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报恩》邱木久久

1、第 1 章

　　展严打开门时，以为自己进错了屋子里，慌忙退出去，把门关上。
　　咦，不对，是自己的屋子没错吧？他再次插入钥匙转动把手，把门推开，揉揉眼睛，屋里头的景象和自己刚才看到的没有变化！
　　“对不起对不起，进错门了。”展严连忙道歉道，再次拉上门退出。
　　等等，开门的钥匙明明在自己手里呀？这是自己的屋子没错……一定是自己工作太疲劳所以出现了幻觉。
　　他第三次把锁匙插入锁孔，稍稍停顿了一下，猛地转动门把手，把门推开，映入他眼中的还是之前的画面：一个有着金黄色透明翅膀的美男子，正用着水汪汪的黑色眼睛盯着他看，全身像是树藤的物质缠绕着他修长、白得病态似的身体。
　　“你……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他可从没有招过什么合租室友。
　　“我是羽，来报恩的。”十分清朗好听的声音，从那红得如玫瑰花般嘴唇发出。
　　“报恩？”展严的左手下意识地去摸裤兜里的手机，他在考虑要不要报警，私闯民宅，颜值也无法拯救。
　　“你怎么进来的？”
　　“从窗户开着的那条缝进来的。”
　　望着防盗网后面那条仅有拇指大的窗户缝隙，展严感叹：果然最近加班过度，累得白日做梦。
　　“你走的楼梯，我就先飞进来等你了。你不用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展严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美男子魔术般地消失，接着一只眼镜片大小的黑色蝴蝶出现在半空中，扇动着的两只翅膀边缘上有一圈醒目的黄色。
　　“恩人，我是早上的蝴蝶。”
　　展严手中的购物袋跌落在地，方才买的土豆、玉米、香蕉、苹果、青瓜和包菜全部“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请接受我的报恩。”
　　羽重新变回了人形，脚尖微微离地，向展严飞过来。
　　还没从离奇的冲击中反应过来的展严，嘴巴张成了一个0字。待嘴角被印上一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名叫羽的什么蝴蝶还是“人”吻了。
　　他２２年来第一次被别人吻了吻了吻了，被人吻了，不，不是“人”吻了自己……是妖？
　　羽见展严盯着自己翅膀不放，也许意识到他的形态和眼前人的不同，他隐起了双翅膀。
　　“我是妖。”
　　展严真希望自己两眼一黑晕过去，醒来后告诉他自己作了个奇怪的梦。
　　“我是无神论者！”展严思维努力挣扎着。
　　“我不是神，我是妖。”好看的酒窝呈现在羽的脸上。
　　如此近的距离，逼着展严不得不看着面前这个蝶妖的脸，这是一张让展严感觉是精灵王般英俊的脸，就像《魔戒》里那个精灵王。
　　不科学！身为一名程序员的展严感受了来自神秘主义的巨大挑战。
　　也许终于接受了上天给出的玩笑，展严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瓜果蔬菜。
　　他记得上午和几个同事临时被叫回去加班，他码着程序，等待计算机运算加载时，右手托着腮正望着屏幕出神，右手手腕处忽然有一阵极柔软的触感传来，他从没有感受过这么温柔的碰触。他看到一只黑色带点金黄色的蝴蝶正停留在他的手腕处。
　　怎么不怕人？展严轻轻地动了动手，蝴蝶飞了起来，可还是绕着他飞，似乎还想停留。
　　“哇哈哈，是飞蛾吗？这么大只的飞蛾？”
　　在蝴蝶忽左忽右地飞翔时，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扣了下来，把它困在杯中。
　　“放它出来吧！”看到蝴蝶在玻璃杯里无助地扑着翅膀，展严于心不忍地阻止旁边座位的眼镜男。
　　“一只大蛾子而已”。眼镜男拿笔杆敲着玻璃杯，里面蝴蝶的翅膀扑得更急。
　　“是蝴蝶。”展严认真纠正道。
　　“哼，有什么不同。大爷我不跟你计较。给你。”眼镜男转过脸去看电脑，一只手把玻璃杯猛地一推，杯子顺着桌子滑动，展严飞快地用手牢牢抓住，好险，差点就掉下去碎掉了。
　　把杯子拿起来，黑色蝴蝶似乎飞得冒冒失失的，可是还是绕着展严不离开，展严只好走到窗户边，蝴蝶跟了过去。
　　“飞走吧，外面阳光很好。不要在这里面，空调室冷冰冰的。”
　　蝴蝶飞了出去，展严笑着舒了一口气。
