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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邊漠孽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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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君二十年,边关久经四年连战,是告以大捷,起义军首将白泽战死。遵白泽遗诏,将军之位传于慕山。慕山领命,率将士五千重归雪山,食野果,饮寒露,偃旗息鼓经久之年;晨兴夜寐,栉风淋雨,重振旗鼓,以待日蓄发,趁其不备,一举歼灭若岚。
同年霜月,凌玉三人抵达边关。故意在义军营寨外将脸抹得泥泞不堪,又以朱纱遮面,为的就是避开寨中义军的流言蜚语。如此,不论于慕山或是于自己,都好。
马车行至营寨关口,守卫兵将其拦下。凌玉在螭吻搀扶下缓步下车,与守卫兵说道:“敢问这位义军小弟,你们军中可有一位慕山兄弟?”
“慕山?”守卫兵想了半晌,只觉这名似曾相识,却着实想不出究竟是谁。忽然,灵光一闪,慕山?大将军??打探的目光扫遍凌云的全身,最后停留在遮面的朱纱之上。“你找大将军何事?”
“哦。我是他的故友,劳烦小弟通禀一声。”顿了顿,又说,“若是他不肯前来,请将此物交与他。”说着,自包裹中掏出一根发带交到守卫兵手中。
守卫接过发带,细细端详,少顷开口道:“好吧,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劳烦小弟了。”凌玉莞尔目送守卫的背影。
“公子,何必对他如此客气?”螭吻有些看不惯,虽说公子平易近人,但却也是尊贵之身,竟如此对待一个叛军的看门人,螭吻打心里不服。
“既是求人办事,自要客气一些,博得所托人好感,才会真心实意帮你做事。”
“公子您怎知慕山在边关?又求他何事?”
“说是知道,不如说是一种期望。他在边关,才好替王上留下若岚江山。王上做事一向毫无顾忌,又不肯相信兵书战术,因此,欲保江山,只有求他。我会求他放了王上,放弃若岚!”
……
“启禀主将,关外有一人自称您的故友,相求见面。”
“故友?”慕山心中疑虑。
“那人还送来此物相认。”说罢,守卫双手奉上发带。
慕山一把夺过发带,不知缘何,竟有些手抖。只留下唇边二字“凌玉”便匆匆奔向关口。
远远见那朱纱遮面的美人,竟不顾其他将其拥入怀中。这一举动惊呆在场所有人,包括当事人凌玉。
狴犴螭吻只紧握双拳,愤愤的盯着慕山。想要开口却被凌玉的动作堵上了口。
凌玉先是一愣,继而莞尔单手附上慕山的头轻拍几下,目光中尽是慈爱,像极安慰重获母爱的孩子。
慕山这才发觉自己所为,不舍的松了手。“好友,久见了。”说着不禁动手去扯凌玉面带的朱纱,这朱纱太讨厌,掩住了凌玉的风华。
“慕兄。”凌玉的笑容略显僵硬,朱纱遮面只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此刻还不是摘下朱纱的时刻。因此凌玉伸手制止了慕山的动作。
“随我前往大将军帐吧。”停了手里的动作,虽是心有不甘却也不再深究了,但还是不罢休的扯住凌玉的手腕,径直走向大将军帐。隔住罗衫传来的,是久违的熟悉的温度,与柔软。只顾贪恋此刻的温柔,却忽略了跟在凌玉身后的狴犴螭吻两人投来的仇视目光。
螭吻不觉按了按手中袖刀,真想一刀过去结果了慕山。可他不能,一是不愿牵扯进公子,二是公子此来是为和谈,杀了他和谈作罢争战便是无可避免的,到时生灵涂炭并非他们所愿。
直至大帐外慕山才发现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狴犴螭吻二人。“这二位是……”
“哦,他们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侠义之士,后一直跟随我左右保护我。”
“多谢二位对凌玉一路照顾,慕山不胜感激。”不觉就将此话讲出口,仿佛凌玉是他慕家之人。
“不必客套,江湖之人好管不平事,如此而已。”狴犴出口堵住了螭吻的嘴,他自知螭吻的脾气,听得慕山这般极具占有欲的话语螭吻定会说出不甚礼貌的词句。
“囚牛,将狴犴螭吻二人带至营帐休息吧。”
“是,主将。”
直至二人背影已远,慕山才迫不及待地扯开凌玉的面纱。见那乌漆漆的小脸,忍不住伸手触碰,想要拭去璧玉上的污秽。
凌玉本能后退一步。
“呵,险些忘了,你不喜欢同性之人触碰你。”慕山倒不觉尴尬,自行打来盆清水,道:“洗洗干净吧,看你那小脸花的。”
忽然不知该怎样拒绝,竟是听话的开始洗脸。慕山就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欣赏着美人洗脸动态图,一副赏心悦目的样子。
梳洗干净,索性摘下面纱,难得让脸也透透气。
望着凌玉的面庞,慕山一阵恍惚。忽然想倾诉给他自己的情意,凌玉,我很想你。然而话语堵在喉头,仍是没能说出口。
“慕山,当初怎么不告而别?变卖了家产,也不留个去处,害我一阵好找。”多时无语,凌玉也寒暄起来。
“呵,过去的事不提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出来?”
