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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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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伊纳里湖位于北极圈内,12月份已经进入了极夜,虽说是极夜,但还是会有三个小时左右的白天,只是看不到太阳而已,昼极短而夜极长。
伊纳里湖附近没有什么景点,冬天湖面结起厚厚的冰,跋涉冰面远离人居光源,可以最大限度地排除干扰,拍摄到最纯粹的北极光——那是代表着希望的欧若拉。
下榻地是伊纳里当地拉普兰人村庄里的木屋,如Kim所说,整个木屋上下两层只有五个房间,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再带一个人,木屋的主人住在隔壁房子里,会早晚为他们提供必要的食物。
站在房间门口望着那张巨大的双人床,肖战挣扎了很久,他想问问木屋主人能不能帮忙安排两张单人床,但是他向来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而且POS他们都认定了王一博是自己的爱人,特地分床平白惹人怀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挖的坑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填。
所以最后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我晚上会踢被子,能不能多给我一床被褥?”
用过晚餐以后,大家各自整理了行李,换上居家的衣物到大厅召开拍摄筹备会议。
芬兰的集中供暖系统非常发达,外面冰天雪地的,室内却非常温暖,淡黄色的灯光更让人觉得舒适,谈着谈着人就有点昏昏欲睡,听不懂具体的王一博更是无聊,好几次都往肖战的肩膀上靠,似乎随时都会睡着一样。
最后来的队友叫做Zak,来自马来西亚,年纪似乎不大,三十岁上下,但是黝黑的皮肤和一撮小胡子显得他特别老成,甚至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疏离感。
这两天拉普兰地区的天气相对晴朗,能拍到极光的几率非常高,所以Kim决定接下来分两组开展拍摄活动,因为POS和肖战都懂当地的语言,所以安排了KIM、POS和π一组,而肖战、王一博和Zak一组。
分组的时候Zak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但是最后也没说什么。
定了分组,大家就回房了,毕竟熬夜拍摄,前一天总要养足精神。
而π一边说着为什么她不能跟肖战他们一组一边被Kim拖走了。
王一博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肖战正在认真地铺之前来不及整理的新被褥,把两床被子整整齐齐地并排放好,然后把新拿来的枕头放在了床尾。
“你睡床尾?”
“你睡也可以。”肖战越过王一博进了洗手间,然后“嘭”地关上了门。
王一博纳闷地歪了歪脑袋,他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
肖战出来的时候,王一博已经选了床尾这头躲进了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看他,笑得天真又烂漫:“我睡床尾。”
肖战没回他,钻进了另一个被窝,关上了灯,适应了黑暗以后,可以看到窗外透进来的雪光。他记得王一博说过他怕黑,所以没有拉上窗帘,反正这里是二楼。
舟车劳顿,他确实有些困了,意识渐渐地也有些模糊,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有什么悉悉索索地从旁边的被子里探出来,又悉悉索索地摸进了他的被子里。
肖战缩了缩腿,睡意散了大半:“你做什么?”
“我怕黑。”
“哈?”肖战再次认真地借着雪光环顾了下房内四周,好像也不至于多黑吧?
“要不你开着灯?”
“开灯怎么睡觉?”
“那你开个电视?”
“开电视更可怕好不好?你就不怕它突然跳台?”
“……”少年沉默了一阵,肖战觉察到自己这句话好像有点吓他的意味,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
“你让我抓着你也行。”
“抓着我?”肖战有些茫然,感受到对方的手还在自己被子里,“非要这样?”
“我怕,不抓着你,我不敢睡。”
“……”这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肖战沉默,僵持了一会,他又把腿重新伸直,让王一博抓住了自己的小腿,“别乱动。”
“好的,不动。”
同意他跟自己一起睡的不是自己吗?又是自己挖的坑啊,填呗,还能跑得了咋滴?反正是两个男人,谁都不吃亏。
肖战难受……又跟自己生起了闷气。
到底是哪一步开始错了?
“战哥,你腿毛好多啊!”
“嫌弃就别抓着。”肖战隔着被子踹了王一博一脚。
王一博抓着没有松手:“不嫌弃不嫌弃,毛茸茸的,多舒服。”
“……”
“战哥,你怎么不说话?”
“睡觉!你不困吗?”
“不困啊,来聊聊天嘛!年轻人哪有那么早睡觉的?”
“你还年轻,我已经老了。”
“不老啊,战哥根本看不出年龄,少年感好强,虽然是91年的但是说97年也有人信啊!”
