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终将为王》苏霖

18、商业互吹

　　这幅画完成后，雾绘放下了笔和画板，貌似是不打算继续画下去了。桃井趁机递上了一瓶水，边看着场上的比赛，边跟雾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篮球部和美术部的趣闻。
　　不多时，开始有部员陆续将画好的素描交过来，桃井虽然有些好奇，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画被其他人看到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所以在对方走过来时就以需要拿东西为由立礼貌地走开了。
　　其实早在确定这次采风活动前雾绘就跟部员说好了，篮球部的人可能会查看他们的作品，所以来参加活动的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不在意会被外人看到。
　　但桃井的这份贴心和细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这位经理果然跟她所想的一般敏锐，真是个不错的人才，让她有些羡慕这个集中了全校英才的篮球部了。
　　不光是这位经理，刚才在球场上格外活跃的青峰大辉，在她观察的时间里从未投篮失误的绿间真太郎，以及那个比赛中还打哈欠的紫原敦……明明都是一年级，还真是潜力无限啊。相比之下，他们美术部今年的一年级实在有些不够看，身为部长，微妙地有种输了的感觉。
　　啊，不过看到鼻孔里塞着纸巾的野崎梅太郎，她觉得在高年级的素质上，还是自家要更胜一筹。

　　“哟，雨宫，怎么样啊？”
　　终于闲下来的虹村修造脖子上搭着块橙色的毛巾，神采飞扬地走过来。运动之后，刚刚还纠缠在脑中的恼怒早就一扫而空，将运动笨蛋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今天谢谢你了虹村，改天请你去游戏中……”
　　“嘘——”还没等雾绘说完，威严的部长大人火烧屁股似地疯狂给她使眼色。
　　雾绘心领神会，笑意浓浓地说：“——心旁边的那家烤肉店吃饭。”
　　“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被人看着吃东西的嗜好。”
　　那次之后，雾绘再也没有在外面吃过东西。每次跟朋友出去玩，都是大家吃大家的，她要么自带便当，要么干看着。
　　也许其他人能习惯，但虹村是真的不行！

　　一旁围观的桃井被他们颇为熟稔的口吻惊到，好奇问：“部长跟雨宫学姐认识吗？”
　　“啊……”虹村眼神飘忽，伸手挠了挠头，“我们是小学同学。”
　　对，就是那种所有黑历史对方都心知肚明的那种同学。比如他被混混追得躲到她桌子下啦，比如他打个街机被雾绘虐到怀疑人生啦，比如小六跟隔壁中学的学生干架还输了的事啦，比如他一时脑抽染过金发的事啦……之类的。
　　所以在对方跟他提出想要来篮球部“采风”时，他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况且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位雨宫同学从小就是个人精，她想办成的事好像还没什么做不成的。这次虽然来询问他这个部长的意思，但却是带着学生会、白金监督、甚至校董会的许可书来的，他能说个不吗？
　　当着对方的面抱怨似地怼了她一句后，那人甚至笑出了声，口气舒缓却带着点无奈地安抚道：“怎么会呢，你如今才是篮球部的最高权限者。如果虹村觉得我们的活动会对篮球部的训练造成不好的影响……虽然有点对不起部员们那么久的期待，不过我会取消这次活动的。”
　　看看，看看这话说的，好像无理取闹出尔反尔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虹村闻言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称赞道：“你不进学生会还真是屈才了。”
　　“过奖。”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美术部的水平怎么样。”费那么大的劲要来看他们训练，要是画得不好……哼哼，可就别怪他开嘲讽了。
　　雾绘不置可否，将手里的画稿小心地递给了他。
　　“队长，教练叫你去社办！”
　　虹村拿着刚到手还没翻开的画稿，无语地看向那位过来传话的部员，后者被瞪得瑟缩了一下，各种懵逼。
　　“啧。”烦躁地四处张望了下，刚好红发的少年正走到旁边喝水，虹村立刻把他招呼了过来，胳膊架住对方的脖颈，低声吩咐：“喂赤司，帮我好好‘检查’一下这些画。”
　　说着，留下一个“你懂的”眼神，不情不愿地给了雨宫一个假笑，得到后者一个格外真诚灿烂的回应后满心膈应地离开了。
　　满头雾水的赤司：不，队长，你说清楚啊，我不懂！

　　“雨宫学姐，这是我们篮球部的副部长。”站在一旁的桃井再次在极度合适的时机开口，“赤司君，这位是美术部的部长雨宫雾绘学姐。”
　　“学姐你好，我是一年级1班的赤司征十郎。”
　　“久仰大名啊，赤司君。我是二年级3班的雨宫雾绘，很高兴认识你。”
　　真有趣，明明已经有过许多次擦肩，有过许多次短暂的交谈，第一次正式自我介绍却晚了整整一年。想到这儿，雾绘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真意。
　　“学姐谬赞了，全日本的人都在期待您的三连冠，在您面前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太谦虚了赤司君，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也能得到这样的荣誉。如何，明年你替我参加怎么样？”雾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眨了眨眼。
　　“您说笑了。”