　　“所以，所以你是来报恩。”回忆完整个过程，展严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是的，恩人，今早是你救了我。”
　　“……我不需要你报恩。”
　　“可是我们妖有规定必须对救命恩人报恩的。”羽说，而且他也非常喜欢眼前这个人，这个人散发出来令他着迷的气息，最好的花蜜的香气也及不上。早上他误打误撞飞了进去一个屋子，闻到了这个人的气味，只想停留在他身上，太香，太甜蜜了！
　　“那你想怎么报恩？”展严希望他报完恩就离开，他正在重建着他的脑袋。
　　“以身相许。”
　　展严：“……”
　　“人类的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What？”展严如果脑袋接连受到冲击就会习惯性切换到英语频道。
　　于是，在某妖强烈的报恩愿望下，一妖一人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展严下班回到家，发现饭菜已经做好了，羽坐在椅子笑眯眯地等着他。一张俊美得夺人心魄，颠倒众生的脸对着自己笑得如此灿烂，展严有一种置身幻觉的感觉，一种有点幸福的感觉，也许是那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也许是饭桌旁等待着的那只妖。
　　不用吃外卖了，真好。推开门见到有人微笑等着自己，真好。
　　在展严吃饭的时候，羽捧着磨砂玻璃杯喝着蜂蜜水。对于羽不用进食，展严见怪不怪了，他本来就是蝴蝶，蝴蝶只需要吸取花蜜。保持人形的羽喜欢用蜂蜜冲水喝，展严在购物清单上加上了蜂蜜两个字。
　　每天想着如何报恩的羽抢着要洗衣服，然而残酷的结果告诉展严，这只蝶妖不会洗衣服也不会晾晒衣服……他教会了他如何使用洗衣机。
　　“我喜欢保持人形，与你并肩。”躺在展严右侧的蝴蝶如是说。床只有一张，蝴蝶每天和展严同眠。
　　展严认为睡眠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搬进来时，他买的是１.８的床，无论睡姿怎么差、床上怎么滚都舒服！只是这段时日，大床上多了这只蝶妖。蝴蝶也要睡眠啊？“当然要了”——展严想起来之前羽告诉他的话。
　　秋天向来是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色，然而最美的景色大概是超市货架站着的羽，今天的蝶妖穿着灰色带帽卫衣，穿着牛仔裤的双腿修长无比，浓密的黑色头发出健康的光泽，他正拿着一瓶果酱认真地看。
　　“每次和你出来，总是引来很多人的注意。”
　　展严本身其实长得不赖，不过和长得精灵王般容貌的羽还是无法比较，难怪往往上街，周围不论男女的眼睛都会不自觉地被羽吸引住。
　　“我心中只有一个你。”蝶妖如是说。
　　“我觉得养了个田螺姑娘。”展严挖着雪糕说。电视上正重播着港版的《聊斋志异》。
　　“你说我是田螺姑娘？姑娘？”羽闻言放下手中的的草莓果酱望着展严，“我是一只雄性蝴蝶。”
　　“我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见到羽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是雄性蝴蝶了。
　　“不许再说我是姑娘，”羽把食指沾着的果酱抹在展严残留着雪糕的嘴唇，募地吻过去，用舌头把展严双唇上的果酱和雪糕全部舔掉，“好香，真甜。”
　　展严惊觉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那１.８米宽敞的大床了。
　　“你……？”
　　“报恩，以身相报。”羽很认真的看着身下的展严。
　　等等，这是不是错位了！为什么感觉自己才是以身相报的那个？
　　可当他对上蝶妖羽那双深不见底黑色瞳孔时，瞬间沉溺，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来，只能随着强势的手法，发出一些抽喘。
　　蝶妖因为极致的快乐，背上金黄色翅膀在颤动着。人和妖都迷失在眩幻缺氧的天堂里。
　　夜夜同眠，夜夜缠绵。
　　“我不敢坐过山车呀。”拿着公司发的福利：两张游乐场卷。展严苦瓜着脸说。
　　“有我在。不用怕。”羽拉着展严的手坐上了过山车的座位，“飞翔的的感觉，就像是融入了空气中。”
