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黑莲番外》莫寻秋野

2、第 2 章

　　一道惊雷炸开了宁静的夏夜。

　　院里的那头厉鬼哀嚎一声，当场化成了一缕黑烟，被夏夜里的风卷走了。

　　安兮臣收起了剑，拍了拍手，又抹了抹溅到脸上的血。

　　“结束了？”

　　安兮臣回过头，乔兮水正倚在树边上，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今晚月亮很亮，树影在他身上打下了不规则的光影。

　　“嗯。”安兮臣点了点头，没什么精神，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手摸着后脖颈，说道，“结束了。”

　　“行。”乔兮水说，“那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安兮臣点了点头算作应答，低下头叹了口气，转头走了。

　　乔兮水目送他走远之后，才走出了树影来。

　　他倒也没什么需要干的事情，不过是去正屋给等在那里的老爷和夫人报个信，说鬼怪除干净了，仅此而已。

　　这种事他倒是一直在干的。

　　时间不早了，乔兮水速战速决的去正屋里报完了信。顶着夜色从屋里走出来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厉鬼要午夜子时才会出来晃荡，他已经跟安兮臣在这儿守了好几个点了，虽然安兮臣行事风格一向雷厉风行速战速决，但那鬼出来的时间本来就晚，这一来一去的，现在少也已经凌晨了，不困才怪。

　　他一边往偏院走一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

　　这次还算不错的，至少这家人知道主动给点。他们两个出来走南闯北了半年，有的是人觉得这是他们分内的事儿，连个铜板都不愿给，道德绑架一个比一个在行。

　　乔兮水把银子塞进了怀里，推开了偏院的门。

　　这次求他们除鬼的人家是个富贵人家。似乎是当家老爷几年前贪钱掘了个坟，误打误撞的把坟里的厉鬼放了出来。这厉鬼生前就是个恶人，这次被放出来，也没放过这位老爷，眼看家里都死了好几口人了，这老爷急的快疯了，见传闻中的踏雪君安兮臣上了门来，立刻哭天抢地的求他们帮帮忙，好吃好喝全给他俩供上了。

　　至于住处，也给安排了偏院的一处幽静地方。

　　乔兮水走进院子里后，又推开了院中房屋的门。

　　一股安神香的味道扑在了他身上。

　　乔兮水一阵无奈，回身锁好了门，走进了屋子里。

　　安兮臣正躺在床上，听见身后有动静，就回过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果不其然是乔兮水后，就哑声问他：“怎么样？”

　　“还行。”乔兮水道，“这家出手挺阔，给了不少银子，省着点花的话，够两三个月了。”

　　安兮臣没什么精神，应了一声，又转回去了。

　　乔兮水无奈，道：“真没精神啊？”

　　安兮臣不怎么精神的“嗯”了一声。

　　乔兮水并不意外安兮臣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事实上在半个月前，安兮臣就提前跟他说过了。

　　他说可能一进夏天他就会跟得病了似的无精打采，叫乔兮水不要在意。

　　乔兮水问：“为什么？”

　　“我对夏天没什么好印象。”安兮臣说，“我生辰前后就从来没出过什么好事，况且夏天里青蛙很多……动都不想动。”

　　乔兮水：“……”

　　倒也是，不能怪他。

　　当年在清风门里，别说给他庆生了，到了那时候压根就没人记得他过生辰，都只记得林泓衣说他贱骨头。

　　再加上生辰这件事和涅槃术挂钩，他对夏天产生生理性厌恶也是情有可原。

　　但其实生辰并没有罪过。

　　算着日子，明天就是五月十八了——安兮臣就要过生辰了。

　　但看他这样，估计生辰也是打算在屋子里瘫过去。

　　那可不行。

　　乔兮水走到床前，扑到安兮臣身上去，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后，眼睛闪闪发光的盯着他，压着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哎，明天去城里耍耍不？”

　　“……”安兮臣沉默片刻，道，“不太想去……”

　　“你看着我。”

　　“……”

　　“看我！”乔兮水摇了摇他，不依不饶道，“看我看我，快看我！”

　　安兮臣被摇的无奈，他知道看乔兮水一眼会发生什么。

　　安兮臣抬头，看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他就看见乔兮水正双眼发光的看着他。

　　安兮臣心里咯噔一声。

　　乔兮水趴在他身上，也没撒娇，嘿嘿笑了一声，歪了歪脑袋：“我想去嘛，好师兄，好哥哥，一起去吧，好不好？”

　　安兮臣：“……”

　　第二天，江南秋水镇。

　　日暮西山，安兮臣被乔兮水牵着来到了城门口。盛夏傍晚的风像是卷着热浪似的，热得令人发晕。

　　安兮臣已经懒得去数这是他第几次妥协了。

　　这半年里都是这样，乔兮水也用不着跟他撒娇，甚至连话都可以不用说，只要安兮臣一看他那双眼睛，就说不出个“不”字。

　　他那双眼睛就跟个漩涡似的，安兮臣只要瞧上他一眼，就会连人带魂一起被卷进去。

　　干。

　　……

　　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日子，镇里一如往常。

　　江南毕竟是水乡，镇子里通着许多河流，哗啦啦的细水流动声不绝于耳。两个人四处闲逛了一会儿，等天黑下来之后，乔兮水就去买了个孔明灯。

　　乔兮水拉着他离开了人群，找了片空地，然后蹲下去鼓捣起了刚买来的孔明灯。按照习俗，应该等夏至这种二十四节气或者一些节日时再放灯，虽然明天就是夏至节气，但毕竟不是今天，放孔明灯的基本没有，在河边站着的人三三两两，但在鼓捣纸灯的就只有他们俩。

