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清伤》人间烟火色

2、册封——良妃

　　在浣衣局落脚的那一天，所有的姑娘们都叽叽喳喳的，仿佛对神秘的紫禁城有着难以磨灭的兴致。女孩们相互之间互相介绍，我只是看着窗外的满地的落红分外的忧伤。沉默间，一个女孩跳到我的面前，笑道：“我叫念秋，今后我们就是姐妹了，要互相帮助。”我点点头，她许是没受过这种待遇，不满的撅着嘴继续问：“你叫什么？”

　　我看她的样子有些像得不到糖的娃娃，只好谈谈道：“泉弈，清泉的泉，对弈的弈。”

　　她看我理她就一直在那高兴的乱叫，结果换来的却是姑姑（宫中的嬷嬷）的一阵教训。我想这样的女子怎样在这变幻莫测的宫廷生存下去。

　　宫里的生活即辛苦又新奇。当然这是念秋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平平淡淡，每天做着一样的工作，无聊又无趣。念秋总有一股子磨不完的新鲜劲，只是当她捧着那鲜艳如花般的衣服言辞闪烁的支吾时，我便明了她是惧怕了那大阿哥的额娘，张扬跋扈的惠嫔。

　　我心软道：“我代你去！”

　　我捧着衣服到那惠嫔的住所。小心翼翼的我生怕行差踏错招来祸端。经过层层的通传，我放好衣服打算离开。却不想被惠嫔的丫头叫住。说惠嫔要见我。

　　我心下知道大事不妙，只好更加的小心翼翼。

　　“奴婢参见娘娘，恭请娘娘万福金安。”

　　那惠嫔不言不语。我也心惊胆战。“抬起头来。”惠嫔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慢慢抬起头。

　　“啪”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巴掌，打得我偏过了头。半边脸是火辣辣的疼，骨子里的那股磨不去的倔强让我并没有求饶。

　　“一副狐媚相，你想勾引谁？”惠嫔盯着我恨恨的道。“罚她出去跪两个时辰。”

　　一句话就定了我的命运。

　　六月的天气，本还不到炎热的时节。但是时值午后也还是晒得我头昏眼花。我挺直脊梁，不让自己倒下。可是我感觉我就如我身边的小草一样被晒去了所有的水分，失掉了生命力。

　　“惠嫔，这是怎么回事？”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萦绕耳畔，模糊地神智间传来惠嫔略带慌张的解释：“只是一个犯了错的小丫头，皇上莫怪，快快进屋喝些银耳汤来的实惠。这些小事就不劳您烦心了。”

　　听着惠嫔的解释，我明白事事就是这样，权利就代表一切。哪怕我死了，康熙都不会多看一眼吧！我又气又累，一时闭气，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暮壁四合。念秋哭的眼睛红肿却不言不语的照顾我，仿佛失去了平常的生机，我对她安慰的笑笑，她却只说，对不起，如果我不让你代我去就好了。你也不用代我受过，本来那应是我……后面的她哭的断断续续的，我并没有耐心听，只是闭眼。

　　“我不怪你。”我对念秋说。我看念秋激动的看着我，我只是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劫，躲是躲不掉的。

　　春去秋来，天气一天一天的变凉，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早上呼吸都似有些微微的困难。每天在水里洗衣服也越来越凉。但这好像并不影响念秋，她的神情如春花般灿烂，每日都洋溢着明显而不能掩盖的幸福。

　　我知道，她是动了春心。

　　是一位长相有些粗狂的男子，眼中却常常有一闪而过的精明。他是位侍卫。驻守宫禁。两个人的相遇是我病愈后第一次办差，念秋不放心我硬要跟去，却不小心走岔了路，我急的团团转。他则是在念秋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救她于水火，免了她的责罚。当时，我也在的。只是我不知道念秋竟然会为了他违反宫规只是和他厮守。

　　我不禁暗叹。只怕他早就妻妾成群，只是贪寻野花罢了。

　　我的种种思量在念秋的心里只怕连过眼云烟都不算。

　　“这位姐姐，我家主子要见你。”一位笑嘻嘻的小太监拦住了我，对我点头哈腰。我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怕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皇上，人带到了。”随着身边人的言语，我立刻就明白在我前方的人是当今的天子。我心中一片荒凉，这大概就是最靠近死亡的地方了吧！想到此，我却平静了。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行了大礼。

　　他只是立于窗前，阳光透过窗纸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庄重而疏远。他的面色显得异常的柔和，仿佛和我有一尺之遥并非相差千里。

　　“你叫什么名字？”他转身回望我。

　　“奴婢泉弈，清泉的泉，对弈的弈。”

　　他仿佛对我的名字甚感有趣，唇角含笑，“有何寓意？”

　　“奴婢不知”我淡漠，哀伤却向我席卷而来。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皱着眉头，仿佛我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你可知惠嫔为何责罚于你？”他转身离去，仿佛并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只是颌首，“奴婢不知。”

　　“你下去吧！”他似是疲倦，向我挥了挥手。我连忙退下，出来时后背一片冰凉。

　　浣衣局。

　　“奉皇上口谕，浣衣局的泉弈姑娘，玲珑俊秀，德惠于贤，特封为良答应。钦此。”那尖细嗓音的公公几句平淡的语句，就断送了我的一生。我深知，我的一生就在这四角的宫墙下再也走不出。

　　一起的姐妹都对我恭贺连连，但我知道只有念秋是真心的。经历了这么多的我，怎么会不明白，荣华富贵不过只是过眼云烟，只会迷失人的心智，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尤其在这波涛暗涌的后宫，今日的荣宠就是明日凄惨的下场，这让我如何开心？