　　结束了社交辞令般的商业互吹，赤司接过画稿一页一页翻了起来。虽然他的绘画水平也只是普通而已，但拜见识和家庭教育所赐，他的鉴赏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水平。因此在他看来，这些画的水平也只是一般而已，但比起同龄的其他学生来说，已经好了不少了，可见美术部的活动是真的有改善部员画技的。
　　这一期的主题明显是运动速写，从最基础的骨骼和肌肉，到速度与力量的表现，再到透视和视图，其中有几幅更是可圈可点。虽然不知道部长临走前到底要他“检查”什么，但目前看来这些画都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啊。
　　就在看似随意但也认真地翻阅中，那幅图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眼前——

　　迥异于其他画的主题，画中的两个人是静止的，绘画的侧重点也与其他有明显不同。画中的虹村看似正在喝水，实际上在用余光偷偷斜睨着他，似是在观察，又像是有什么未说出口的话。而画中的自己正看着前方，对于这一切一无所觉。
　　这个视角，这个站位，看来刚才学姐在看他这件事不是错觉。
　　而且他十分笃定，学姐看他，不仅仅是为了画画。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赤司并不迟钝，相反，他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更敏锐。
　　就算整天都沐浴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之中，他仍旧能分清哪些是需要他关注的，哪些不需要。在他的教育中，察言观色是必不可少的社交技能。哪怕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的视线他都不会略过，更别提人群之中，学姐的存在就如同夜空中的满月一样显眼，她的一举一动简直像是聚光灯下放大了无数倍那样牵动人的视线。
　　她异常地关注着他，用一种自以为隐秘的方式。
　　他察觉到再看回去的时候，总能看到她刻意错开的视线。

　　一个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法，光是通过观察对方的眼神就能有个大概的观感。
　　可学姐的目光，就有些过于复杂了。
　　他不太明白，不明白她关注自己的理由，也不明白她掩饰这种关注的意义。在他看来，自己的所有优秀，都比不上学姐那超越人智的头脑。
　　在这所普通的中学里，他可能是为数不多知道学姐到底有多厉害的人之一。父亲征臣甚至当面跟他提过，希望他能跟学姐打好关系。就算不能成为盟友，起码也不能被她讨厌。

　　——要让她为赤司家所用。
　　虽然没有明说，但赤司明白父亲的意思。在这种家庭长大，明白一切手段都是为了家族的昌盛，他并不那么排斥这种功利性的想法。
　　只是久闻其名，第一次在校园里见到她时，想法却变了。
　　她立在树下看花雨，他在一旁看花雨中的她。
　　她举着伞扬起头，去看飘落的樱花时脸上的落寞，让他觉得抱着这样的心思接近她是一种亵渎。

　　那时候，学姐好像说了什么。
　　怎么有些记不清了……

　　“赤司君，有什么问题吗？”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赤司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对上了雾绘温和的微笑，这才意识到他想得有点入神，发了太久的呆。
　　“没什么，只是画太好，多看了一会儿。”
　　说完他也没有在这幅画上多留一秒，继续翻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桃井两边看了看，觉得这气氛稍微有点微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心！”
　　一声暴吓响起，一直萦绕在耳边的活动声在那一瞬间似乎都静止了下来。雾绘闻言只来得及转了下眼，一颗原本在场内跃动的篮球在视野中飞快地放大，再有一刹那，就会正面命中她的头。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指骨纤细皮肤比平常女生还要白皙的手扬了起来，在雾绘的眼前看似缓慢却又异常迅速精准地拦下了那颗篮球，那距离近得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背上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和皮肤下泛着青紫的柔软血管。

　　“学姐，没事吧？”
　　赤司的声线貌似经过了长年累月的压制，仿佛没有一丝多余的波动，却依旧无法掩饰他那与生俱来的温柔。那如同那双红玉般剔透的眼眸一样，就算努力强装大人，仍然不可避免地带着温软的弧度。
　　还是个孩子呢。
　　就算有着这一层可怖的红，实际接触之后仍旧让人讨厌不起来。
　　“谢——”
　　“部长！”“学姐你没事吧？”“部长你有没有受伤？”
　　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谢语就这样被堵在了口中，雾绘就被急急忙忙簇拥过来的部员们围了个彻底，只来得及给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个感激又无奈的眼神。被挤到一边的赤司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有风度地隔着人墙回了她一个理解的笑容。

　　错开视线后，赤司脸上的笑容缓了下来。
　　学姐她，镇定得太过头了。
　　篮球飞过来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身体似乎也没有条件反射地做出防御姿态，甚至直到他拦下篮球后，表情都没有一丁点的变动。
　　与其说她笃定他会先一步拦下来，不如说更像是——
　　被砸到也无所谓？
　　这个想法让他的思维有一瞬间的混乱，赤司看着被部员紧紧包围住嘘寒问暖的人，像是在看着一面磨砂的玻璃，怎么都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