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残梦》果子寶寶

5、无心伤害

　　已经七天没有回蓝基堡了。
　　我该回去了。
　　我不能让堡里的人们因为我的走失而乱作一堆。
　　我的朋友，但愿此刻，你仍旧安好。
　　等我，请一定要等我。

　　麒箴站在我身边，脸色阴晴不定。
　　我退到他背后，在淡淡地馨香中，轻吻他随风而舞的黑色长发。
　　他回身拥住我，双臂越缩越紧。
　　“你要走了，是吗？”他将脸紧贴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摩挲，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知道吗？我偷偷地喜欢你，好久，好久……”我用额头顶住他的下巴。
　　“不要你走……”他将我抱得更紧，“我不许你离开我……”
　　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于是，我的泪，变成了四行。
　　“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走。”他的语气里除了依恋，还多了几分哀求。
　　我推开他，苦笑着摇头。
　　“我会来看你的，只是，不能太经常。你以后的生活，我会负责，你不用担心。”我闭上眼。
　　我不敢再看一眼，那张美丽的脸。我不想看到，痛苦一点一点地占据他的脸庞，完全取代他摄人的微笑。
　　“我的生活不用你负责！你以为，我不想离开你，是因为贪图你的富贵吗？我不是！我可以照顾自己，就算我照顾不了自己……我也不要接受你的施舍。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我不要你用同情心敷衍我。”
　　不要我负责？不要我施舍？我在用同情心敷衍他？
　　我跨出门去，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开口向他道别。虽然，我并不知道回家的路。

　　月光从天际洒下，一片清凉。
　　泪，已爬满了我的整张脸。也许我并没有资格对他负责。一切，由我而起。我不是在施舍，我只是在偿还，即便我知道自己永远还不完他所失去的。可是，他不接受。那么，我该怎么办？
　　好冷。我已经蜷缩成一团。原来，夜可以这么冷。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我开始无法想象，这每一个寒冷的黑夜，他是以怎样的承受力，支撑到天明。
　　过去了，都过去了。心，还是忍不住抽痛。
　　为什么我就这样离开了？我是好不容易才遇见他的啊。眼眶里潮起潮落，我无法抑制，泪的汹涌。
　　“不要再哭了，再哭，我的心都会碎了。”我感觉到有人将我从地上抱起，“你冷吗？为什么缩成一团，还一直发抖？你宁愿迷了方向，露宿街头，都不愿回去找我吗？”
　　“麒箴？”我讶异得忘记了哭泣。“你怎么会……”
　　“我需要你。我不能让你走，也不放心让你走。”他的声音温柔得能融化一座冰山。

　　除了带他回去，我实是在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既可以让我常见到他，又可以保护他不再受伤害。
　　最危险的地方，也许真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记得，你进去的时候要说，你叫‘莰特·祺那塔·岱卡’，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千万不要忘记哦！”尽管已经叮嘱过千百遍，到了蓝基堡前的时候，我还是不自觉地紧张。
　　“好啦，大总管，听你的就是了。”他似乎有些不耐烦。
　　“那，我先进去，准备好后，我会让人来叫你，乖乖等着哦。”当然要我先进去了，不然所有人都小堡主小堡主地叫，我该怎么解释。

　　“封灵呢？”我一脚踏进敞开着的蓝色大门，随手抓过一个侍卫就问。
　　“啊？小堡主，您回来了？您找她吗？我马上去叫。”侍卫沿着进入蓝基堡内部的走廊一路狂奔，还一边用类似于低音喇叭的声音大声地喊着，“小堡主回来了！小堡主回来了”
　　然后所有的人都涌过来，小心翼翼却又掩饰不住好奇地问这问那。
　　封灵随即像一阵风般地卷过来，抱住我又叫又跳，好像几百年不曾见面一般。
　　“封灵！你这像什么样子！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这严厉的呵斥，无疑是出自母亲之口。
　　“母亲……”我急急地开口，惟恐母亲对封灵责罚。
　　“你也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莫名其妙地失踪七天，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找你吗？”母亲的声音变了变，“孩子啊，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我这个做母亲的……”母亲抱住我，从哽咽到痛哭失声。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母亲从来都是严肃冷漠，没有过多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话，更别说是痛哭了，如此奇观，简直千年也难得一见。
　　“我……我错了，您别这样……”我惊惶地安抚着母亲，却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向她解释。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大家权当没有发生过，把它忘了吧。昕儿，你累了，让大夫帮你检查检查，再好好休息一下。我晚点去看你。 ”母亲抬起头，泪已不见痕迹，我简直怀疑刚才的事是我的幻觉--如果母亲的眼睛没有那么一点红肿的话。
　　“您慢走，母亲。”我向封灵打个手势，然后一起在众人的注视下规规矩矩地回到寝室。
　　“封灵！快！他一定在外面等急了！你帮他找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最好是只管人不管事的，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对他无礼，谁都不许向他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和姓名，你们就说，我是这里的大总管，知道吗？记住，警告他们，如有违反，定罚不饶。”我一口气地吩咐完。
　　“明白了……可是，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他”啊？”封灵看着我着急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多问。
　　“对，就是站在门口，穿白色长袍，头发很长，长得很俊的那个。”我自认交代完毕，便一掌将封灵推出门去。

