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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出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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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依昉的手指已完全好了,白葱如玉。
这几日他也没来,依昉倒是清闲。或许是太清闲了,清闲的她有些寂寞。
月阁是很大的,亭台楼园尽有,园内还种了许多桂树,风一吹,花瓣便落满了台阶,只是阁越大越显空,阁内侍奉的人也不多,都规规距距的,依昉不主动同她们讲话,她们便会闭一天的嘴巴,很多时候像不存在。
所以这天,他来的时候,依昉心里莫名觉得安定。虽然他自打一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躺在那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摇椅正对着园里,风一挥手,桂花又扑簌簌在台阶上盖了一层。
十月桂香,已经入秋了。
“依依,”他突然叫她一声,正在桌边喝茶的依昉回头看他一眼,他正瞧着园里的树,又说,“你知道吗?朕每天要批好多的折子,处理全国事务上百件,每天都好累,还有那朝堂上的老家伙,整天叽叽喳喳来烦朕,可是朕只要到你这里来坐一坐,便什么倦意都消了。”
他的话,依昉听得真切,他嘴角淌着温柔的笑,依昉也看得真切,只有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悸动,依昉忽略掉了。
“依依,你过来下。”他叫她。
依昉却没动,继续喝茶。
他无奈,起身在她旁边坐下。
“想出宫吗?”
果然,依昉回头,眼里闪着光,静静盯着他。
他忽然笑了,戏虐的姿态,“亲朕一下,朕就带你出宫。”
有种被玩弄的感觉,依昉还别过脸。
“朕可说话算数的,”他继续逗她。
这边依昉捏杯子的手紧了紧,一咬牙,又回头盯着他,道,“可不许骗我。”
奸计得逞般,他又勾唇笑,同时点一点头。
依昉心下一横,便慢慢向他靠去,然后飞快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心被掷子敲着,依昉又撇过脸去,头低下,她害羞了,红色涨满脸。
他自顾自将头撑在桌上,仍是笑,轻快的笑,觉得她这样子可爱极了。
他想起周幽王,为得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最后亡了自己的国。他也想得依昉一笑,他见过她忧,又见过她哭,见过她的冷淡,也见过她此刻的害羞,只唯独,他没见过她笑。
他想,她笑起来一定更美,可他才不会如周幽王般,做那么愚蠢的事,更不会为谁而亡了国。
父皇将这万里江山交到他手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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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他依言带她出了宫。
“公子,确定不要我们跟着吗?”有人问,却见他挥了挥手,于是便带着一群人淹没在人海里了。
“把手给我,”他说。
“我不会跟丢的,”她答。
他无奈,只好自动扯过她的手,依昉挣不掉。
“在外面你可以叫我月公子,或者阿月。”他说,又笑道,“再不行,你叫我夫君也可。”
皇帝名讳,一直是忌讳。刚才那人也只是单单叫他公子,没有前缀。依昉不想特别,更不想叫什么夫君,便转过脸不看他,只脆脆叫了声,“公子……”
遇到想躲的事情,她总习惯别开了脸。
他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路上都在逗她,她心情挺好的,被他逗笑了几次,只可惜他没看到,依昉总是别过脸去偷偷的笑。
晚问,他们也没回皇宫,找了间客栈要了间房,嗯,是要了两间,依昉执意,他也只好准了。
沐浴更衣,依昉站在窗边瞧了瞧,目光之远,隐在万家灯火里。
她开了门出去,只没走两步,有人叫住了她。
依昉回头,见倚在夜色里的他,歪头笑的有些凄凉。
“夜深了,别乱跑。”他说。
“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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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照屋檐,青光瓦片。
依昉说想出来透气,他便提着她飞上了屋顶。
他在屋顶上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依昉在一旁看着。此刻,他不像是个皇上,更像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日子,在一个普通的夜里,喝一壶普通的酒。
他突然问,“想尝尝吗?”他举着手中的酒。
依昉摇摇头,“酒可以消愁,我没有愁。” 他听完,只是一笑,用指尖在瓶口抹一圈,点在了她唇上。
“什么味道?”他问。
依昉舔了下,答道,“有点甜。”
他又笑,扑了过来,两只手搂住依昉的腰,下巴搁在她头上,风淡淡吹,撩拨他们的发。依昉听见他说,“你心里没有苦,可我心里苦。” 他的苦,连语气里溢着苦,迷蒙如梦。
依昉抬头,不解。他恰伸出手,用那沾过酒的指,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梁,她的嘴唇,停在拔尖的下巴,像以此为笔,勾勒她的美。
他说,“若不是你长得如此美,我也不会注意到你。”
若说上一秒还有些动情,此刻这话便让依昉心里,比月光凉上三分。
她别过头,没再看他。
他放下手,继续环着她的腰,怀中温热,让他欢喜。只是没一会儿,依昉惊觉,她腰带全解,衣服已微微散开。罪魁祸首正坏笑着,欲过来吻她。只是还没触及她脖颈,依昉便向后躲开了,不留余地。
他扑了个空,依昉的反应,让他双眼有一瞬间失焦,眉渐皱起,定了好一会没有再动。
她竟然躲开了?他想。
他身子缓缓向后退回,望她良久,她防备的姿态,伤了他的心。
晚风有点凉,依昉看着他的眼,仿佛月光与他眼光,都变成了冷冷的刀光,划在她身上。
他突然。
突然之间便泪了。
在依昉惊异的眼光中,那两行清泪如此真切。
或许,爱情里,最先爱的那个人,总是最先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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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她,泪而无声。
当泪滚落了一颗又一颗,越来越汹涌。他也觉得再这样下去,要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将头转了过去,手还插进发间,紧紧握成拳。
可依昉还是看见,听见,月光下,他止不住抖动的肩,还有他一声声压抑的啜泣。他本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依昉有些疼惜的伸过手,掰过他的脸,他一捧泪在她手心里,灼得她心里滚烫,他眼睛还通红着。
依昉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他心中也有一句话想问她,你在为谁保留?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又转过脸去,仰头向天,泪水逼不回,他痛苦的摇摇头,沉沉的呼气,没言一字,起身离开了。
依昉看着他在月色下扬起的衣角,背影冷冷清清。
或许依昉永远也不会懂得,他泪的那一刻,是因为她的保留,已经如此明显的召告,选择谁,放弃谁。
许是在她心里,那个人…… 那个人,才永远是她的心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