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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舞弊疑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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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佚名回府后都习惯先去看妻子,今天他得了赏赐,肯定是回府第一时间去找惠娴。
惠娴掌管李府内务,大小事务都由她作主,皇帝的赏赐都要交给她保管的。
距离白发琴师自尽已有两月余,惠娴的心态也在发生变化,她已经不再冰冷地看待这个世界,对丈夫也有所回应。
李佚名看到惠娴正在擦试珍宝,屋里的红木箱打开着,各种奇珍异品摆满了似的。
惠娴看到丈夫,一反往日的冷淡,对李佚名微笑了一下,道:“夫君来帮我看看,这五只翠绿的如意,我准备送给娘家的五位兄长。”
李佚名看到妻子今天的情绪不错,就坐过来一起陪着研究。
惠娴又指着另一堆珍品道:“那两棵红珊瑚树,我准备送给祖母。旁边这只夜明珠,我准备送给母亲大人。”
李佚名本就不识货,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什么奇珍异品。
他只知道,成婚当日,妻子的嫁妆队伍长达数里,抬来了上百只红木箱!他想,这些都是妻子的嫁妆,如何支配这里面的宝贝,肯定是妻子全权作主,所以他给的意见并不重要,但妻子要与他商量,就是很不一样了,至少妻子的情绪好了很多。
平日惠娴在家,除了琴棋书画,另一项乐趣就是将这些嫁妆取出来观赏玩耍。
所以现在惠娴让李佚名给意见,李佚名就微笑着点头,表示都很好。
惠娴的兴致更高了,脸上也有了笑容,温和地说:“夫君近日都回来得很晚,想必是很累的,我命下人去端鲫鱼汤吧!”
李佚名道:“我回府得晚,就是想躲开那些送鱼的人,这个家全靠夫人操持,你辛苦了!”
朝中官员为了巴结李佚名,到处打听李佚名的爱好,就为投其所好。
这些人就从另外的渠道打听到了李佚名喜欢吃鲫鱼,无论怎么做,炖还是烤,都喜欢,就开始往李府送鲫鱼。
送来的鲫鱼也的确是肥美无比,李佚名最初是不知道的,当他听说这些肥鱼全是别人送的,就摇头不愿意吃了,还让妻子负责替他一一回绝。
惠娴对此很不理解,就问:“夫君喜吃鲫鱼,为何别人好心送来,却不收呢?”
李佚名说:“正因为我喜欢吃鲫鱼,所以才不能收。几条鲫鱼虽然不值钱,但若我经常收别人的礼品,会落个受贿的坏名声,到头来官位丢掉。到那时,爱吃的鲫鱼,也吃不成了。现在我不收,就是为了多吃几年我爱吃的鲫鱼。”
李佚名正是为了能有更多机会享受美食,所以不敢收鲫鱼。
……
之后的几天,每天回府,惠娴都要问他哪件珍宝又送娘家的亲戚,都是让他拿主意的。
无论惠娴怎么选,李佚名都不反对,惠娴的笑容也愈来愈多。
李佚名一直沒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由始自终以为这些珍宝是妻子带来的嫁妆,因为嫁妆太多了,他心里也是没数。
在他看来,妻子却每送一件都要找他商量,是因为他夫妻俩的关系更融洽了。
李佚名就盼着有一天,能与妻子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
直到数天后,妻子并不是向他询问哪件珍宝送给谁,而是直接给了他一叠写满字的纸。
李佚名看不懂,因为上面的人他全都不认说。
惠娴就指着前面几个道:“这五个人,是舅父推荐的,舅父是夫君的义父,也是我的义父,所以我将这五人排在最前面。”
李佚名:“!!??”