　　安兮臣还是有点无精打采，江南这地方虽然比起中原来凉快的多，但毕竟盛夏是盛夏，该热的还是热。

　　乔兮水鼓捣了一会儿孔明灯，很快就把它弄好了。

　　他想跟安兮臣邀功，一弄好就立刻站了起来，转过了身，他把硕大的纸灯虚搂在怀里，道：“师兄，你看！”

　　安兮臣正在发呆，被他一叫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愣了一下，才傻愣愣的哦了一声，伸手接过纸灯：“弄好了？”

　　“嗯。”乔兮水道，“但这个纸薄，不能像上次一样写字……唉，果然还是京城的东西好。”

　　“这个就行了。”安兮臣道，“够了。”

　　“没事，明年带你去京城。”乔兮水心大的笑了一声，说，“日子长着呢，今年你先拿这个凑合一下，明年我亲手给你做一个。”

　　“……你会做？”

　　“学嘛。”乔兮水说，“只要你开心，学什么都行。”

　　安兮臣又被他说的愣了一下。

　　乔兮水没变，他总口直心快，想什么说什么，从不脸红，坦率又单纯。

　　安兮臣没回答，他忍不住笑了，说：“那好，我等着。”

　　“那你可得等好了。”乔兮水说，“先把灯给我，你拿明火符点个火吧。”

　　乔兮水说着，伸手拿过了他怀里的纸灯。

　　安兮臣点了火后，两个人就把这孔明灯放飞了。

　　乔兮水仰着头看它晃晃悠悠地带着一点滚烫的光飞上了天，呆了半晌，说：“第一个。”

　　安兮臣闻言，有点疑惑：“不是第二个么？”

　　第一个应该是在京城时放的那一个才对。

　　“是第一个。”乔兮水说，“我答应过你生辰的时候给你放孔明灯，带你看山河看星辰，这是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辰，当然算第一个了。”

　　安兮臣：“……你这么算的啊。”

　　“是啊。”乔兮水说，“现在还觉得夏天很讨厌吗？”

　　“……”安兮臣沉默片刻，说，“你不用这么在意……”

　　“夏天很好的。”乔兮水打断他，说，“一会儿我带你去吃梅子糖冰……那家还有卖冰的梅子酒呢。你要是想喝茶，刚刚我有看到有家做冰茶的。”

　　安兮臣：“……”

　　乔兮水见他沉默，依旧不言弃，干脆改了作战计划，不依不饶道：“你以后夏天还得跟我出来玩呢，你不想跟我出来玩吗？”

　　“……想。”

　　“那不就行啦。”乔兮水笑了，“好了，你把我哄开心了，我给你个奖励。”

　　安兮臣哭笑不得，他压根就没哄，硬说的话，还是乔兮水在哄他。

　　乔兮水伸手进袖子里探了探，摸出一个小手链来。

　　那手链是花编的，做工有些粗糙，一看就不是市面上会卖的。
　　安兮臣愣了——他都不知道乔兮水在做这个东西。他入夏以来一直都无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对乔兮水又放心，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在做什么。

　　“我做的。”乔兮水说，“其实有好几个……但这个最能看的过去了，你可不能嫌丑，要不然……”

　　安兮臣连忙打断了他，说：“不丑，很好看。”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接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立刻戴在了手腕上，又说：“嗯，很好看。”

　　乔兮水哭笑不得：“不用重复两遍。”

　　“可是真的很好看。”

　　安兮臣说完，抬起头来。

　　盛夏的月亮一向很亮。他们站在一片空地上，身上落了一大片明亮的月光。

　　安兮臣看了乔兮水好半天。乔兮水好像天生就长在他心上，并且还长成了会令他动心动情的模样，让他怎么看都看不腻。

　　“过来。”安兮臣忽然说。

　　乔兮水愣了愣，朝前走了一步。

　　安兮臣不动声息的施了个法术，把他们两个人与这人声鼎沸的烟火气息隔绝开。

　　他说：“我想了想，夏天挺糟的。蚊虫又多，还热，我真的不喜欢夏天。”

　　乔兮水苦笑：“可我……”

　　“但是。”安兮臣打断他，说，“要是……要是你在的话……它，它就是好的。”

　　“……”

　　乔兮水被他说愣了，等安兮臣脸红透了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乔兮水不禁失笑，说：“哪能有你好呢。”

　　“……”

　　“生辰快乐。”乔兮水说，“安昭。”

　　安兮臣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抿了抿嘴，没回答，伸手抓住了乔兮水，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然后在人海之外，明月之下，明光之中，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