“你不是被冰阳抓进宫中做他的……”直至现在,那些字眼仍是他的禁忌,他不愿提及。
“秀兰告诉你的?”
“呵,你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谁人不知啊?”此话出口,竟有一丝苦涩。
凌玉摇摇头,“并非逃走的。”
“难道……被他抛弃了??”慕山有些恼怒,冰阳那混账,将凌玉吃干抹净竟然甩手不要了??
“不!不是……”凌玉一时有些紧张,后又笑笑,“宫中太多是非,不提也罢。”
“难得找了来,多住些时日吧。我陪你四处走走看看,而后,你随我一起攻进王城,取了冰阳首级,雪你前耻!”
“慕山,我难得来了,先不要说那些血腥的事情好吗?”慕山并没有注意到凌玉的脸色。
“嗯,也好。明日带你去看我们义军操练,想当初我也是通过这样的操练从个无名小卒坐到如今的位置的。”
“喔?听你此言,现在你是身居要职喽?”
“哈哈,那是。我可是义军统领大将军!这全军将士全要听命于我!”慕山自豪的拍拍胸脯,难得有机会在凌玉面前自夸。
“你还真有本事。”凌玉双目溢彩,却并非是替故友喜悦,而是既是统领,此次前来的目的便更易达成了。
“那是自然。都是与你学的,平日多读些兵法阵势,又勤加习武操练,才得了原大将军白泽的赏识。”
“恭喜你了。”
“恭喜什么,将来这荣耀也与你有关。”不觉吐露出了这后半句,而自己竟没有意识到。
“嗯?与我有关?”凌玉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呵,没什么。”始觉自己的恍惚,不禁扯开了话题,“你就先住在我的大帐吧,有事也好有个照应,顺便也能和我叙叙旧。”
“这……”
“别再推脱了,你独住我不放心。万一被人欺负了,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跟在我身边比较方便。”
“嗯。那,叨扰了。”
“客气什么你,呵呵。”
……
暮色已暗,慕山将自己的床榻收拾好,又命人抱来一床被褥铺在地上。“凌玉,你睡床上。边关不比王城,天凉,你身子弱,受不了地底的寒气。”
“这……”
“没什么的,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好好睡吧。”
“嗯。”凌玉微微点头,上床盖好了锦被。见他躺好后,慕山才吹了灯去休息。
灯熄了,一切归于黯寂,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凌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慕山,你一定要杀冰阳么?”
