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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杯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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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元洲穿的长袖,身上比他要热不少。
两个人都是刚运动过,心跳、呼吸、皮肤下沸腾的血液皆与寻常状态下截然不同。
江元洲湿热的呼吸不留给他丝毫喘息缝隙地往他颈间扑,腰间圈住他的手更是将两人拉扯得近乎严丝合缝。
路嘉洋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抱过。
他不太习惯,以至于下意识抬手,轻抵了江元洲一下。
只是很轻的一下,他也并没有要将江元洲推开的意思。
可几乎是在他轻抵住江元洲肩膀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江元洲的身体变得僵硬。
下一秒,圈在他腰间的手一松。
不等路嘉洋说些什么,远处忽地响起一阵不小的动静。
是附近工厂里的员工下了夜班。
河道入口处有家小超市,超市旁是块空地。
早上会有不少餐车来空地摆摊,下夜班的员工们都习惯沿河道去往入口处买份早饭。
穿着统一工服的人群中,一个长发女生神情恹恹地打了一连串哈欠。
忽地,她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上一秒还暗淡无光的双眸瞬间绽放出闪亮光芒。
她猛拉身旁的短发女生:“你快帮我看看,那是不是有个贼帅的卷发帅哥?我终于猝死上天堂了?还是美神降临了?”
短发女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跟着双眼一亮:“是美神降临了!”
一群人正在过桥,桥下是凉亭。
离他们大约七八百米的河道树荫下,面朝向他们的少年个高腿长。
一头乌黑卷发被风吹散,少年模样艳丽得如同中世纪油画中走出的王公贵族,矜贵又漂亮。
几人看去时,正看见他往后退去很小一步,跟他对面的男生拉开了距离。
他对面的男生似是听见桥上动静,转身朝桥上望来。
男生望来的瞬间,两个女生默契拉住了彼此的手,异口同声:“也好帅!”
两个女生身后走着一个黄头发青年。
青年看一眼长发女生,再看一眼远处树荫下的两人,一脸不爽轻声骂道:“帅个屁,两个小白脸。”
他视线在江元洲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又忍不住多补了一句:“长得跟个女的似的。”
·
等一行人走过,江元洲和路嘉洋也掉头往回慢跑。
这条河道很长,如果跑到出口再回江元洲家,至少要再跑半个小时。
路嘉洋不觉得江元洲能再跑那么久,果断选择了原路返回。
慢跑回入口处,路嘉洋看了眼马路对面的小超市,拉着江元洲过去,将人按在超市门口的椅子上。
“我进去买瓶水,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江元洲呼吸不稳,额角覆了层薄汗,嘴唇因运动翻出抹红。
他拉路嘉洋,想起来:“我和你一起。”
路嘉洋笑了声:“不用,你休息会,买瓶水的事。”
江元洲看了会路嘉洋,才慢慢松开手,乖顺应:“我也要瓶水就好。”
路嘉洋顺手揉了把他脑袋,转身进了超市。
超市的门是玻璃门。
江元洲视线追随着路嘉洋的身影,直至那身影没入货架。
不等收回视线,他忽地连人带椅被人往后撞了一下。
撞他的人俨然是故意的,因为江元洲听见头顶落下来一句:“跑那么点步就累成这死人样,长得娘们唧唧的就算了,原来人也是朵娇花啊。”
那人是直接往江元洲肩膀上撞的。
力道不小,撞得江元洲肩膀有些发麻。
江元洲垂眸片刻,呼吸间掀起眼帘,没有去看撞他的人,而是往超市玻璃门的方向看了眼。
见路嘉洋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超市深处,他才缓缓抬眼,朝撞他的人看去。
少年漂亮的眸子黑漆漆的,冷得不见一丝人气。
撞他的黄毛对上他视线,整个人不受控地愣住。
其实江元洲长得一点也不女气。
他只是五官生得过分精致,精致得几乎不似真人。
完美的长相近看更甚,强烈的视觉冲击撞得黄毛半晌回不过神来。
黄毛看着面前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和冷得似无机质的眸,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无限贴近的形容。
海妖。
传说中最善蛊惑人心的海妖。
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反复回荡过几遍后,黄毛忽地回过神来,面容有一瞬扭曲。
妈的!他竟然看一个男的看丢魂了?
