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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三十九 这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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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陆樵的骨痛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重,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会疼到抑制不住呻吟,可见情况有多严重。
二娘每次见他疼就会掉眼泪。玲珑看得出来,她喜欢陆樵,但却装作不喜欢,可能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他,她是个有孩子的寡妇,女儿今年已经十岁,而陆樵却从没成过婚,而且落草前还曾是陈国的贡生,出身也算得上名门,对于二娘这样的自认为普通的女子来说,陆樵是遥不可及的。所以即便喜欢,她也只装在心里,但这并不表示她的关心也装在心里。
在陆樵又一次发作中,二娘再也忍不住,抱着玲珑哭了出来。
“咱们想想办法,你先别哭,我从山下打听到边城那边来了一位老神医,咱们去请他来看看,能减轻一点他的痛苦也是好的。”玲珑劝她。
“真得?那我们这就去。”二娘擦擦眼泪。
玲珑迟疑一下,看一眼外面的天色,“也好,这会儿出了山,还能找到客栈,不过你不在,后山的齐兵怎么训?”
“没事,四郎在呢。”现在什么都没有大当家的重要。
二娘做事风风火火,说走就走,玲珑的东西还没收拾完,就被她拉着下了山,跟陆樵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边城在晾马山的东南,齐过边境的一座小城,本该花两天时间才能到,因为二娘救人心切,她们只花了一天一夜。
两人进了城后,关于神医的住处无从找起,不得不到处询问,实在累得够呛。
玲珑没走过这么多路,走了一天,脚上都磨出了水疱,走路一瘸一拐。
一直找到下午,仍然没问到老神医的住处,反倒让官军给盯上,不得不东躲西藏——二娘是土匪,边城官府有她的画影图形——关于这一点,她没告诉过玲珑,这真是该死的冒险——她怎么忘记她们是土匪了呢?玲珑为自己的仓促后悔不已。
“我打听到了,就在我们刚过来的那座小石桥南边的巷子里。”二娘兴奋的差点尖叫。
玲珑被她拽的一路踉跄——
土匪到底是土匪,到了门口,不等玲珑伸手敲门,二娘直接把门给踢开——
这个样子求医,能行吗?
“谁是大夫?!”二娘冲进堂屋便大喊。
玲珑随后跟上来,气喘吁吁地趴在门板上道歉,“对不起,请问哪位是大夫?”
屋里的一老一少转脸看向这两个闯进来的女子——都裹着灰布做得风衣风帽里,只露一张脸,一个英姿勃勃,一个目可倾城。
显然那个老的是神医,因为那个少的不是别人,正是应该在齐国大都的武秦王。
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在跟一个大夫下棋?
“你是大夫?”二娘没管天盛在不在场,她需要的是这个老大夫,伸手拽了老人的胳膊就要往外扯。
“二娘,你别乱来。”玲珑看一眼天盛,随即拉住胡来的二娘,“敢问这位老人家可是林大夫?”
那白发老人看一眼玲珑,“是。”在玲珑张口打算求医时,老人指了指身后那面墙上的字——
玲珑看过去——
“三不医:一,王侯,二,草寇,三,无缘人。”
还真是准,第二条就把她们给打发了。
“我们——是草寇。”玲珑诚实相告。
老人抬眼看向这位不像草寇的美人,这丫头还挺诚实。
二娘可没有玲珑这么懂礼貌,她为了陆樵,连无辜的人都能杀,才不管这该死的三不医,想到陆樵此刻还在山上忍受剧痛,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打算用武力解决问题,却被天盛的一粒棋子打在手腕处,不但匕首掉了,手也麻了。
“如果你觉得能对付得了我,可以试试对付他。”天盛悠闲地给二娘建议。
二娘愣一下,她当然对付不了他,但是——她会试试。
“二娘,你疯啦?”玲珑拽住二娘的袖子,却被直接甩了出去,好在屠伯在旁扶了她一把。
有屠伯在,自然不会麻烦他家主人,一掌便把发疯的二娘给敲昏了事。
这时一名小童跑到门口,“师父,有病人来了。”
老人笑呵呵对天盛道:“棋道还是这么蛮横跋扈。”笑罢起身,从茶几上的药箱里拿了一只小瓷瓶递给玲珑,示意她的手指上的淤痕,“好好的手,别伤了。”随即背起医箱出门。
望着老人领着小童出门,玲珑缓缓转回头,检视一下昏迷的二娘之后,方才看向天盛,“你认识他?”
