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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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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公司还蹭了一晚上住宿,行政主管李姐做事雷厉风行,直接差人买了两张床回来,收拾了一间会议室,连陈允哲平时最喜欢的日料店都打包回来了,两人还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又坐到了会议室,还有词没写。
陈允哲现在是创作高潮阶段,思绪爆发,无数个词语句子在脑海里来回游动,房间里循环放着刚写完的曲子,两人席地而坐,进行头脑风暴。
陈允哲:“你有想到什么词语吗?句子也行,或者你听到曲子想到的东西。”
曲子正好进行到高潮,大提琴的鸣奏渐渐拉长,钢琴节凑加快,鼓点逐渐密集,人心澎湃。
致自己,致自己。
十二岁的季若白。
十年后的陈允哲。
两个小小的人像两根平行线,望不到尽头发出,他们波动,跳跃,在没有对方的世界生活,在延长的终点终于“啪”重叠在了一起。
窗外”轰“的一声炸雷,然后下一秒,暴雨倾盆,雨点打在屋檐上,一下又一下,细细密密的雨声透过紧闭的窗户,厚重的窗帘,一丝一丝传入到两人的耳中,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和曲子交相辉映。
季若白赤脚走到窗前,伴着雨声闭着眼倾听。
他穿着宽大的T恤,整个人清瘦的不像话,腰身很细,盈盈一握,衣服随意的放下,勾勒出诱人的轮廓,头发再也没了呆毛,刚洗完湿漉漉的,每一根都服帖的在应有的位置,睫毛上甚至还凝着水珠,扑闪扑闪的。
整个房间的时间好像静止了。季若白思绪万千,全是小时候的样子。
他很小就是广告明星,甚至还没断奶的时候就已经让抱着奶瓶的照片疯传网络里,在一群同龄孩子里面长相实在耀眼,于是代言不断,那时候他妈妈还没有隐退,生了他之后更红了,戏约不断,照顾他起居的只有保姆刘姨,两人奔波在各个片场,有时候广告里他会有一个妈妈,有时候会有一个爸爸,甚至还会配一群兄弟姐妹,那时候他都会比平常开心一点,晚上他又会回到那座大房子,沈若有时候会回来,带着一身的酒气,浑身珠光宝气,美艳的惊心动魄,眼睛里终究没了年轻时的灵气,爱情早已消磨了少女心,带着一身的伤痕,还有年幼的孩子,一起困顿着这个女人。
有时候,心血来潮的沈若会空出整整一天的时间,早上会做一碗亲手包的馄饨,带着季若白去游乐场,两人都全副武装,季若白小时候会因为这次出行开心一整个夏天,即使后来又是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没有父亲,沈若又时候会抱着他零碎的讲起那个男人的故事,一般都是喝醉的时候,他的眼睛主要来自沈若,可是眉眼间的气质却像极了照片里那个高大男人的影子。年幼的季若白有时候会担任这样的角色,他要擦干母亲的眼泪,小心的把那个女人哄睡,再爬上自己的床铺,抱着他的玩偶,又时候甚至是一把玩具枪,再入眠。
季若白好像穿过层层迷雾,看见了那个小男孩,紧紧的抱着新买的玩具枪,连睡觉也不愿意撒手,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可能还有些发抖,外面雷雨阵阵,很是吓人。
他径直走到那个小男孩的床边,大手抚上了男孩的眉毛,想要把它抚平,然后屈身躺下,再紧紧抱着那个孩子,嘴里轻轻哼着幼时的歌谣:
摇啊摇
宝宝要睡觉
外面的世界都不怕
摇啊摇
摇啊摇
风儿轻
月亮明
……
你不要怕,不要怕。
泪水打湿了季若白的脸。
屋外的雨还在下。
一曲终了,两人都没有说话。
陈允哲飞快的拿起毯子,盖在了季若白的头上,他的表情非常不好,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他还没见过那样无助的季若白,眼角微微泛红,眼睛氤满水汽,仿佛随时都要落下,眉眼间透着阴郁,身体有一些轻颤,躲在宽大的衣服里,显得愈发瘦小,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
陈允哲当真就这么做了,他走上前,把眼前这个人,合着那些不安和骄傲一起揉碎了再拥进怀里。
季若白过了好一阵,平复了心绪,慢慢把毯子扯了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眼角还泛着一点点红,声音透着沙哑:
“那个……不好意思啊。”
“没事,咱们是……搭档嘛。”
对,搭档,本来这个合作就是两个人一起的。
“还有,谢谢。”
谢谢你写出了这首歌。
谢谢你照顾了脆弱的我。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拥抱。
谢谢你带我去了水族馆。
季若白还有很多想对陈允哲说的,但他不好意思,屋里的空调很足,他的脸吹的红红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两天让他对陈允哲这个人惹彻底改观。
最开始是听过歌的歌手,然后是热搜上照片,两个人的综艺,到了今天,他会把眼前的这个人称做朋友,应该是能喝酒聊天的那种朋友。
陈允哲飞快的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致自己》整首歌就基本创作完成。
写完就拖着季若白去录音棚了,明天就彩排了,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季若白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好像光给人拖后腿了,陈允哲什么也没说,自己先进去录了一遍。
于是季若白又被惊艳了一下,听别人的歌和听别人现场唱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包括刚刚的词完成度也非常高,非常贴合季若白的心境,他第一次在另一个人的才华面前叹服,艺术的创作确实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接下来就轮到季若白了。
他其实唱歌还行,虽不是专业的好在声线干净,陈允哲就坐在外面,涉及专业知识,他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旁边的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季若白越发紧张了,他很想唱好这首歌,明明录节目之前还声乐老师恶补过,没想到真上了,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了。
越急越容易出错,这句话季若白已经录了快十遍了,总是没唱好,旁边的工作人员疑惑的望着陈总?一般这时候陈总都会跳起来骂人,要么就是甩脸走人,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还一脸微笑?