这个认知瞬间窜高他心中火气。
“他妈的看什么看!”他一股脑将怒气发泄到江元洲身上,扬起拳头就朝江元洲挥去。
谁料这毫无保留的一拳,竟被江元洲轻轻松松接下。
漂亮的少年仍旧面无表情,看着他如同看死物一般。
黄毛被那目光注视得脊背发寒,偏偏挥不出的拳头又令他憋闷无比。
他咬牙加大了手上力道,不想江元洲看着并不健壮,力气竟不小。
抵着他的拳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忽地,黄毛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机械的“欢迎下次光临”。
抵着他拳头的少年眼帘轻掀,下一秒,忽然毫无预兆地松了手上力道。
黄毛正卯足了劲,江元洲这力道一收,他几乎是整个人扑着往江元洲肩膀上挥了一拳。
这一拳挥得黄毛自己都愣住了。
没等他回过神来,忽地领子被人往后猛拽,紧跟着整个人被人甩了出去。
路嘉洋随手将手里的两瓶水丢在地上,拧紧眉紧张问江元洲:“他打你哪了?”
江元洲因疼痛眼眶微红,他抬眸看路嘉洋,黑眸蒙了层水雾:“哥,我没事。”
路嘉洋没那么好糊弄:“没事也让我看看。”
江元洲与他对视半晌,才垂眸,将左肩的衣领稍拉开一些。
他皮肤白,平时有点小磕小碰都看着吓人。
拉开的衣领下是一截骇人青紫。
路嘉洋心脏一紧,火气登时就上来了。
他冷着一张脸转身朝那还懵在地上的黄毛走去。
拽着领子一把将人拎起,扯到江元洲面前,冷声道:“道歉。”
黄毛被路嘉洋刚刚摔那一下摔得脑瓜子嗡嗡的。
他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张口就骂:“老子凭什么给他道歉?”
边骂边去拽路嘉洋扯着他领口的手。
没拽开。
黄毛短时间内连憋两份气,人都快炸开了。
这两兄弟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一个比一个大。
“那你凭什么打他?”路嘉洋的声音又冷了一个度。
黄毛气得不轻,什么难听往外吐什么:“就揍他怎么了?弱鸡一个,跑两步路就一副死人样,老子就他妈看他不爽了,你能拿老子怎么着?”
路嘉洋眼睛一眯,神情越发冷冽。
“你刚才也对他说这话了?”
黄毛被路嘉洋冷箭似的视线一吓,话说得更难听了:“怎么?不能说吗?他是三岁没断奶的宝宝吗?噢~可能还真是,老子刚刚在河对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宝宝跑两步路跑累了还要往哥哥身上靠呢,真是……”
不等话说话,就听见路嘉洋冷彻骨的声音:“好,你可以不用道歉了。”
下一秒,一个拳头便狠狠朝他脸上砸来。
黄毛被砸懵了一瞬。
等回过神来,他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怒火中烧:“他妈的,以为老子怕了你们是吧?”
怒骂着扬起拳头,余光却瞥见江元洲从座椅前站起身。
说不清缘由,明明他也没挨江元洲的揍,可看到江元洲起身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停了动作。
就是这一停顿,让他又挨了路嘉洋一拳。
两拳下去,周围看热闹的人终于围了上来。
黄毛在工厂里是出了名的嘴毒脾气臭。
工厂里几乎没人待见他,但工友们还是象征性地将他和路嘉洋拉开了。
黄毛一脸不爽,挣扎吼道:“他妈的放开老子!没看到老子白挨了他两拳吗?”
