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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2122.3.20 星期三 阴
      我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她非常果断地说:没有。好像每天起来化个妆,打扮打扮,就花光了她所有精力似的。我不知道她的活力都花到了哪里,我甚至怀疑卧室那把藤椅是不是能消耗她的生命力。
      她不怎么会化妆,只是简单地在脸上抹点颜色,规规矩矩把每个步骤都做了,但是组合在她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效果。
      尽管如此,她还是会每天花几个小时认认真真化妆,做好发型,再搭配一套合适的服饰。
      那些精美的服装穿在她身上有种微妙的不协调感,像是街边做工粗糙的布娃娃偷穿了橱窗里高贵精美的芭比娃娃的礼服。
      为了让她不至于真的活成一棵没有思想的植物人,我扩大了她的活动范围,把她从卧室里解放了出来,把她带到了书房。
      我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向她展示书房里的摆设:“这里的书你都可以随便看,这边还有一些娱乐设施,没事也可以随便活动活动。”
      她似是有点无奈,点了点头,象征性地在书房走了两圈,抽了本书,又躺倒在了飘窗的台子上。
      我正在旁边工作,我明面上的工作,我的社会职业是自由插画师,闲暇时间就在网上接点稿子,让我不至于显得那么游手好闲。
      我起好稿发给甲方过目,等待回复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屋子安静得过分,转头一看,麦离离果然睡着了。
      飘窗上堆了好些杂物,她就那样躺在杂物堆里,抽了几本书垫着脑袋,一手拿着翻了没几页的小说,一手用手臂蒙着眼睛。
      飘窗台子实在是小,她只得支起双腿,靠在窗子上;层层叠叠繁复精美的洁白长裙的裙摆顺势滑落到她的大腿上,堆叠在她腿边,又落在地上;接近中午的阳光逐渐刺眼,透过窗子直直照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这画面美的过分。
      我起身出门准备去做午饭,一眼便看见了昨天出门采购时从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那顺手买的两朵艳红的玫瑰,当时买回来后不知道该放哪就随手扔在了桌上。
      我捡起这两朵已经有些蔫掉的玫瑰,一步步走回书房去。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拿着刀站在她面前。
      包装精美的玫瑰茎落在地上,花瓣已经被揪下来揉碎,落在她洁白的长裙上。
      如果在上面的是血……
      我颤抖着举起刀,准备完成这幅艺术品,却不知她何时已经醒来,正直直地看向我。
      明明她没有任何表情,那目光却炽热得过分。
      我突然感到一阵反胃,恶心得想吐。
      这种恶心感在她撑起身伸手握住刀,把脖颈送向刀口时达到了顶峰。
      花瓣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掉在地上,她仍旧穿着一身洁白。
      我甩开她,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
      头痛得要命,耳边嗡鸣声不断,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我吐出来。
      好不容易才吐完爬到洗手台洗了把脸,一抬头便看到镜子里照着她的身影,她在洗手间门口,干干净净,眼神里满是遗憾。
      “或许我不应该睁眼。”她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虚无缥缈,一触即碎。
      怒火一下窜了上来,熊熊燃烧着我的所剩无几的理智。我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掐起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看着她因呼吸不畅开始挣扎;看着她的脸慢慢憋成猪肝色;看着她慢慢涣散的眼神……
      可她还是没有痛苦也没有恨意。
      我猛然回神,松开了手,她摔到地上,不停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
      整个房间里仿佛回荡着她的咳嗽声和呼吸声。
      我懊悔自己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把她抱了起来放到沙发上,拿出药箱清理她手上刚刚推搡间被刀割到的伤口以及脖子上被掐出的淤青。
      她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任我摆弄,在我给她包扎完毕之后,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甚至从她那一直无波无澜的眼神里看出了委屈。
      “……抱歉,我有点没控制住自己。”思索再三,我还是决定给她道个歉。
      她抽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头,轻声说:“我饿了。”
      之后我们度过了一个算是和谐的午饭时间。
      下午的时候我们还是在书房,我本在专心画稿,但她在旁边传出的动静实在吵得我烦心,我捏了捏眉心,放下笔走到她旁边。她这会儿没在飘窗上,而是躲到了书柜的角落,半个身子趴在小沙发上,整张脸埋在布料里,双手紧紧地握成拳。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早上似乎摔得不轻,手肘和膝盖都有大片发紫的淤青,脑袋也有点发懵,本来就不太清醒,现在更不清醒了。
      我蹲下身去,用手撬开她紧握的双拳,果不其然,手上的伤口已经渗血到浸透了纱布。我抬起她的脸,她的脸满是冷汗,眼睛里也氤氲着雾气。
      她半阖着眼眸,看了我一会儿,又扭头把脸埋进我的掌心。
      我把她抱起来,放到客厅的沙发上,给她重新包扎手上的伤口,擦去她脸上的汗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抓过沙发上的抱枕就缩成了一团。
      我不得已,只好坐在地上陪着她。
      我听见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痛苦的喘息声,看着她越缩越紧不停发着抖的身体,我又燥热起来。
      我扯开她蒙住脸的抱枕,她茫然地看着我,伸手想要去够我手上的抱枕,我直接往远处一丢,她愣怔地看了我两三秒,似乎没搞懂我在做什么。
      接着她又缓缓把自己蜷缩起来,用手臂挡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更兴奋了,这是她在这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表现出如此脆弱的样子,像只暴露在猎人眼皮子底下的小兽,尽可能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来进行无畏的防御。
      她在害怕吗?在恐惧吗?