“第六到第九人,是我的父亲推荐的人。再往后依次是三叔,五伯父推荐的人。之后的排名,我都按照推荐人的官职大小排序的。”
李佚名还是没听懂,就问:“推荐的人?什么人?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惠娴就耐心地解释:“……”
自从夫君被皇上指定为主考官后,第二天府上就来了几个亲戚。
惠娴的娘家亲戚们嘘寒问暖许久,留下大批奇珍异宝,说希望李佚名能帮忙推荐几个子弟入仕途。
惠娴经不住亲戚的游说,就同意了。
此事开了囗子,接仲而来的游说大军就开始了各种表演。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要求李佚名做主考官的时候能够“高抬贵手”,至于怎么“高抬贵手”?他们没说,只说李侍郎知道,心里有数就行。
这一个月来,惠娴接收了很多钱财和各种珍品,她将一部分财宝送给娘家亲人,并且每一件宝贝送给谁,她都询问过夫君。
李佚名听完,差点吓尿了。
他一直以为这些宝贝是妻子的嫁妆,没想到竟是为了买通他科举舞弊的,这可是性命忧关的大事。
惠娴还在说:“这些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这名单上的人,我是亲自把关的,全都是饱读诗书才高八斗的学子,只要夫君高抬贵手,他们入仕途后,就是夫君的下属,将来若是升迁了,也会是夫君的左膀右臂。”
李佚名只觉得脑袋痛,他揉着太阳穴道:“惠娴要我结党营私吗!?”
惠娴理所当然地说:“做官难道不用结党营私吗!?”
李佚名:“……”
平静了一下情绪,李佚名道:“皇上开科举,其目的是要天下学子公平竞争,无论寒门出生,还是豪门旺族,都要凭平事通过考试入仕。这就是要打破由官员举荐入仕的传统。我无法高抬贵手,这些礼物,全部都要还给他们。”
惠娴听了,双眸含泪,屈委地说:“这些礼物,有些我已经送人了,哪有送出去的,再去要回来的道理,每一件送给谁,我都询问了夫君的意见,现在却落得了不是。”
李佚名也有点急了,就道:“前段时间你每天都在家选礼物,我一直以为是你的嫁妆,你虽然问了我的意见,但我并不知道内情。”
惠娴就哭出来:“他们都是我娘家的亲人,我怎会选自己的嫁妆再送娘家人的道理?”边哭边捂脸道:“你的薪俸勉强够维持这个家,平时娘家亲人的婚丧嫁娶,需要的礼钱都拿不出来,幸得义父每月都要给我们接济些钱银,才能生活得不失体面。我的十一个姐妹,她们出嫁后都要给祖父母,父母和兄长们送东西以视孝敬,而我呢!?你我成亲一年多,我从未给娘家亲人送过任何礼物。”
李佚名就安慰她道:“惠娴不要哭了!是为夫考虑不周详,从未给你的家族长辈们准备礼物。为夫答应你,一定给亲人都准备礼物,但之前送的,一定要要回来。”
惠娴就央求他道:“夫君就不能高抬贵手吗?你是主考官,这些学子都要在你手下参加考试,你帮了他们,也是帮了你自己。若是把这些礼物全部要回来,我在娘家颜面尽失,这不算什么。若夫君将这些礼再退回去,那就得罪了所有人,他们都是朝中重臣,夫君明明能与他们做朋友,为什么要与他们为敌呢!?”
李佚名长叹口气,就缓缓给惠娴讲述了上次科举出现舞弊案,皇上有多么愤怒,刑部大员通宵不睡地翻查所有考卷,礼部所有参与过主持科举的官员全部降一级,他的上司礼部尚书杨玄感也被罚半年薪俸。
惠娴听得目瞪口呆,她是妇道人家,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而这些朝堂的事,李佚名并不会回家给她讲。
李佚名又讲到,此次“主考官责任制”的推出,所有责任只落到一人头上,如果再发生舞弊案,主考官是要被判腰斩刑的。
惠娴真的被吓到了,不停地问:“夫君十分得圣宠,难道皇上不能网开一面吗!?”
李佚名认真地摇头道:“科考舞弊已经被归纳为重罪,如果主考官单独作案,腰斩,集体作案,全部处死。”
惠娴刚平复的情绪,听到这话,就被吓哭了,六神无主地说:“这怎么办呀!我,我也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呀!夫君就是我的天,若是夫君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能活呀!”