一早就注意到这边的长发女生出声:“明明就是你先撞了这个小弟弟一下,然后还无缘无故打了这个小弟弟一拳的,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
路嘉洋听见女生的话,作势又要上前:“你还撞他了?”
刚迈出一步,被江元洲拉了回去。
江元洲包裹住他微颤的拳头,语气担心道:“哥,你手红了。”
路嘉洋听见江元洲轻柔声音,火气稍微灭了几分。
他出声安抚江元洲:“没事,不疼。”
这话倒是不假。
路嘉洋小时候跟江元洲说他不怕疼,其实并不算安慰的假话。
他的确不怎么怕疼,加上小时候没少被他爸丢去各种道馆练身体,皮糙肉厚得很。
只是他们一家子都是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基因,因此光从表面看,根本看不出他抗造罢了。
尽管路嘉洋说不疼,江元洲还是拉着他没松,心疼看他揍人揍红了的拳骨。
对面那拨人里又响起长发女生的声音:“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反正警察来了,我们都能证明是你先动手打的人。”
黄毛就是个绣花拳头。
一听报警,愤懑地狠瞪路嘉洋和江元洲一眼,骂骂咧咧着走了。
黄毛一走,其他人也跟着散开。
江元洲拉起路嘉洋的手,在泛红的拳骨上轻呼。
路嘉洋轻笑一声:“真不疼。”
话说完,却见江元洲垂着眸,眼神有几分落寞。
路嘉洋当即问:“怎么了?”
他又看一眼江元洲已经被衣服遮住的肩膀:“是不是……”
“哥。”江元洲忽然出声。
“嗯?”
江元洲抬眸看他,黑眸中藏着点小心翼翼:“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像没断奶的小孩,明明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跑步跑累了却还要往哥哥身上靠。”
路嘉洋一听这话,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
大约是从小身体不好的缘故,江元洲的心思一直比他人要细腻许多。
很多寻常人不会注意到的举动,江元洲却容易纳入心里。
路嘉洋直截了当开口:“先说清楚,刚刚你靠我身上,我抵你肩膀那一下,不是想要推开你,也没有不乐意让你靠的意思。”
话一出口,意料中地看到江元洲漂亮的眸子亮了几分。
路嘉洋见他神色变得生动,忍不住笑:“江小洲,从小到大,我哪怕有一回不乐意让你靠过吗?”
“可我现在个子比哥高了,”江元洲缓缓道出心中所想,“哥看起来很不适应。”
“不适应是肯定的,毕竟过去十几年你都那么点大,”路嘉洋也实话实说,“但只要是你,我就能适应,需要点时间而已。”
江元洲认真注视着路嘉洋,忽地笑了。
他一笑,整张脸瞬间明媚得晃眼。
尽管路嘉洋看了多年,仍会被惊艳。
漂亮的少年笑看着他:“那以后累了,我还可以靠着哥。”
“当然。”路嘉洋去将地上的两瓶水捡回来。
又问江元洲:“肩膀疼不疼,老实说。”
“有点。”
路嘉洋想了想,不放心道:“去药房买点药。”
江元洲轻声提醒:“哥,已经七点多了。”
两人回去都要洗澡。
洗完澡,吃个早饭,赶去学校估计也只能正好凑个八点。
“学校有医务室,”江元洲给出解决办法,“我中午去一趟医务室。”
路嘉洋这才作罢。
两人往回走去。
走着走着,路嘉洋忽然又开口:“等你体能锻炼上来了,我教你点防身术。”
路嘉洋说着想起那个黄毛,顿时又来火:“以后遇见那种傻逼,别给他一点嘴你的机会,直接照脸揍。”
江元洲静默片刻,开口时声音里含了点笑:“哥,万一进警局了怎么办?”
路嘉洋抬手拍拍他肩膀,跟他打包票:“放心,哥去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