　　“伈儿，你来了？”他惊喜迎上来。
　　“啊哈，是啊莰特，怎么样，这里的工作你还适应吗？”我喜于看到他容光焕发的模样。
　　“当然啊，这么轻松的工作，是你特意介绍给我的吧？谢谢你了，我感激不尽。”他顿了顿，“不过，能和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会快乐。”
　　我们旁若无人地交谈，身边男男女女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嗯，你们大家辛苦了，休息休息吧，以后我会多找些人来帮你们的。”我不得不多少浪费一点时间去“笼络人心”。
　　“小……不，大总管，这是我们的责任，不敢休息，我们会好好干的，您放心。”一位看起来年纪相对大些的年轻人说。
　　于是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自己的忠心。我不由得开心起来，作为“大总管”的我，看到大家如此地尽忠尽职地帮我隐瞒着，真是应该倍感欣慰啊。
　　“谢谢，谢谢你们……”
　　可是，这件事，到底瞒得了多久呢？我毕竟只是个小堡主，而不是蓝基堡真正的主人。倾向于我的人，怎么也不会比死心塌地地忠于母亲的人多啊。我们不甚平常的关系终究会传到母亲耳中，而小堡主与堡内的奴仆交往过甚这条罪名，任凭我有多伶牙俐齿，冰雪聪明，也无法颠倒黑白，蒙混过关啊。那时，即使我拼死相护，免了他的罪，也再瞒不住自己的身份了。呜呼，无法想象，我必然会遭遇的一场空的下场。
　　“伈儿，怎么了？”他看着许久不语的我，神色忧虑。“你不舒服吗？还是……”
　　“昕儿是你能随便叫的吗！”那严肃而愤怒的声音几乎划破我的心。
　　为什么，这么快……
　　母亲的身影已至跟前，随后是一声清脆的，手掌与脸颊碰撞的声音。母亲的动作向来如此之快，令人完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间，更不用妄想防备。
　　“你清醒了吗？听清楚了，她是我的女儿，蓝昕诺，只有我，她的母亲有资格叫她‘昕儿’，明白吗？”母亲仿佛被人强行夺去了什么似的，愤怒异常，尽管言语仍旧不乏稳重得体，但那燃烧在她眼里的火焰却是越烧越旺。
　　我仅仅隐瞒了一天的秘密就这么轻易地被公开了，我静默着，恐惧着，除了等待下一秒的到来别无它法。
　　“你敢对我蓝基堡的小堡主不敬，还胆敢迷惑她，我决不会就这么饶恕你。”
　　原本低着头不敢出声的他就像忽然被雷电击中一般，颤了一颤。只有我知道，他怕的不是母亲的“不会饶恕”，而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小堡主”三个字。
　　我望向他的胸膛，恨不得一眼看穿神情挣扎的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他会就这么认为，自己从前听到的“小堡主”指的是我吗？他会是怎样的恨我，怪我呢？
　　“你，”母亲示意身边的护卫，“把他拖出去，对他施绞刑。”
　　“不要！”我猛然醒悟过来，死死地拽住莰特的长袍，不让护卫将他带走。“他只不过叫了我一声‘伈儿’，这样就必须死了吗？母亲，您太残忍了。而且，是我要他这么叫我的，如果这样有错，而且必须要被处死的话，那被处死的应该是我！”
　　“对不起，小--堡--主，请您收回您尊贵的手，不要来碰我这低贱的身体，以亵渎了您的身份，玷污了您的清白。”
　　我那一点点的侥幸心理在他冷得就快要结冰的语调中支离破碎。我放开手，心里除了悲哀再也没有一丝期许。
　　“带下去。”好在母亲没有听见他仅仅用来表示对我的愤怒的低语。
　　“不，不要，放了他，母亲，求您了……”我双腿一屈，重重地跪下，“答应我……”
　　“你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呢，我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轮不到你说话，知道吗？”母亲的怒气依旧高涨。
　　“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所有，如果您一定要处死他的话，我乞求您让我和他一起……”
　　“你……！”母亲被我的胡闹噎得说不出话来，“我们走。他们两个，以后谁也不要管，知道吗？”母亲指着我们吩咐着。
　　“谢……谢……”我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我几乎听见她的叹息，看到她的心碎，感受到她的无奈。“对不起……”
　　所有的人都走了，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
　　望着那张雕塑般冷漠的脸，我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寸一寸地下坠。
　　他不会原谅我了……我难过得如同死去了一般。
　　“莰……”再这样耗下去，恐怕几日几夜他都不会动一动。“我……”我伸出手去，试探地触摸他潮湿的脸。
　　他拨开我的手，眼里是令人心颤的苦楚。
　　“对不起……”除此之外，我再也无话可说。
　　他雕塑般的脸忽然抽搐了一下，然后挺起身，没命地奔向远离我的方向。
　　他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