破了网，之后的短短几分钟内便捞上了满满一盆金鱼，这技巧换来的是老板满脸的生无可恋。

　　“我赢了哦。”

　　说罢，梨香把捞上来的金鱼全倒了回去，老板这才松了口气。

　　“知道啦，要什么口味的？”

　　“草莓吧！香草刚刚吃过了。”

　　神摸摸口袋，他原本充足的零花钱几乎全贡献给这位贪吃鬼了，愿赌服输，还是得跑次冰淇淋摊。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下一秒，梨香的左肩被轻轻的点了下。她以为是神又忘了她要什么口味，于是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语气，在回头的同时，娇声嚷道：

　　“草莓啦！香草…”

　　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接了过去……

　　“刚刚吃过了”

　　声音低沉却又温和。

　　风温柔地拂过，梨香富有光泽的刘海在她转身的刹那轻轻扬起，顺着声音的方向她抬起头，暮然看见眼前站着的人并不是神，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陌生，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眼神交汇之际，她的胸口仿佛有股微电流穿过。

　　心动是什么感觉？

　　是被容貌、穿着打扮或是举止投足间的气质所吸引？

　　这样的感觉一般被称作crush。

　　可她对他，并不是have a little crush。

　　现在，就在这喧闹的集市中紧闭双眼去聆听，你会听见耳畔传来zsa zsa zsu，那是来自梨香的声音。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了一番，完全符合她曾今描述过的样子。

　　*

　　“他的头发啊，有些可笑，像个刺猬一样，尖尖竖起。”

　　“眼睛，就像他偏爱的大海一样，湛蓝深邃。”

　　“皮肤很白，像会发光。但我觉得要是老往海边跑，现在应该也被晒黑了吧。”

　　“他的笑容很好看，也很治愈。”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那就是温暖吧。”

　　*

　　高二这一年的春日祭烟火大会上，美夏梨香遇见了同样十七岁的仙道彰。

　　zsa zsa zsu——英文中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zsa zsa zsu——是你看着眼前的人，心如同胡乱纷飞的蝴蝶一样。

　　zsa zsa zsu——你不只是爱上他，还想拥有他。

　　zsa zsa zsu，这便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

　　「真的是他？」

　　梨香双手紧攥着手边的折扇，无意识地问自己。

　　仙道以为是自己接过她的话吓到了她，才会那么呆愣愣地伫立着望着自己却一言不发，于是他便展开了他那标准的笑容，轻松解释道。

　　“刚刚听到你们的对话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如同记忆里一般淡淡的柔和感，令人安心。

　　“蓝？”

　　声音微弱到只有自己听得见，梨香小心翼翼地试探。

　　仙道只见眼前的少女努努嘴，自言自语的样子，但却没听到究竟说了什么。少女依旧呆呆地站在眼前，从她的栗色瞳孔中仙道只见自己的身影，如此清晰。她过于专注的神情终于令他不得不伸出手在她眼前轻晃一下，梨香的思绪就此被打乱，从回忆中被拉了回来。

　　“你说什么？”

　　她的确是忘了仙道说的第一句话。

　　“呵，没什么。其实……我想问你捞金鱼的技巧是什么？”

　　“……”

　　「捞金鱼的技巧……是……是你教会我的啊！」

　　梨香诚然想这样如实回答，可到了嘴边的话却生生咽下。

　　如果他……不是如果，好像他，是忘了自己吗？

　　理理思绪，梨香答道：

　　“捕鱼的技巧啊，很简单。”

　　「如果你忘了我，那我就让你想起来吧，用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就是要让鱼儿知道，你会放了它。”

　　“具体怎么做呢？”

　　仙道对这无厘头的回答并未表示诧异，仿佛少女说的真是什么正经的方法。

　　“对着它们，小声说出来。”

　　在记忆里，她努力捕捉每个字与符号。

　　“呵……我试试。”

　　仙道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再次勾起了梨香回忆里那年的夏日香气。

　　*

　　“呜……想要蝴蝶结……想要。”

　　女孩儿的眼角还带着泪，急的话也说不清。

　　“这里没有卖的哦。”

　　男孩儿微笑着摊摊手。

　　“可是，想要可可爱爱的！”

　　女孩儿的嘴角尚留有吃到嘴边的覆盆子味冰淇淋。

　　男孩儿比女孩儿高两公分，倘若不算上他那高高的朝天发。

　　伤脑筋啊……原以为吃过冰淇淋的她会把掉了蝴蝶结发带的事情抛之脑后，没想到刚吃完就想起来了。

　　可可爱爱？她勉强能算上吧，如果不哭的话。

　　“诶？你看那！”

　　男孩儿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金鱼摊，顺手拭去女孩儿粉扑扑的脸蛋上那一抹红。

　　“鱼鱼？”

　　女孩儿的眼里，仿佛有了光。

　　“去不去？”

　　“嗯！！”

　　女孩儿再次将弄丢蝴蝶结发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咦？”

　　透过破了的纸网，女孩儿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男孩儿。

　　“我来！”

　　男孩儿高高举起纸网，眼明手快。

　　“哇哇哇哇哇！鱼鱼！”

