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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借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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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一声公鸡啼鸣。
长夜已过。
二人送走了柳春寒后,青蚺见阿星沉默良久,难得的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沉不住气,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阿星回过神来,方知已天色大亮。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发髻上,那只老旧的簪子。
那是一只雕有梅花的桃木簪子,是师姐琴啬亲手给她做的。
粗糙的刻刀痕迹已呈墨色,她却总舍不得丢。
阿星已许久不曾忆起往事,也不知琴啬现今如何。
自与熊三轻被赶下鹤鸣山后。
童家的人便探得了消息,一路追杀。
师徒二人疲于奔命,直至在漠北遇上了阿蛮,才得安稳几年。
她以为童家的人不至深入漠北这妖兽出没,天候恶劣之地。
那个漂泊漠上的酒坊便是自己这一辈子的家了,谁知却……
思至此,心口一阵隐隐作痛。
阿星眼眶一热便要落下泪来,使劲揉了揉眼,才生生憋了回去。
自那之后,阿星几乎再未从人前哭过,好似每次大哭过后便有更坏的事来临……她是再不敢了。
敛回思绪,阿星问青蚺道:“何事?”
青蚺皱着眉头,瞧了瞧地上已没了气息的柳春寒,心中有些发毛。
阿星见他那副避猫鼠的样子,心中好笑:不止怕鬼,且还怕死人?你这妖兽做的可着实窝囊的紧……
哎呀!
糟了!
这柳春寒已死!
虽是为了成全他,我可怎么跟柳老夫人交代!
阿星一下子犯了难,忙问青蚺该如何是好。
问完又觉可笑,这青蚺可是蠢得紧,问了不也是白问么?
谁知青蚺听后眨眨眼,竟诡异的微笑起来。
硬扯起僵硬的嘴角,直咧到了耳后,看得阿星心底发毛。
青蚺冲阿星眨眨眼,道:“岂不是正好?”
阿星不知他打的什么佛偈,正待追问,却见青蚺身子一软,瘫坐在柳春寒身边,再不动了。
半晌,柳春寒的身子簌簌抖了起来,惊得阿星后退两步,不知是何变故,只得戒备的看着。
只见他越抖越快,忽的直挺挺坐了起来!
一骨碌爬起,蹦了两下,喜道:“甚好!”
阿星瞧着他眼中光彩,恍然大悟,试探着道:“你是……青蚺?”
“柳春寒”点点头。
他早知这具妇人尸首已撑不了多久,也是暗暗发愁,若没了肉身凭依,自己这魂魄又不知要飘到哪里去。
得上天垂怜,竟白白送来了一具!
真是谢天谢地!
柳春寒的魂魄离身不久,青蚺便“住”了进来,肉身丝毫未损,此后便无需再为此事挂心。
青蚺放下心头大石,更觉开心,摇摇手臂动动腿脚,只觉这新肉身异常合适,满意得很。
他对阿星微微一笑,露出左右唇角边,各一颗白白的尖牙。
阿星甚奇,虽是同样的外貌。
不同的魂魄进入,竟是如此不同!
柳春寒虽长相俊俏,却总免不了有些羸弱书生的味道。
此刻的“柳春寒”却是活力四射,着实精神了几分,尖尖的牙齿看起来亦是俏皮三分……
阿星脸上微微一红,道:“如此倒也算圆满了。”
二人推开东厢房门,柳老夫人与柳老员外早早便等在门廊上,探头探脑的张望,却依着阿星的吩咐不敢入内院半步。
此刻见阿星推门而出,身后跟着的正是自己那昏睡多日的娇儿!
便再也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奔进内院。
柳老夫人嫌裙角过窄,迈不开步子,干脆撩起半截直奔柳春寒而来。
一下扑到他身前,哭喊着道:“寒儿啊,我的寒儿,你可算是醒了……为娘我……为娘我……”
说了半句已是泣不成声,只抚着柳春寒的脸哽咽。
柳老员外亦是老泪纵横,站在柳老夫人身旁欲搀扶她,柳老夫人甩开老员外的手,狠狠剜他一眼,仍是记恨。
柳春寒拍了拍柳老夫人的背道:“娘,莫要伤心,我都好啦!”
柳老夫人闻言一楞,总觉柳春寒语气举止皆与往日不同,只道他昏睡多日乍醒,脑子尚未清醒之故,亦不作他想。
柳老夫人擦了擦肿如核桃的双眼,对着阿星深深一拜,道:“姑娘当真大人大量,如此不计前嫌,救了我儿,不知如何报答,姑娘有何要求?只我柳府做得到的,自是照办不误!”柳老员外闻言,亦是连声附和。
阿星是心中羞愧,种种情由却又无法对柳老夫人言明,摆摆手说道:“无需报答,只是有一事相求。”
阿星指了指东厢房内的女尸又道:“我这位婶婶,本就身患恶症,折腾一夜,身体受不住,已经去了,可否……烦请柳老夫人代为安葬?”
柳老夫人与老员外顺着阿星指的方向瞧去,屋内躺着的果然是她那位没规矩的婶婶。
柳老员外正欲张口询问,却被柳老夫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柳老夫人点点头道:“姑娘大恩难报,此事便由我们代劳,必定厚葬这位婶婶,姑娘且安心。”
柳老夫人心道:她这位婶婶死在我府,许也因我儿之事,多少受了惊吓,这才去了,这姑娘既然不欲追究,又何必追问,反而多生事端,一条人命的事,可大可小,她既不要求多做补偿,如此便大操大办一场,这番恩情也算报得一二。
柳府众人得知柳小公子醒来,皆欢天喜地。
借着柳府大摆筵席忙乱不堪的空档,阿星不告而别,独自一人上了路……
匆匆出了黑水镇,便离了大道走上小路,在一株较粗的树干上划下一个十字标志。
她走走停停,不时回头查看,却是连半个影子都没有。
阿星心道:“他……莫不是不来了吧?”
出府之前,二人商议好,由阿星先走,待青蚺应付一番,无人留意了,便跟出来。
此时晌午已过,仍不见青蚺。阿星心中戚戚,若他真的不再跟来,我……
正思至此,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叫喊:“阿星,阿星!”
阿星一喜,转头去看,果是青蚺!
此时青蚺已换上一身干净绸衫,衬得长身玉立。
虽仍显瘦削,但病态已除,当真风采奕奕,公子翩翩!
只身后背一只硕大包袱,颇有些煞风景。
青蚺追上阿星,喜道:“阿星快来!瞧瞧我给你带了些什么!”
青蚺扯着阿星到了路边,半蹲着解开包袱。
阿星略感不安,心道:这青蚺莫不是做了飞贼,将那柳府的金银一并带了出来?虽说是盘缠已快用尽,可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却也是不好做的……
青蚺兴冲冲的解开包袱,提出一大只烟熏火腿,在阿星面前晃了晃道:“你必是饿了!”
……
……
阿星瞧着眼前明晃晃金灿灿的火腿,立觉气滞……直觉好气又好笑……
“仓啷啷”拔出剑来,“唰唰”几剑将火腿削成数瓣,与青蚺坐定,一人抱着一瓣大口啃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