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林倩兮这一病,连着烧了三天。
在迷迷糊糊中,她的脑子里浮现了许多断断续续、未连成片儿的画面。相同的是这些画面里总有一个身影出现,那个身影时而会让她幸福的咧嘴笑,时而又会让她难过的要哭。那些一齐习武练剑的画面,溪中捞鱼的画面,秉烛夜谈的画面……一幅幅,一帧帧,让她在情绪的旋涡里飘飘浮浮,越沉越深。
直到她睁开眼睛,意识清醒过来,才终于想起自己如今身在开封,而不是山高水长的浣溪山。
“你醒了?”耳旁传来了淡漠的女声,抬眸望去,那双清绝出尘的丹凤眸唤起了她的依稀记忆。
林倩兮乏了乏湿漉漉的眼睛,怯怯地小声道:“是秦书姐姐吗?”
秦书略略颔首,言道:“你需要进食。”
林倩兮这才觉起胃内空空,正巧下人端来了清粥。林倩兮向上蹭着起身,用手肘向下撑着,妄图支起身体,却不曾料想手肘一样虚浮无力,身子仄歪了一下向下倒去。
秦书眼疾手快地托扶住了她,手上的触感让她微一愣怔,只觉都是瘦骨,硌得人难受,第一次对骨瘦如柴有了如此切实的定义。
林倩兮借着秦书的托扶才终于坐稳了身子,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声若蚊蝇说了声谢谢。
秦书见她力气虚浮,实在看不过去,便从林倩兮手中夺了刚从丫鬟那里接过的碗勺。瞧见她一幅傻傻愣愣、不知所为的模样望着自己,秦书舀了舀勺子,表情略僵道:“张嘴。”她确实不习惯照顾人。
林倩兮蓦然回神般,听话地乖乖张嘴。
秦书喂了半晌粥,才不过小半碗下肚,林倩兮就吃不下去了。秦书见此不由皱眉道:“多吃点,你太瘦了。”
林倩兮听了无由地不敢违逆,乖乖听话地接着张嘴。一边小口吃着,一边趁着喂食的空隙偷偷打量着秦书。
秦书虽不爱笑,表情变化少之又少,可五官出色,气质天成,无端惹得人注目三分,不由自主地打量。
秦书不是没发现林倩兮转着圆溜溜的眸子打量自己,不过只消抬眼看下她,她就立即像被捉住犯错的小孩子,慌乱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有点可爱。
两人安安静静不发一言的一喂一吃,一个认真的喂,一个努力的吃。场面竟也是说不上来的和谐。
终于一碗粥见了底,林倩兮表情瞬间像如释重负般松口气。秦书有些好笑,心里只道这二堂主的妹子还真是孩子气。
秦书放下碗勺,望着她道:“我已经通知二堂主所在的分堂了,但据说你兄长行踪不定,短期内我不确定是否能联系上他。”顿了一下又道,“另外你兄长的朋友路炳章也很担心你的身体状况,但因为特殊原因,白日里他不方便过来探望,大概今天夜里会偷偷过来。”
林倩兮感激道:“谢谢秦书姐姐。”后又面色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书见状直言道:“若你有其他不想见的人,我可以替你挡了。”
林倩兮目光怔怔,心里一下五味杂陈,说不上恨,也无法不怨,不想见他,可又盼着他来向她解释。缓了一会儿双手环抱住双膝,垂下眸子眼睫颤了一颤,涩声道:“可我总是得面对他的。”
情之一字,苦煞众人。秦书目前尚且参不透、悟不懂、也想不明,只觉天下女子总为绝情男子伤心伤肝实在是不值。不过他人感情之事,秦书也不欲多加打听掺和。
正如秦书猜想的一样,路炳章果然飞檐走壁随夜而至。
经过前些日子,秦书如今对房里平白无故多出个人来的事,貌似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但林倩兮明显被惊得不轻,眨巴着眼睛半天没出声。
路炳章连问几次“感觉如何了”,见她都无回应,转头问向秦书,道:“这孩子不会是烧糊涂了罢?”
林倩兮这才终于回过了神,红了红脸,忙言自己已经无碍。
路炳章这才放下心来,言道:“我姓路,名炳章。你兄长此前于我有恩,他现下恐怕无法赶来照顾你,你若有任何需求都可来找我,不必扭捏客气。”
林倩兮此前虽从未与路炳章打过照面,此刻却对眼前这个阳刚俊朗,眉宇之间一派正气的男子徒生信任感,遂乖巧点头感激言谢。
寒暄探望完,秦书和路炳章一齐从林倩兮的房里出来。她见路炳章没有急着翻窗就走,猜想必是有话要讲,找了个理由便遣散了四周下人,二人只管在廊下漫步谈话。
几日春雨连绵退去,难得月色照人。
想起路炳章刚刚的言论,秦书不由地问道:“此前听蔺远近谈及密林阁时,说莫阁主的真实身份极为隐秘,江湖上少有人知晓。现下看来莫阁主好像并未对聚雪堂隐瞒身份?连二堂主都知晓你的事?”
谁知路炳章怒道:“蔺远近这个透了风的瓶子,果然将我的身份倒给你了。”
言下之意聚雪堂并不知晓他的身份,秦书自觉好像无意间卖了蔺远近。
路炳章心念一转,又诧异道,“既然蔺远近已将我的身份告之与你,你理应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为何还会援手苏苏一事?”
秦书当然不会如实相告自己打着接近王希孟的算盘,思忖一二便巧言道:“虽说聚雪堂不问世事,只管治病救人。可身处俗世又岂能真的独善其身?只怕我不惹麻烦,麻烦偏要来找我。日后聚雪堂在京城不慎摊上了麻烦,有了密林阁这个人情,便也不怕莫阁主会袖手旁观了。”
路炳章联想起此前不久聚雪堂大堂主的医患纠纷,本是一片好心收治了个江湖剑客,那剑客原就重伤难愈,又不按医嘱,一命呜呼倒也罢了,偏偏他的亲人好友上门厮闹,反怪起大堂主不尽心尽力。好一阵鸡飞狗跳,闹得是不得安宁,颜面尽失。
路炳章心下一阵感慨身处于世,世人千色千面,实在总免不了碰上那么几个糊涂虫。倒是当下就立即信了秦书的说辞。
朗声笑道:“有了这么大的人情,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又解释道,“不过二堂主虽于我有医救之恩,却并不知晓在下的阁主身份,还请秦堂主暂且保密。身在官宦人家,不得不步步谨慎,免以给家人招灾。”
秦书肃面应道。
“林倩兮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想来她近日必定心情不畅,还劳烦你多多费心。想来南郊的杜鹃正是开得绚烂。待林倩兮身子康复,我想带她出门散散心,也算替她兄长代为照顾,尽了地主之谊。不知秦堂主愿不愿意与她作个伴,一齐去游春赏花?”
秦书正想寻了机会,与王希孟多些相处机会,既然路炳章先行开了口,心下只道机会难得,便立即道:“既是游春赏花,人多更热闹。不如叫上蔺远近和你那位会画画的朋友?”
路炳章早前就知王希孟有受聚雪堂恩惠,听了这话也未觉奇怪,只接道:“秦堂主说的是王希孟吧?”
秦书答是,又道自己邀约唐突,恐王希孟不愿前来。
路炳章忙道:“秦堂主有所不知,我那朋友爱画如痴,年年春天都会与我同去南郊赏杜鹃,寻找创作灵感。待我前去告知他,料想他也定不会辜负堂主的邀约好意。”
秦书听了此言,这才如意放心。费了这么些弯弯绕绕,好歹心思不算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