天盛手上捏着棋子,眼睛看着棋盘,微微点头,“天仰的师父。”也是他的师叔。
“那你能不能——”
“不能。”知道她想要他帮忙,“他连我都不救。”当年他受了重伤,这位师叔大人就在跟前,理都没理他,就因为他在他的三不医里。
玲珑叹气,转身问屠伯道:“能不能帮我把她放到凳子上?”她力气小,搬不动二娘。
两个人一起安顿好二娘后,就见天盛端起茶杯,朝向玲珑这边,示意她倒茶,玲珑别开脸,没理他。
“我帮不了你,但是可以告诉你怎么做。”他道。
玲珑看他一眼,半天之后,起身给他倒茶。
他看一眼杯中的茶水,遂将手中的棋子递给她,“一会儿,下在这儿。”手指指一下棋盘格,“可以赢他。”
玲珑看一眼棋盘,她还是在两仪阁学得琴棋之艺,棋术并不怎么样,听他的会不会弄巧成拙?刚才那位老大夫可是说他蛮横跋扈来着……
待两刻后,老大夫回来,玲珑仍捏着黑子站在天盛身侧,见状,老人笑笑,对玲珑道:“既然有心,那就下手吧。”
玲珑看老人一眼,手伸向天盛所教的那一格——
然而,她终还是没选那一格,而是点在了另一处她觉得比较合适的地方,只提了对方两粒白子。
老人见状呵呵一笑,对天盛道:“你什么时候能达到这个境界,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达到这个境界?玲珑和天盛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不觉得她有境界,是什么境界?
“说吧,你想救的是什么人?”老人弯身坐下。
“家中的大哥。”玲珑道。
“嗯,我可以去看看,但是既破了例,自然要有破例的代价,我不要多,三百两黄金。”
这还不多?她去哪里找那么多黄金?“好。”若能救得了人,黄金的事可以慢慢再说。
“姑娘可是打算诳我老头子?”老人笑呵呵道。
玲珑苦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她先付定金,可她跟二娘仓促之间,只带了一百来两银子,估计他根本看不上眼……摸摸手腕上的红玉珠,这红玉珠可能还值几个钱,只是那是母亲的遗物,不舍得,但又不能不舍得,“这个可以么?”
老人仔细看一眼她手里的红玉珠,确实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只可惜一看她的神态便知是家人的遗物,不好夺人所爱,“故人的遗物,姑娘还是留下吧。”看她左右为难,笑问:“敛不到财,何苦落草?”作个没钱的土匪,何苦呢?
“财是小事,活着是大事,落草自当是先为大事。”她们是土匪,但不代表她们就有金山银山。
“嗯,说得有道理,冲你这句话,老夫今日破例到底,只将你的身价拿出来。”
这样也可以?玲珑如获重释,翻出自己和二娘身上的所有财务,总共一百五十两,外加两串铜板。
——她来晾马山近两年的时间也没存到多少钱,加上小缎此次回宋国探亲,她又送了她二十两,如今她的财产全部加起来也就三十多两,眼下这些钱主要还是二娘的积蓄。
“好,老头子明日一早就跟你去一趟。”
明日?那今天她们怎么办?