然而床下轻鼾微起,慕山已是睡熟了。
适才慕山的话仍是萦绕耳际,挥之不去。睡不下,轻叹一口气,索性起了身,披起视若珍宝的红袍,走出了大帐。帐外月朗星稀,不觉又忆起与冰阳在火凤林的那一夜,也就不觉再忆起了冰阳。那张脸,虽是俊逸脱尘,却也终归是惹上了岁月的印记。然而在自己看来,竟多了份沧桑,多了份味道。然而冰阳,若他执意杀你,我又该怎样?杀了他?我不能,至少现在我不能。让我眼见你被他所杀而无动于衷,我却更做不到……就这样一直迎风而立,瞭望着东方的天空,不知是在等待日出还是远眺,仿佛一副贞女望夫像。眼波如湖,荡漾开了远处一人的心扉。也是不眠之人,也是抑郁于心,不觉走出自己的大帐。想他日,自己比慕山高出数级,而后二人皆为三品将军,本是兄弟情深,而今却因一男子兵戎相向。而且现在慕山身居大将军要位,统领全军,自己再没能力与他抗衡。心中自是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夜夜徘徊在帐外,意志消沉,长嗟短叹。虽说不符自己以往作为,然而往往一人之时,才会卸下面具,显露原原本本的自己。本是出帐散心,却呆望住远处那红袍美人,内心烦恼一扫而空,顿时身心无比舒爽。不知是哪位将军的家眷来探亲?单看那身姿就已绝色,再瞧侧脸,好一副哀怨的神色。虽说距离较远,但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人散发的淡淡忧伤。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吧。想至此竟缓步移向那人,那人却突然转身回了大帐,细瞧,竟是慕山的大将军帐!
慕山的老相好?那小子不是喜欢个男人?呵,定是青梅竹马的表妹受了冷落来此探望。不懂享福,如此美人弃之不顾偏生去追求冰阳身边的男娈,真乃变态也。獬豸冷哼一声,眼中心中写尽了轻蔑,也夹藏着许多的嫉妒。
转身回了营帐,却怎样也睡不下了。不再想慕山之事,眼中脑中心中只留那一道朱红色的身影。娇而不媚,自有一股傲然之气,如冬日的红梅,玉骨冰心。心中打定注意,明日若再见得她,便将慕山的事告知于她,他獬豸最难做到的便是欺瞒美人啊。兴许美人梨花带雨之后便对自己投怀送抱了,即便对自己以身相许了也并非毫无可能。想到此,嘴角不觉上扬,合了眼,一阵好梦。
……
“哥,也不知公子怎样了?与那姓慕的小子一起会不会出事啊?那小子一看就让人不爽!一副贼眉鼠眼色迷心窍的模样,要是对公子做出点什么……”
“吻弟,你就那么担心公子……”本想说公子不会有事,无需多心。可话已出口,还夹带着酸溜溜的味道,想要收回已是不可能了。
“嘿嘿,哥,你吃醋啦?”螭吻狡黠一笑,满眼的喜色,孩童般烂漫。
猛然被螭吻戳中了要害,狴犴更加手足无措,一脸窘迫。再加螭吻笑到山花灿烂的勾引,狴犴别过了头。
“狴犴哥哥对我最好了,我以后要嫁给狴犴哥哥!”螭吻忽地拉起狴犴的胳膊开始摇晃,与儿时无异。
“胡,胡说!我,我们都是男人!!”听了螭吻的这句话,狴犴更加慌张,一时竟有些口吃。
“守护公子是哥与我共同的职责,所以我定会做到最好!我会守住一个完好无缺的公子,交还给王上。”螭吻的话讲得大义凛然。
“好!我们一同守护一个完好无缺的公子,把他交还给王上!”不再逃避,狴犴盯着螭吻的眼,也说得伸张正义。
“然后呢?”螭吻挑眉。
“然后你我退隐,再不理世俗世事。”
“然后呢?”螭吻眉挑得更高,眼也更亮。
“让你娶亲,哥要亲眼看你三妻四妾,儿孙满堂。”言不由衷,心虚之下狴犴并未正视螭吻的眼,而是急切的躲避着他的目光。
“切。”螭吻扳过狴犴的肩,柔声说,“我说过,我要嫁给狴犴哥哥!”尔后,一记香吻留于嘴角。而肇事者偷油的老鼠一般,坏笑着溜进了被窝。
狴犴愣在原处,少顷温雅一笑,宠溺得看着身边的孩童,为他紧了紧被角也盖好锦被入睡了。比起那些失眠人,这两人算是幸福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