　　过山车座位的安全压杆已经就绪，眼看着这号称最快子弹头３６０度旋转３圈的镇园之宝就要弹出去，展严很是后悔。
　　过山车真的像一粒子弹猛地发射出去，极速地被吊在半空中，展严感觉喉咙和鼻子都被风和空气灌满了，不能呼吸。旁边的人感觉他的恐惧，抓住了他的手。展严的唇被轻轻地吻住了。
　　就那么几秒，可能１０秒，展严就那么完成了空中的生死时速！从过山车下来的时候，因为多巴胺的分泌瞬间增多，展严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兴奋快乐感，心理感受和羽的缠绵如出一辙。真想重新坐一次！
　　“我刚刚好像看见前面有人在接吻。”
　　“谁会在开动的过山车上接吻？你怕不是被吓糊涂了。”
　　听到前面两个走路摇摇晃晃的游客这样说着，展严红了脸，没好气地看了看这个整天想着以身相报的蝶妖，“下次不可以在外面这样了。”
　　“嗯。”蝶妖的笑容倾城，倾倒游乐园见到他的所有人。
　　一晃快１１个月过去了，这天，羽用双臂环住电脑前的展严，伏下身子，把头抵在展严的肩窝处，不舍地、低低说道：“展严呀，我要走了。”
　　点击鼠标的声音顿时停下了，“你说什么？”
　　“我要走了呢。”羽再次温柔说道。
　　“你要走了？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展严有不好的预感。
　　“我要消失了。蝴蝶的寿命其实很短，再过几天我就要消失了。”
　　“可你是妖呀。”展严不可置信地说。他说的消失，是死去的意思吗？
　　“可我还是蝴蝶呀。遇见你，我才第一次变为人形。”
　　“看着蝴蝶扑不过天涯，谁有权不理解”，这时，王菲的声萦绕在耳边，“看着蝴蝶扑不过天涯，唯独怪时间真快”……
　　“各位听众晚上好，我是节目主持人白小虎，今晚第一首歌为大家带来王菲小姐的《邮差》。”
　　不，不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放《邮差》好吗？这个破烂电台主持人……
　　“不要走。”展严双手抓住了羽修长的手。
　　“我也不想……”羽吻着展严的头发轻声说着，“可是没有办法。”
　　深秋的夜里，暖黄色的灯光也无法温暖冰凉的心窝。
　　几天后，羽消失了，重新变成了蝴蝶，一只死去的毫无生气的蝴蝶。展严把蝴蝶捧着手心里，讷讷地站在窗台旁，被风吹乱了头发。
　　再也没有人笑着等他回来，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再也没有人问他洗衣机怎么用，再也没有人和他一起去游乐园，再也没有人陪他看肥皂剧……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过了几个月，展严不知道，他只知道，每个星期他都要去坐一次过山车，回忆那次过山车上的吻感。
　　“客人，要买花吗？”
　　“啊，没有……”听到声音，展严这才发觉自己在这家花店站了很久。羽是蝶妖，很喜欢鲜花，所以当展严路过这家花店时停住了脚步，望着鲜花陷入了回忆当中。
　　问他话的是一个十分优雅好看的青年，看来是花店的店主。青年后面还站在一个贵族气质的男子，神情高冷。再看店里面，一只哈士奇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用舌头卷起狗粮或是猫粮往嘴里送，因为一只黑色小猫正用爪子试图去抓它的鼻子。
　　“鄙人的花店刚开张不久，如果客人不嫌弃的话，这盆蝴蝶兰就当是送给客人吧，不用付钱。以后多来惠顾哦。”
　　花店的主人坚持把那盆颜色交错的蝴蝶兰给展严。
　　“谢谢……那我先走了。”展严接过蝴蝶兰，深深鞠了一个躬。
　　“梦，你又送花给别人了！”高冷的贵族青年此时说起来话就像个蛮横的小孩子，“我不开心呀！”
　　“巴奈特，他身上有蝶灵的气息，很弱，不过我依然能感觉到。”叫做梦的青年转过身来对像个小孩般嘟着嘴巴的巴奈特说道，“我很久很久没有感觉过有妖的存在，就当是我送给他们的礼物吧。”
　　借着他的力量，当那盆蝴蝶兰全部盛开的时候，那只蝶妖会带着记忆重生。
　　展严抱着蝴蝶兰一步一步地走回家，从刚才开始，不知道为何，他的心情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忧郁了，是因为怀中这盆花散发出的香气吗？
　　蝴蝶兰花语：我爱你，幸福向你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