李佚名就去安慰她,夫妻俩就开始合计怎么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钱已经收了,又转手送出了,去找亲戚们要回来,肯定亲戚都要得罪完,大不了把亲戚得罪完,将这些礼又原封不动地送还,就更得罪人了,李佚名平时的工作大多不能独立完成,必须与同僚们协作完成,如果将人得罪完了,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人能帮他,只能连夜进宫求见皇帝杨广。
杨广听闻李佚名深夜求见,好像有急事。
李佚名见到他,立即跪下叩头道:“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俩人原本还在吵架,当然这只是杨广单方面的认为俩人在吵架冷战,李佚名是肯定不敢自认为有资格能与皇帝吵架的。
杨广一见这阵势,也没心思再与他冷战了,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佚名递交了一份名单,就是考生名单,还有朝中官员送礼的名单。
杨广看了名单,微怒道:“这帮混帐……此事你做得很好,及时告诉了我!”
“微臣的妻子不知道事件的严重性,就接了,她也意识到错误了,请皇上降罪于我吧!”
“妇人的罪过,我就不追究了,你将事件告诉我已是戴罪立功,别跪了,起来好好说话吧。”
李佚名肯定不敢起来:“皇上,微臣的妻子不但收了礼,还犯了一个大错,她将这些礼物又转送给娘家亲戚了。”
杨广听了不怒,反而笑出来:“贪财是人的本性,你的妻子喜欢钱,也不是什么错。送都送了,你也别去要回来,丢人,不是丢你的脸,是丢我的脸。”想了想:“收的礼你就自己留着吧!我另外给你一批东西,你拿去还。”
李佚名:“……”
杨广知道他想什么:“这些都是我的物品,他们只要看到这些东西,就知道此事我已经知晓,绝不敢造次。”
其实皇帝大可不必再搭上一批东西替他还这笔帐。
杨广是巨富,不差钱,他不愿李佚名背上独自私吞财务的狼狈名声,于是大手一挥,替他还了。
……
这个办法的确很有效果。
杨广命令太监总管去仓库里翻出很多他以前做晋王的时候留下的老物件,这些老物件有很深刻的喻意,老臣们一眼就能认出这是皇帝的东西。
李佚名还是不太放心,杨广又命令太监总管跟着一起去办事,所有送礼的官员全部要到访还礼。
之后几天,李佚名和太监总管就依次敲开了同僚的府门。
同僚们看到太监总管来了,先是一惊,然后看到李佚名拿出一件皇帝的随身物,说之前内人收了你送的礼,现在来还礼,还说实在抱歉,之前托付的事情不能完成。
是“托付”的什么事,双方都不说明,但都知道是什么事。
这就很尴尬了……
传递出来的消息就是,我悄悄给李佚名送了礼,求了几个手下人的仕途前程,却是在皇帝的全程监视之下完成的,因为李佚名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礼!
收了!
进了不知是皇帝的口袋还是李佚名的口袋,意思意思“还礼”就扯平了。
官员们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但他们也不敢说任何反对的意见,他们的心情低落,钱花了,事没办成,又被退回来了,打脸。
……
惠娴天天都在家里等消息,当她听说事件解决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一来不用得罪亲戚们,因为送出去的礼不用再去要回来了,二来剩下的钱财可以自己留下,皇帝并未要求充公,而事情解决了。
李佚名忙了几天,终于是空闲了一点,就对妻子道:“以后无论是什么亲戚送礼,你都不能收,不管什么要求,你都要先问过我。”
惠娴连连点头称是,还好她的夫君很得圣宠,此事由皇帝亲自出面解决是最好不过的事,她也学了个乖,以后再也不敢随便收礼了。
……
几天后,皇帝杨广在早朝上当众交给李佚名一只信封,这是杨广亲笔书写的科考试题。
杨广吩咐他今天可以先退朝。
李佚名所需要做的是立即回家,三天后考试,在这期间,需由他一人完成两百份试卷的腾抄工作,并负责将这些试卷封存,三天后考生进了考场再当众拆开。
李佚名领了皇命,双手接过信封,就退朝了。
朝臣们暗中打量那只信封,眼睛都红了,都盼望自己的眼力能穿透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
李佚名回了府,就宣布关门谢客,无论任何人道访都不见,然后就一头扎进书房,开始了试卷腾抄工作。
……
三日后,礼部官员和刑部官员都守在现场,等候主考官的架临。
原本很顺利的事,却出了意外。
负责现场秩序的官员发现一位考生神色慌张,便上前去询问。
这考生就更慌张了,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好像生病了似的,满头大汗。
刑部官员就怀疑了,一搜身,发现夹带的小抄,这位考生也不必再进场了,被带到旁边问话。
一问下之下,刑部官员大吃一惊,考生说这个小抄是他买来的,小抄内容就是今天的考题。
谁知这个小抄是不是真的呢?