里面的季若白像热锅上的蚂蚁,下一秒,陈允哲让他先出来休息一下。李姐拿来了饮料,季若白非常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唱的不好啊。”
“新手能有你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陈允哲安慰道,顺便递了一瓶水过去,他记得有人只喜欢喝纯水。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陈总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啊,你以前骂人的时候中英混杂又时候还有飙法语啊。
季若白脸色不太好,他已经拖了太多的后腿了,后天就要彩排了,唱歌不是他的强项,陈允哲已经很照顾他了,一些很不好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季若白小时候考试考的好会兴冲冲的拿给沈若看,他像无数个渴望褒奖的孩子一样,希望从母亲那里得到温暖,但沈若不会管这些,她只在意那些广告老板会不会用他儿子当模特,小时候季若白有一场哭戏,可是他一直进不到那个情绪里,哭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导演想要的镜头,后来沈若来了,直接跟他说,哭不好今天就别回家了,一下子季若白眼泪就流下来了。
他有一回陪刘姨回来接过东西,晚上的片场特别黑,所有白天看起来正常的东西全变成了“怪兽”,他完全相信沈若会把自己留在那里,留在黑漆漆的片场,只剩下他一个人,那时候他也是和今天一样,他做不好,一直都做不好。
“我一定会把它唱好的。”
季若白眼神看起来小心翼翼,透着不安,甚至还有一丝隐藏的歉意。全被陈允哲收入眼底。
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好的,我一定会把该完成的事情做完的,我一定会把即使做不到的事情努力完做完的,所以妈妈,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留在那个漆黑的片场,可不可以哄我一下。
陈允哲一下子心就疼了,他隐约有听说过沈若的八卦,那个女人,在娱乐圈出了名的疯魔,甚至还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人留在拍广告的地方。
他才不要这样做。
陈允哲:“你唱的特别好,咱们不非得今天录完,明天还有一天呢。”
季若白:“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陈允哲:“要不我拿点酒过来,我一般录的时候都喝点。”
季若白:“有用吗?”
陈允哲:“试试不就知道了。”
陈允哲转身就拿了一瓶葡萄酒过来,季若白都差点忘了,这是陈大老板的录音室。两个人一人拿一个高脚杯,倒了小半杯。
陈允哲晃了晃被子,问:“你去过波尔多吗?”
季若白:“没有,法国的话只去过巴黎。”
陈允哲:“那里有最适合葡萄生活的阳光和水分,是盛产葡萄酒的地方,我们喝的酒就是那里的。”
季若白小心的抿了一口,香浓馥郁,有点醉人,还有点上头:“我不太会喝酒,这个还不错。”
不错你也不能一口闷啊。
季若白给自己又倒一杯:“我真的不太会唱歌。”带点委屈,带点无奈。
陈允哲:“但你的声音很好听,而且很会,找灵感。”
季若白:“你就别挤兑我了,我会找什么灵感啊,都是你写的。”
陈允哲:“没有你我可写不出来这首歌。”
季若白:“我什么都做不好。”
陈允哲:“我也什么都做不好。”
季若白:“谁说的,你唱歌多好听。”
陈允哲:“对啊,谁说的,若白可是影帝。”
影帝?这份荣誉他十七岁就获得了,可当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季若白:“我也只会演戏了。”
”若白“,陈允哲望着眼前这个人,明明天生一副上帝开过光的皮囊,却在这里糯糯的说自己只会演戏了。
“你是最好的你。”
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的,最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