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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成长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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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梨木雕花的大床上,轻轻笼着一层云锦纱幄子,丝柔棉被的一角被小人儿紧紧拽在手里,头深埋在枕间只露出乌黑如流云般的长发,娇弱的身子像个虾米似的微微弓起,这样睡觉的姿势无疑是委屈的,连带整个栖影小筑的丫鬟都不敢轻易凑过去询问,而那一具娇躯已经趴窝着半天没有动弹,这让她们更加害怕,担心接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小姐就会爆发。
昨晚发生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丞相府,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堂而皇之的提起,毕竟小姐已经大了,要面子···哎,谁能想到相爷昨儿个会回来得那么早,而且还兴致颇高的要等小姐回来了一起吃顿晚饭,结果一等就等到了子时,其间一个男子过来禀报了什么,相爷的脸就越来越黑,再过了一会儿,小姐虽回来了,相爷也不客气,不由分说就将小姐摁到大腿上狠狠的打了一顿···据亲眼见到的人说,当时小姐只挣扎了一下,便闷不吭声的任由那巴掌一下下落到屁股上,然后相爷就将小姐抱走,直到今晨相爷去上朝后,小姐才一个人回到栖影小筑,倒头就睡。
趴在床上的人稍微动了动,守在房里小丫鬟赶紧凑过去道:“怎么样了,小姐,是不是很疼,要不,让奴婢给您上点药吧。”
冰影没有理会她,只是更加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翻身背对着她。
一觉醒来后的感觉仍十分别扭,墨眉始终微微蹙着,屁股上倒是不疼了,本来他也没用多大力道,只是,她居然会被一个男人打屁股,后来上了床,还差一点被···忆起昨夜他那如狂风暴雨般的吻,冰影撇了撇嘴,又郁闷的将身体蜷缩进棉被里。
他想捅破这层纸,然后将她吃得死死的吗···当朝丞相,夜煞盟主,她不管冰允邪握在手上的势利到底有多强大,这样的人,只能为她所用,不该也绝不能成为她的饲主。
冷静后来想,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她才十一岁,在成年之前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再有几年的时间,她会积累到足够强大的资本,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小姐,小姐,有人来看你了。”小丫鬟弱弱的唤了声,有些不安的看了眼门口那位气质高贵的少年。
直觉告诉她,小姐不好伺候,但眼下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虽然,他很英俊,让她忍不住总想多瞄几眼。
“怎么了,饭都没吃?!”御夜然也顾不得礼教,几大步走过来,见桌上摆的饭菜连一口都没动过,不禁拧紧了眉。
“因为,小姐她,她,一直不肯起来,我们也,也没办法。”小丫鬟被他冷沉的语气吓到了,求助的看了眼在床上躺着的人,却见小姐依然能睡得安稳,连身也不翻一个。
再看向少年铁青的脸,她面上不禁带了些同情,“昨晚,小姐挨了我们相爷的打···”刚说出这句在此时万不该提起的话,迎面便砸来一记大枕,小丫鬟惊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此刻,冰影披头散发坐在床沿上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许是之前拿棉被捂得太紧,刚又动了气,面颊泛起些微的潮红色,微微咬着的下唇透露出她情绪的不耐,但唇色也越发的鲜艳夺人。
身上仅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墨色长衣,衬着雪白的肌肤,为她惯常静谧的气质增添上几分妖冶,目光直直瞪着刚才说错话的那丫鬟,即便是空灵没有情绪的眼神,亦能让人感觉到她周身所散发出的怒气。
刚听说她挨了打,御夜然胸口也紧得透不过气来,一脚踢飞了滚落到脚边的抱枕,对那小丫鬟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叫厨房再做一份饭菜送来。”
“是,奴婢这就去。”起身奔去厨房,如临大赦。
等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御夜然恼火的从桌边抓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她全身,“打哪儿了,还疼不疼,让我看看。”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正要检查,冰影的拳头已用力锤了下他的胸口,一双玲珑大眼里满是尴尬和不情愿。