      我忍下翻涌的杀意,假意安抚她,把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臂上,放柔了声音问:“是我吓到你了吗?”
      但是她猛地摇了摇头,抽噎着回答:“没……只是头很痛……很痛苦……”
      这个回答像一盆冷水泼到我身上,我顿时冷静下来,用手大概按了按她的脑袋:“早上摔到了吗?抱歉。”
      她又摇头:“……没关系。”
      我本想就这么放着不管,可她的状态实在太异常,我不由得想多嘴两句。
      我待在她旁边,等她情绪稳定一点了,便试探着问她:“你为什么哭呢?”
      她根本就不怕痛,不会因为仅仅摔疼而哭的如此悲恸。
      她没动,我也盯着她没动,好一会儿她才从交叠的手臂下露出一只通红的眼睛,一眨眼仿佛又要落下泪来。
      她防备心重得很,想从她嘴里撬出些过去可太难了,我也没想过她会回答,只不过想问问试试罢了。
      我与她对视良久,最终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果然。
      之后我们如往常一般,吃饭,洗漱,又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卧室准备睡觉。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床的时候,又感受到了她紧盯着我的视线。
      这种欲言又止的视线从下午她拒绝回答后就一直存在,都被我刻意无视掉了。
      我想看她到底能憋到什么时候。
      我一如既往地上床、躺下、关灯、闭眼。
      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到睡衣袖口被捏住,我紧闭着眼睛,等待她的下文。
      “我……小时候差一点就溺死了。”
      黑暗中传来她颤抖的声音。

      我睁开眼,并没有望向她,她沉默了一会儿,十分艰难地开口:“初一暑假,我妈妈带我和弟弟去泳池游泳,弟弟那时候还小,贪玩,把我推进了深水区。”
      “我根本不会游泳,去泳池基本就是待在浅水区划水,那会儿已经接近闭馆时间,深水区一个人都没有了……”她颤抖得越发厉害,双手几乎要把我的衣袖扯脱线,整个人都快要说不出话的地步。
      我反握住她的手,她又要哭了。
      “我就好像……被所有人忘记了一样……”
      “妈妈说弟弟不懂事……让我不要怪他……”
      “可我就是忍不住怪他……我当时很害怕……根本没人关心我的感受……”
      她满脸是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紧我的衣袖:“是我错了吗?是我太斤斤计较了吗?”
      她说的颠三倒四,但我也大概听清楚了是什么事情,大概经过就是她弟一不小心把她推水里差点溺死,幸运获救的她责怪她弟反而被她母亲责骂。也许是今天上午她差点窒息的感觉勾起了她的回忆,才让她下午情绪如此失控。
      我从床头抽了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她哭花了的小脸,对她说:“我不认为是你斤斤计较,无论如何你弟弟曾经都差点害死你。”
      她猛地一颤,下意识松开了我的衣袖,眼神闪躲着:“可他道歉了……而且……后来也一直对我很好……”
      “他道歉是他应该做的,而原不原谅是你的选择,你本来就可以选择不原谅。”
      “……”她想抽回手,我不让她抽回。她又一脸委屈又不解的表情看着我。
      我笑笑,松开了手:“你既然跟我说这件事,就代表你还没原谅他。你想向我寻求认同,对吗?”
      她一脸被拆穿的羞愧神情,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被子里。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怕说太多她会逆反,便闭了嘴。
      我不能理解她竟为这种事情感到痛苦,甚至怪罪自己,明明抛弃一些道德感人就能够活的更轻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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