事关重大,刑部官员拿不准主意,就通报了宇文述。
宇文述掌管吏部,他之前为了科考的事,私下送了礼,却被李佚名退回来了,心里已经有点不乐意了。
现在宇文述接到现报,居然有考生买到考题,还带小抄入场,就很重视了。
小抄也送到宇文述的手中。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宇文述决定亲自调查这件事。
李佚名带着装箱封存的木箱已经到场,就见宇文述微笑地走过来。
礼部官员当场开箱,宇文述在未发放考卷的时候,抢先拿过一份考卷,打开,然后脸色就变了。
李佚名看到宇文述变脸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述道:“李佚名,你好胆的大子,居然敢贩卖考题谋取私利!?”
李佚名:“……”
宇文述立即道:“将主考官拿下,考卷不准动,原箱封存,现场所有考生不得离场,给我分别审,我要查清楚。”
……
皇帝杨广听闻李佚名被抓了,原因是考题泄露,手里的笔都掉了。
李佚名被关在刑部大狱。
接着宇文述雷厉风行地查问了所有考生,这一问,大大出于意料之外,竟有一百余人知道考题,这些考生心理素质并不高,分开审,不说实话就鞭抽,然后纷纷哭泣着承认了,还分别在供词上签了字。
杨广看到这些供词,只觉得心里发寒。
发生这么大的事,整个朝野都炸开锅了,满朝上下都在议论此事,大家都叹,原来李佚名是这样的人,藏得够深的,居然偷卖考题,咱们给他送的礼,他就收了钱不办事,跑到皇上面前邀宠,又拿皇帝赏赐之物来随意打发咱们。
咱们还真的以为李佚名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谁知,竟是背地里干出这样的勾.当。
宇文述在早朝的时候,率先弹劾李佚名,因为人证物证俱在,此次泄题案,须由李佚名一人负责。
杨玄感还是很仗义,要站出来保下李佚名也是担了很大风险,他认为此事应该继续查,李佚名失职泄题,但仅凭他一人,无法在三天时间内,一边腾抄两百份考卷,一边卖给百多个考生,建议将其同党一并查出来治罪。
皇帝杨广立即就准许杨玄感的提议,宣布此事交由刑部全权处理,把宇文述从这件案子里摘出去了。
其实是杨广有点不满意宇文述。
杨广要保的人,宇文述却要弹劾,这就与皇帝的利益相冲突,那么肯定要将宇文述排除在这个案件之外了。
宇文述倒是无所谓,他在处理这件案子的态度上,由始自终是很公正的,考题不是他泄露的,他事先也不知道考题已经被泄露,只是考场突然生变,他就抓住了这个机遇,顺滕摸瓜把李佚名给办了。
现在不让宇文述管这个案子,反而落个清静,他还真不想管,因为管得愈多,愈得罪皇帝。
李佚名被单独关押,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杨广身边的太监总管来看过他,仔细问了话,李佚名就实话实说,从拿到考题回府后,整整三天关在书房不见外人,每一份试卷都是他亲手腾抄,而他可以肯定,没有丟失一份。
太监总管就把这话转告给杨广。
杨广相信李佚名是无辜的,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以什么方式泄露的呢?
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实质的证据,而李佚名又作为主考官应该单独被问责,但迟迟不判,就很有问题了。
暗中两股势力开始较劲儿。
一方面是杨广将此案强压下来,既使没有证据,也不让判。
另一方是真正的作案人,就希望快点判案,只有将李佚名杀了,这个罪行才能永远埋于地底。
又过了几天,发生一件很戏剧的事。
有人站出来揭发并指证李佚名的罪证。
这个罪证是怎么来的呢!?