身上的黑袍太大,斜斜的往肩下滑了一点,露出半边的削肩与锁骨,此刻的小人儿就如一只被惹恼的小兽,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御夜然,仿佛随时都能扑上去咬一口。
“别生气了,小心气坏身子。”不理会她有多生气,御夜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好生护着。
今早听见冰允邪向太傅请假说她生病了,他担心得紧,还没等放课就跑过来,没想竟是挨了打,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了。
他知道冰允邪一向宠爱这个女儿,当然下手也不会很重,可他心里还是堵得慌,就像自己一直呵护着的宝贝被别人碰了。
“这事不许再提了。”怀里的人闷声道,听见御夜然答了一声‘嗯’,身体才渐渐放松了下来,正欲推开他,感觉抱在自己腰上的手又紧了紧,“你不听话,要让我多抱一会。”御夜然的嗓音已变得温柔,在她耳边轻喃着。
这八年来,他看着她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的长大,只想对她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皇兄说,这只是兄妹之情,可是,他的心却不是这么告诉他···
“你太瘦了,再不多吃点饭,担心长大了没人要你。”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动她脑后的发,又插进她浓密的黑发里穿梭。
“怎么会,前天我爹还说有人想跟我们家结亲呢。”冰影很习惯的窝在他怀里,唇角勾起一抹戏谑,这种抚摸头发的方式,分明是一个男人在对一个女人调情。(他真早熟,比他俩哥哥都强,完全自学成才。)
御夜然终于放开了她,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丞相他最后拒绝了,是不是。”
“嗯。”冰影点了下头,便从床上跳了下去,黑色的袍子曳地,没走一步,就又被御夜然拖回到床上。
“怎么连鞋都不穿,你平常在家里就是这么过的啊。”似乎刚听到的信息已被瞬间消化掉,他有些责备的望着她,又躬身下去替她把鞋子穿好。
正在这时,下人敲门来说饭菜已经做好,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还特意多添了一副碗筷。
御夜然拉她坐到桌边坐下,然后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她嘴边,“再闹别扭,也不许把自己饿着。”
站在旁边的下人们眼见小姐张口顺从的吃了,皆用一种崇敬无比的目光看着御夜然,要知道,小姐从来没和除相爷之外的人这般亲近过。
“好了,这里交给我,你们都出去吧。”御夜然到哪里都当惯了主子,对相府的下人呼来喝去,无比自然。
冰影也有点饿了,便接过碗筷自己吃起来。
“才吃这么点,就饱了吗?”见她仅吃下半碗就放了筷子,御夜然不禁皱眉。
“嗯,吃饱了,你再逼我也没用。”冰影拿手绢擦擦嘴,看御夜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干脆起身离开了饭桌。
十几年如一日的药膳,即便做得再好她也没多大食欲。
坐到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瞧见自己一头乱发和两只略微有点浮肿的大眼,她不禁扁了扁嘴,回头看了眼御夜然,“进来前也不先说一声,我还没梳洗呢。”
“现在想起来要形象了,刚还连鞋都不穿就下地。”他反应极快的拿这件事反击,走去拿起木梳,开始一下一下替她梳理着头发。
“然,下午我们出去吧。”她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做,对镜子里的人微微一笑。
时间不多了,她该在离开之前,回送雪凰一份礼物才是。
出门时,石玉过来叮嘱她多加件雪貂皮袄在外面,她本嫌太累赘,不想穿,后来是御夜然接过皮袄,硬给她套在身上的。
于是相府上下对御夜然的敬仰之情是又上了一层,却不知冰影肯听他的话,多半是因为打不过···
马车是御夜然从宫里直接驾出来的,有两名车夫在前面赶马,车厢内的空间很大,一张收拾得很舒服的软榻可容两个人并排躺下,榻前还置有一张紫檀木矮几,上放瓜果茶点之类,几本冰影无事时喜欢翻弄的书也随意散在一角。
以往御夜然带冰影出游都是驾这辆马车,有时去路途稍远的郊外,就让她先躺在榻上睡觉,等到了再叫起来赏景。
御夜然喜欢古玩,每次冰影陪他去皓月轩,都只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看,但方才她竟相中了一对好不精致的白玉酒杯,也不管那老板一直在推荐说还有几款更好的,就毫不犹豫的买下,他忍不住笑问道:“怎么想起要这个,家里的杯子还不够用吗。”
“买来送人的,怎么了,不好吗?”她倒是很认真在征询他的意见,毕竟古玩她不懂,只知道雪凰家的白玉杯跟这长得差不多,又缺了个口子,便想着买下来送他了。
“这白玉杯色泽上乘,做工也十分精细,你送它不会有错的。”御夜然好奇冰影想送礼的那人是谁,便将她认识的人在脑子里通通过了一遍,又见她已揣着杯子走远,才赶紧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