“……你可闭嘴吧你!”年龄和年龄感是一回事吗?
谁来把这个小屁孩的嘴巴塞住!
王一博“咯咯咯”地笑,整个床都在轻微地抖动,笑完了,像是想到点什么,又问:“战哥,你在车上跟那个pos聊什么啊?”
从机场过来的车上,pos一直缠着肖战问东问西,可惜用的芬兰语,王一博听不懂。
“没……没什么啊,他说他看过我拍的照片,一直想认识我。”
“就这?聊那么久?”而且表情还那么古怪。
“就交流了一下摄影心得。”然后还被追问了半天自己跟王一博的恋爱故事。
哪来的恋爱故事啊?这才认识不到一天啊?!
“不是说芬兰人都很疏离,人与人之间都很有距离感吗?”
“可能他是个特例吧?”
“还好跟我们不是一组。”
“别管其他人了,好好睡觉。”
王一博不说话了,手却不安分地探到肖战的左膝,摸到一处与旁边不一样的皮肤,像是某种疤痕。
肖战缩了缩:“把手退回去,不许过膝盖。”
“过不了过不了,我手没那么长。”
“信你个鬼啊!”
“战哥,你为什么会当摄影师啊?”
黑暗中,肖战安静地呼吸如同早已陷入了沉睡之中,而王一博依旧在等他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战柔和的声音才又响起:“大学留学,学的是设计,但是在校期间参加了摄影社团,去了很多地方,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美丽的事物,大自然毫不保留的赐予,亿万年来地球演化生长到而今,却有太多的东西正在消逝,物种灭绝,生态失衡。所以我想要用镜头把我能找到的东西都记录下来,让大家看看,如果可以,让他们也一起来保护它们。”
说完以后,房间里又陷入了长久的静谧,肖战以为王一博已经睡着了,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尝试着入眠。少年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划动了一下按着他小腿的手,肖战刚想喊他别乱动,却听得少年开口:“我陪你啊!”
肖战叹气:“别闹,你做你自己就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过你自己想过的人生,随心就好。”
少年长长的“嗯”了一声,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那除了摄影,你以前有过其他的梦想吗?”
“其他的?”
“比如唱歌……”
“唱歌?哎?你怎么知道?其实我还挺喜欢唱歌的,以前也想过要当歌手,可能就是少了一个机遇吧?”
“以前国内选秀节目那么多,你没想过要去试试吗?你长得这么好看。”
“哈?还好吧?我就一普通人而已。”
“屁嘞!2011年前后,你差不多18岁吧,就没想过参加选秀出道?”
“2011年?”肖战有些纳闷于王一博提出的这个时间节点,“那年我出过车祸……“
“车祸?”少年惊呼一声,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目光炯炯地向肖战望过来,“什么时候?”
“躺好了,你还睡不睡了?这么激动做什么?”肖战不满地别了别嘴,有什么好惊讶的?“夏天的时候吧,昏迷了挺久的,醒来后把车祸前很长一段时间的事情忘掉了,所以也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后来被家里人转到了国外的医院,出院后就直接在国外留学了,所以你说的选秀啊什么的,好像也没机会遇到。”
“忘了?”王一博垂下的脑袋,喃喃着这两个字,长长的刘海盖住了他的表情。
肖战听着他的声音有点奇怪,不由得担心地问了句:“怎么了?没事吧?”
“那……那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起过些什么?”
“记不起来啊,医生说脑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少了某些关键的信息吧,忘了就忘了呗,人总要往前看的,能忘记的事情,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怎么就不重要了?!”这句话不知道触及了王一博哪一块逆鳞,他忽然俯身过来,双手支撑在肖战的肩膀两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这种姿势就很尴尬了。“回去,你发什么疯?我都没激动,你激动个什么劲?”
王一博却只死死地瞪着他,黑暗中唯有这双眼睛亮得有些灼人,卡在嘴里的话却半天都说不出来:“我……我……”
肖战从被子中伸出手来,推了两把,把他推回去躺好:“计较这么多做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我活在当下不就好了吗?”
王一博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被子里,又伸手过来按着肖战的腿,没有再说话。
肖战也懒得再理会他,虽然小腿上的触碰感是有点怪异,但是实在太困了,也就无所谓了,再说,有个人碰着自己,好像确实挺让人安心的,于是慢慢的,他便入了眠。
所以他没有听到黑暗中,少年喃喃自语了一句:“忘了吗?那就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