　　绛雪轩。名字典雅，位置也算特别。处于后宫除却坤宁宫的重点地方。不过，我并不在意，只是来的那天我看到周围有一个波光粼粼的小湖，不见名字，只有那朴实无华的风景。

　　现在的后宫，嫔妃们对我由原先的嫉妒到现在的怜悯。只因从册封到现在皇上一次也没有来过，仿佛忘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样。绛雪轩也由原来的门庭若市到现在的孤寂冷清。我乐得清闲，心中却渐渐地生出一些相思。我有些渐渐明了念秋的不顾一切。

　　我想，我也会为了他甘愿守在这如牢狱般的皇宫，哪怕一世孤独也无妨。

　　只是，我放弃了飞翔的快乐，也换不回君青睐的一瞥。

　　连日不断的大雪使得庄严的紫禁城凭添了几丝趣味。我吃过晚饭便一直盼望着夜幕的降临。因为只有黑暗降临，我才放开胆子去做些童趣的事。

　　丫鬟们早就对我不理不睬，见我的房间灭了灯也就各自聊天取暖去了。我见机不可失，拿了灯笼便离开了绛雪轩。

　　宫灯仅仅照亮眼前的路，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恍惚间，看到一大列的灯龙迎面而来，我心下一惊，那是皇上才有的规格。我连忙往回跑，却一不小心落进雪里，一身狼狈。

　　我在雪中也不敢动，只听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前方是何人？”是全公公的声音。我本想起身，却不想可能是扭到了脚，趴在地上动不得。全公公看我不动，立刻前来一探情况。

　　全公公不信的喊道：“良，良答应？”我只好抬头，有些讪笑。“是我。”全公公连忙问怎么了？我只好说不小心摔了一跤，起不来。全公公只好把我扶了起来。我一瘸一拐的向康熙走去。

　　“皇上万福金安，奴婢见过皇上。”

　　康熙淡淡的看我一眼，大概是我的样子取悦了他，他竟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声声打在我的心上。他召回了全公公，赶走了后面的侍卫宫女。我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偏偏我的脚负荷不了，我一偏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我的脸一下子更红了。本想离开他却把我搂紧了。我正害羞着，他竟把我打横抱起，打趣我道：“你这个狼狈的丑样子还是别让下人看见，哪有这般没仪态的主子？”

　　我窝在他的怀里竟有一丝的温暖，他看我的目光柔和，里面有化不散的浓浓情深。我在他如蜜糖般的目光里竟红了脸颊，不好意思起来。

　　许是全公公也没有料到皇上会抱我到绛雪轩，也没打定主意要不要通报，见皇上并没有要众人接驾的意思。于是，我们悄悄进了绛雪轩。

　　康熙把我放在床边。淡淡扫视了屋子一周，发现一个丫鬟也没有。黑色的眸子渐渐凝集，我看的出他在生气。只是，现在的我什么也不能说，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说什么都等于火上浇油。他沉默的坐了一会儿，起身带着全公公离开。这绛雪轩内除了我的内心经历了大起大落，其他人皆不知道真龙天子来了又走了……

　　想着他怀抱的温暖，那一夜，我盯着帐顶发了一夜的呆。萦绕耳旁缠绵不去的是他低沉却富有磁性的笑声，震撼我心。

　　雪后的天空，湛蓝的不带一丝杂质。我抬头仰望天空，想着或许以后可以养养花，看看草，打发一些无聊的时间。

　　“皇上吉祥，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到请安的声音我连忙也请安，一时间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大家都平身。”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连声音都带了一丝愉悦。我心中高兴的想，不禁也喜上眉梢。

　　之后的日子他在空余的日子隔几天便来陪我坐会儿，哪怕只是和我说说话，这也足以让我高兴到再次见到他。他虽然并不过夜但会时常送一些东西，那些奴才们也收敛了一些。我知道他是有意维护我，我的日子也变得越发的好过起来，至少表面上对我还算恭敬。我想，我是不在乎那些表面上的东西，我只在乎见不见的到他。

　　揽镜自照，恬静的脸庞不时添了些情思在里面。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自他去围场到回来后的这些日子，加加减减也有三个月了。冬去春来，天气回暖，衣服由原来的大麾变成了现在的薄披风，他都没有出现。

　　早春的天气虽然在渐渐的回暖，但是早晚的温差还是比较大的。身旁的丫鬟早就准备好了披风。刚刚沐浴完的我任她们扑粉，心不在焉。一切的原因都是念秋告诉我，她有喜了。我吃惊的看着眉眼间全是喜色的念秋，她知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后果?

　　我要帮念秋。可是，身份卑微如我，可以吗？可是念秋那般信任我。

　　“皇上驾到！”我听到全公公的声音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我脸上的忧愁也被笑靥代替。

　　谁知？他竟抱住我纤细的腰身，呼吸喷在我的颈间，引得我一阵战栗。吻，那么火烫。原来，我们的吻也可以那般贴合，天衣无缝。青丝错落，层层纠缠，所谓结发就是如此。衣带解，帷帐落。纠结缠绵，鸳鸯交颈。一片旖旎。

　　天明，埋在锦缎中的我不由得想起，他说，阿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深情，像要把我溺毙，语气是那般坚定，荡气回肠。

　　之后的时间他常常来陪我，我也无暇帮念秋。可我也却是有些爱莫能助。念秋也仿佛看开了一般，没有什么情绪。她做好了生死相随的准备，可惜，她不知道她的爱郎并不想同她共赴黄泉……

　　直到，我昏倒在请安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