是他通过“谶纬”推算出来的,从夜观星象,说到八卦奇门,通篇文章写得言词华丽,其最终目的,就是说之前就有天象显示,李佚名将不忠于君王,现在的案子,也只是验证了之前的预言。
这篇以谶纬为由弹劾李佚名的文章,没有入皇帝的眼,反而踩了雷。
“谶纬”是什么呢?说白了就是一种神神道道的玩意儿,但这东西历来就很有市场。
早朝的时候,皇帝杨广对众臣道:“谶纬之说,就是利用人对未来怀有好奇和敬畏。朕今日将所有的谶纬书籍,全部焚烧,以向天下明示,永久封禁谶纬。”
说到做到,杨广召集群臣,当众将民间搜集来的和国库藏书中所有“谶纬”类图书,全部梵烧,这些书是从东汉以来流行了好几百年,现在被杨广明令禁止,从此往后,任何人想在杨广面前玩“谶纬”都是不可能的了。
杨广小时候,曾经由隋文帝杨坚带领,入了佛教,因为杨坚是信奉佛教的,带儿子拜佛也是很正常的。
于是就有朝臣猜测,皇帝杨广至今也是信奉佛教的。
杨广在幼年时被迫入佛教,只是为表演他的孝顺,他在位期间,一直的策略是“佛道并重”,他让道士潘诞炼丹,予取予求,但潘诞刚提出要杀小童子摘取胆髓练丹时,杨广就毫不犹豫地把潘诞杀了。
帝王登基后,一般会大修自己的陵墓,因为他们相信豪华的陵墓能让他死后也能继续享受帝王的荣耀。
杨广却是个例外,禁谶纬一禁到底,彻底得可谓斩草除根,他一生从未想过给自己修建陵墓,至少没有任何书里记载他提过。
所以,关于皇帝杨广的信仰问题,一直是个迷。
杨广烧掉数百本“谶纬”类图书,“谶纬”之说就失去了市场,想靠“谶纬”弹劾李佚名也是不可能的。
李佚名虽然不能离开刑部大狱,但没人敢对他动刑,案子又陷入僵局。
刑部官员分别查办了李府的下人,下人们也很冤枉,他们这三天都没接触过少爷,不可能有机会偷出考卷。
调查范围一再缩小,刑部官员觉得最有可能的人,是李佚名的妻子。
刑部官员都是男的,不便对女眷过度追问,要问什么话也只能轻言细语地问,惠娴当时坚定地回答:“我绝不会加害夫君,夫君是被冤枉的。”
杨广一边听着刑部官员汇报情况,一边想心事。
尽管有经验的刑部官员已经怀疑作案人是惠娴,因为没有证据,他们也不敢冒然抓人。
杨广挥挥手,让人退下,就站到窗边,看着那幅无脸画像沉思。
……
崔氏正在对镜梳妆,就听太监传道:“皇上驾到。”
崔氏惊喜得甩掉眉笔,立即起身接迎,就见皇帝杨广已经信步走进来了。
杨广看着崔氏,目露喜色道:“我好久没来看你了,想我了吧!?”
崔氏只是无数后宫妃嫔中的一位,她娇声笑道:“皇上这么久也不来看臣妾,臣妾饱受相思之苦……”
杨广就笑着陪她坐下,看到她正在画眉,随手拿起眉笔:“我来给你描眉……”
崔氏只觉得幸福得要死去了,想当年,只有萧皇后有幸得到皇上亲手描眉,没想到,她现在也得到了。
杨广替她画好眉,拉过她的手道:“你十五岁入晋王府,一直默默无闻,既不争宠,也不邀功,当真难得。”
崔氏就低头含羞地笑,只要皇上知道她的好,这么多年,她没有白熬。
杨广又道:“刚才我看到一位白发宫女,突发感慨,原来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而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见过娘家亲人,你想他们吗?”
崔氏温和地说:“皇上才是臣妾的亲人,臣妾有宫女们陪伴,不想别人。”
这话没如杨广的意,脸色就板起来了。
崔氏知道说错话了,立即改口说:“臣妾是不敢想,因为臣妾是皇上的女人,哪能想别人呢!?”
杨广的情绪又变好了:“听闻你的大表叔闲赋在家,正在东奔西走想谋求个官身,既然你想娘家人,就该提携一下娘家人。”
崔氏已经听懂了,皇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她肯定不是为了儿女情长,只是皇上不明说,她肯定不敢明问,但这个大表叔是!?