虽说只是临近中秋,外面不怎么冷,但那是在南方,这里入了秋,夜里冷得要命,真要露宿街头,不知道会不会又要生病。她没开口请天盛帮忙,不是赌气,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夫人,我来吧。”屠伯接过玲珑挎在肩上的二娘,打横抱起来。
“我们的马在桥下。”刚才匆忙之间就栓在了桥下的御马石上,也不知有没有被人牵走——晾马山四周的城镇都是混乱不堪,偷窃抢劫的事时有发生。
屠伯应声而去。
玲珑跟在他身后出了巷子,这时天上传来几声闷响——难得这个时节还会有雷雨。
玲珑把风帽遮住头,回身看,天盛还在巷子里悠闲踱步,似乎在想什么事,估计是刚才那位老人家所说的境界吧?他堂堂一国掌权者,境界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子,委实令人不快。
她也不明白老人家所说的境界是什么境界呵。
跟着屠伯来到位于边城东南方一栋湖边小楼——他住得地方,不晓得这个人又在搞什么鬼,好好的都城不住,却跑到这么偏远的边城来蜗居。
将二娘安顿好后,玲珑来到楼下的厨房,屠伯正在做饭——一个大男人在厨房忙碌,看上去有点怪。
“夫人,我来吧。”屠伯阻止她插手。
“我闲着也是闲着。”玲珑伸手拿来菜蔬清洗。
屠伯做事很有章法,也很利落,尤其切起菜来,丝毫不比他的伸手弱。可惜炒菜的技术差点。
“盐不用放那么多,可以放一点白酒……”玲珑小心提示着,好在屠伯也听劝。
菜做好时,天色以黑,外面已然下起雨来,不算大,但也不小,伴着瑟瑟秋风,吹在脸上颇有几分寒意。
上楼前,经过书房门口,见他正在写东西。看过二娘后下楼,他仍在写。
知道她在外面,“进来一下。”他叫住她,有正事要问。
玲珑进门,认出他手下的那份地图,就是上次她送过去的那张。
“这里怎么有两个飞马谷?”他指了地图上两个靠在一起的山谷,上面都标着“飞马”二字——还好,她以前也好奇问过陆樵这件事。
“东边这个大一点,山里人叫它大飞马,西边这个是小飞马。”
“那为什么标成一样的?”他在正事上一直是一丝不苟的。
“都叫飞马谷,所以一样。”
“既有大小之分,就不该一样。”这么一来岂不产生歧义?
玲珑没吱声,确实是她疏忽,当时只顾着标记,忘记了仔细区分。
“你来再仔细看一遍,我不希望再有差池。”他起身给她让位。
玲珑无奈,转过桌案坐到椅子上,再仔细看一遍那张地图,除了大小飞马谷,还有两座小山头也漏标,不得不提笔补上去,“好了。”她再三确定没有漏掉什么之后,对他道。
“你确定?也许再看一遍还会有遗漏。”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嘲意。
“若是不信我,一会儿二娘醒了,让她看吧。”她的本事仅限于此。
“发脾气?”她的口气里带着几分怒意,是觉得他在故意为难她?
玲珑将笔放回原处,“我只是对这些不太熟,二娘比较熟。”起身,随即也被他勾到了胸前。
“别挣,你心里清楚,迟早要遂我的愿,时间而已。”他道。
“你已经有了太后。”玲珑推开他的下巴。
“不一样,我不会对她做这种事。”
玲珑愣愣地仰视他,“为什么?”他们是夫妻啊。
“因为我尊重她。”
“……你真是个混蛋。”这次是真生气了,使劲推开他的脸,可惜没得逞。
“也许吧,不过——”额头抵在她的额上,低道:“你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跟来,那你又是什么?”
“……”是啊,她确实清楚会发生这种事,还选择跟他来,顶多也不过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已吧。手停在他的下巴上,发呆,想自己到底是什么。
趁着她发呆之际,他的唇滑进她的手心,吻着,然后是额头、脸颊、颈子……
屠伯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合上书房门,也许将军现在想吃得不是他手上这些。
“玲珑,松开手……”黑暗中,他诱她松开紧紧攥在桌沿的双手,继而将它们圈到自己的脖颈上。
有多久没有这种如获重释的感觉了?他们果然还是对彼此的身体有眷恋。
搂着他的脖颈,哭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用身体跟他交换,现在却发现,不是,再多的解释和再多说出去的不情愿,都不能掩盖住一个事实——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在他面前。
他的手正撑在她的后腰上,一个用劲后,喉咙里散出一声轻浅的快意,“不要哭。”咬一下她的下巴。
夜空中闪过几串火线,紧随而来的轰轰的闷雷声,雷声掩去了屋里的那些男欢女爱。
拆去一切伪装后,不管他是王侯公卿,还是草寇平民,到头来不过男是男,女是女,欲终归就是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