　　女孩儿几乎是跳了起来，如此的兴高采烈。

　　“呵呵，放好吧。”

　　男孩儿眯着眼笑了起来，将捕捞起的小鱼装进桶里。

　　“呐，又破了。”

　　女孩儿再次破了网，眼看她眼红红，男孩凑近，悄悄告诉她。

　　“这样可不行哦，捕鱼是有技巧的。”

　　女孩儿闪了闪蝴蝶翅膀般的长睫毛，一脸的认真，她在听。

　　“就是要让鱼儿知道，你会放了它。”

　　“嗯？”

　　女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着它们，小声说出来。”

　　男孩儿的食指轻轻贴在女孩儿唇边，这是“嘘”的手势。

　　*

　　“啊啾——！”

　　一个小小的喷嚏，把梨香拉回现实。透过鼻腔传来的，是什么味道？是风吹过带来的山茶花味？梨香深吸一口气，确定了。

　　是仙道低头那刻在空气中划过的一道气流，这个不完全属于记忆里的气味，依旧感到熟悉。

　　「阿玛菲海岸，清新而又酸涩的柠檬香。」

　　梨香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她仔细想想这真的不是蓝的味道，所以尽量让自己别太在意。

　　仙道接过老板递来的小鱼网蹲了下来，小声嘀咕几句后，居然连续捞起三条金鱼。

　　老板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怎么又来一个……

　　梨香怔怔地望着这些熟练的动作，这分明就是蓝。

　　回忆、现实，她已分不清。

　　把金鱼倒了回去，仙道站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梨香，淡然一笑。就像看见光会觉得耀眼，梨香一瞬之间被这熟悉的笑容唤醒。集市的热闹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的笑颜如此轻易地在对方心里引发一阵暗涌，随即又像电视剧急诊室的医生抢救垂死的病人时会举起的除颤器放出剧烈的电流一般。

　　美夏梨香被深深击中了。

　　「是他，不会错的。」

　　她无比确信，眼前的少年就是十年前她遇见，并喜欢上的那个被她叫做蓝的男孩。她原以为从东京转学到神奈川后再也不会相见，但命运似乎早就有了更好的安排。

　　神带着冰淇淋归来打破了梨香的思绪，伸手递了过去。

　　“接好了。”

　　还未来得及去注意梨香对面的仙道，紧接着的一声巨响中他便抓起了梨香的手，往人群中走。人群的躁动声已连绵不绝，是烟火大会要开始了。

　　人们手牵手跑向观望台，神游在回忆现实错乱交织中的梨香跟着神走过了好一阵子才回到现实中来，再回头望，早已不见仙道的身影。

　　她，还没问他那个问题——“蓝，你还记得我吗？”

　　她，连他的名字也没来得及问。

　　梨香和神的身影在仙道眼里逐渐远去，慢慢缩成一个点，然后在尽头的璀璨烟火里消失不见。

　　仙道不是不会这种捞金鱼游戏，其实他早就掌握了技巧。只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那么多金鱼捞上来又全倒回池子里，他觉得很有趣而已。也不是刻意参加这种烟火大会，他并不喜好热闹。今天在海边钓完鱼不知不觉便走了过来，看到的第一个摊位便是金鱼摊，然后见到了与烟火大会这种背景的打扮格格不入的少女接二连三的捞起了金鱼，看见了老板的汗颜，看见了少女又把捞起来的鱼儿全都放了回去。

　　他放下了手边的渔具，朝她走了过去。

　　原本只是想问句话而已，但靠近少女身体的顷刻间，传来了那阵几乎要忘记的味道。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食指指尖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这一点也不仙道彰，他素来喜欢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伸出去的手触碰到了白色棉质T恤柔软的触感，想再收回已经晚了，少女的容颜随着她的转身展现眼前。

　　好明亮的眼眸，如同一轮新月。

　　她的容貌在集市灯火通明的照耀下，越发明艳动人。只是下一刻，少女好像轻微皱眉，手中的纸扇被捏的更紧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种状态维持了许久后，终于看见她努努嘴，但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仙道也几乎要看她看的出神，仿佛要陷入对方晶亮的瞳孔里。

　　“抓到了抓到了！”

　　好在背后传来儿童的欢呼声及时把他唤醒，否则两人不知道要一声不吭的面对面在那站多久。随即他伸出手在少女面前晃了晃，她才从自己的小小世界中走出来。

　　“你说什么？”

　　这是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竟有些耳熟？

　　仿佛听见过……这么说来，先让他感到熟悉的还是气味，少女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香甜。

　　她口中捞金鱼的秘诀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若是他人这么告诉他，他一定觉得自己被耍了。可她的眼神里，透露出的认真劲并不像在愚弄他。当然真正促使他收获满满的，还是他本身就已掌握的技能。虽然没问到有用的方法，可是，还真有趣……

　　突如其来的巨响，震耳欲聋。少女已经被人拖着手远去，留下的是两个背影。

　　有些可惜，原来他还想多说几句，譬如问一下对方的名字或是简单的自我介绍一番。

　　以及，他心里真正想问的是：

　　“请问，我们……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