她的脑袋瓜子里想了一圈,一堆亲戚里面,是有这么一位大表叔。
“皇上说得对,臣妾有过失。”
杨广就笑起来,握着她的手道:“既然如此,可以邀请你大表叔的女儿入宫,一起聊天赏花。”
崔氏还是有点没搞懂,大表叔家十几个女儿,有哪一个女儿值得皇上亲自过来吩咐她去邀请呢!?她的脑袋就开始一一回忆这些女儿的名字,突然想到惠娴。
她虽然身在后宫,家族内发生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她知道惠娴的丈夫很得圣宠,但最近犯了案,被抓起来了,火石电光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上说的是惠娴大表姐吗!?”试探地问了一句。
杨广就微笑着点头。
崔氏立即道:“那我现在就派宫女去大表姐家,明天就约她入宫赏花聊天。”
杨广继续微笑。
……
惠娴接到崔氏娘娘的通传,很疑惑,这个隔房表妹是个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虽然还在五服内,但俩人从未见过,有什么事情需要单独召她入宫聊天赏花的呢?
她与这个隔房表妹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聊的。
但必须去,因这个隔房表妹现在是皇帝的嫔妃,身份地位远高于她这个七品外命妇。
……
杨广第二天下朝后,早早就去了紫檀阁。
崔氏知道皇帝连续两天都往她这里跑,肯定有什么事,她猜不透皇上的心事,又不敢问,此刻就尽心尽力服侍皇上用茶点。
就听有宫人来报,外命妇惠娴到了。
杨广全程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喝茶,不表态。
这个不表态的态度,已经表态了,崔氏看了一眼皇帝,立即说:“传。”
惠娴在外等候的时候,听说皇上正在崔氏这里,她的心很忐忑不安。
进了紫檀阁,惠娴低着脸,眼睛只看着地板,伏身跪趴在地上,高呼:“愚妇见过皇上,见过崔娘娘。”
杨广还是不为所动,继续喝茶。
“给大表姐赐坐!”崔氏笑道:“我突然很想大表姐了,就想召大表姐入宫来陪我说说话。”
惠娴心想:你我从未见过面,何来想突然很想这么一说呢!?
宫女端来坐垫,惠娴谢礼后,就入了座。
崔氏见皇上不说话,只能由她独自撑场面,就笑问:“大表叔身体还好吧!?”
“回崔娘娘的话,我阿爹身体挺好的。”
“叔姆的身体还好吧!?”
“回崔娘娘的话,我阿娘身体挺好的。”
俩人就这么一问一答地尬聊了几句。
突听皇帝“嗯哼”一声,这一声如平地惊雷,众人都不敢再作声了。
皇帝杨广终于说话了,他对崔氏道:“听说你的姐姐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崔氏一怔,立即笑道:“是啊!姐姐从小就生得漂亮。”立即改口,不叫大表姐,改叫姐姐了,拉近距离。
其实惠娴全程都是低垂脑袋的,崔氏根本就没看清惠娴长什么模样,只是顺着皇帝的话说而已。
杨广淡然地吩咐:“把头抬起来。”
……
在这一刻,时光都像停止了似的,周围安静得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惠娴深吸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她的双眸与皇帝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尤如万年。
惠娴只觉得心跳加速,快要掉出来了似的,原来皇帝生得这么俊俏,把世间所有的颜色都比下去了。
她突然很羡慕崔表妹,听说崔表妹并不得宠,但,能做皇帝的女人,哪怕只有一晚的荣宠,就是死,也无憾的。
杨广的唇角上提,勾起一抹微笑,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是个美人!”
崔氏懂了,这是皇上看上惠娴了!!
杨广就这么一边看着美人,一边喝茶,却是手一滑,将茶打翻了。
崔氏惊道:“皇上有没有被烫到?”
杨广的眼光还是落在美人身上,就摇头。
崔氏立即说:“请皇上去内殿更衣。”
杨广微笑着站起来,抖抖龙袍上的水珠,心情很好的样子去了内殿。
崔氏给身边的老宫女使了个眼色。
老宫女抱着干净的龙袍,对惠娴道:“你跟我进来。”只带她一人进内殿。
杨广双手背在身后,对窗站立。
老宫女对皇帝行礼道:“皇上,奴婢带人来侍候皇上更衣了。”
杨广缓缓转身,看了一眼,命令:“你退下吧!”
老宫女将龙袍交给惠娴,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