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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奇迹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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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水晶吊坠手链。那块蓝色的坠子在我手上不安份地晃,晃着晃着,就晃入了我的梦中。
深蓝色水晶,深蓝色的花瓣,突如其来的昏眩,如深蓝色一般挂着沉沉的忧郁的脸,还有,不知从哪儿渗出,迅速地浸染了整个画面的鲜红的血液,我紧张地擦着,抹着,最后恐慌地奔跑着,我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却望得见蔓延着血红的地上,那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为什么要如此的惊恐,像在逃离自己没有勇气去承担的确确实实的罪。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拼命地呼喊,想喊住无边无际的血色中仓惶跌撞着的背影,而她却在我力不能及的无奈中跌向不见底的黑色深渊,脸上是无从解释的解脱地微笑。
“不!”我惊叫着从柔软度足可以与天山的云朵相提并论的可爱睡床上高高地弹起,又重重地落下。
受惊的大脑不断地向我传递着惊慌的信号,记忆中血色的画面逐渐模糊不清,而那张轻松地微笑着的脸却意外地清晰。
这代表着什么?预示着什么?只是梦吗?是梦,是梦!我全然不见了迷朦中对那片血色的无所畏惧与努力想唤醒另一个自己的沉着冷静,感受到的只是对噩梦的无限猜疑和猜疑所带来的更多的恐惧。
“大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还赖在床上!交易区不去了?梦中情人不找了?”封灵夜莺般的嗓子以乌鸦的气势响起时,惊魂未定的我没有任何疑问地被惊得颤了两颤。“怎么?是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做亏心事,怎么连我都能把你吓倒呢?”
“少胡说!知道迟了怎么不早把我叫醒啊?都来不及了,你不快帮我准备衣服,还有时间调侃呢?”已在我脑中形成叙述性文字的噩梦的内容终究没能顺利地溜出嘴去。
梦毕竟只是梦,什么也代表不了,过多消极的猜想,不过是我在自寻烦恼。长久的怔忡之后,我终于成功地把剩余的顽固的淡淡恐惧转化为真正在行动上重获自由的满足与兴奋。
仍是这离地处山脚的蓝基堡最近的财物交集的场所,仰视着较五年前稍稍高起的建筑,在更加拥挤的人群中嗅着热情的味道,却是将双耳完全张开,竖立,也听不到往日喧嚣的叫卖。喜悦的脸,忧愁的脸,得意的脸,无奈的脸,这可长可短的五年内,物非人亦非,然而那份不曾悉心珍藏却自然泛起的熟悉感,却无法由于物、事、人在表面上的变化而被抹煞。只是此刻我更希望看到那张能给予我百倍亲切的脸。
--“至高无上的神啊,昕诺此时此刻以她的名义祈求,让五年前的奇迹重现,她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我碎碎念着,迎头撞上一堵不怎么高的“肉墙”。
“对不起对不起。”我摸摸撞痛的额头,慌慌张张地抬头道歉。
被我撞上的男人的长相算不上出色,单眼皮的覆盖下一双不大的眼睛颇有意味地忽闪着,大小适中的嘴大幅度地开裂,他很无赖地整张脸向我倾过来,然后很职业的“嘿嘿”坏笑几声。
我道歉不过是出于礼貌罢了,抬手继续摸摸我硬度相对不高的前额,再瞪大眼看他那嘻皮笑脸的样子——真是活腻了,连我都敢招惹。
“小姑娘……”他突然收起邪邪的笑容,脸上分明写着“我得教育教育你”几个大字。
“对不起,”我马上打断他的话,“我还有急事,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可以先走了吗?”
“哎,我说你,怎么就没有一点鉴赏的能力啊?像我这样——”他拍拍胸膛,“我这样既英俊又强壮的男人,你就这么走了?舍得吗?”
“哦?”我疑心是刚才自己看花了眼——他说自己“既英俊又强壮”呢!于是我再次抬头,认认真真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那张脸不必再看,“英俊”这个词大概除了他自己以外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用在他身上。至于不过是比我多一个头的偏低身高,和瘦得露出“排骨”的胸膛更不可能是他所说的“强壮”——天地良心,我并没有“偷窥”,是我刚刚不幸撞上的时候感受到的。
“啊?”原本好好地酸他一番,压压他无凭无据的自我感觉良好的想法在我终于忍住狂呕一番的冲动,不动声色地重新施舍给他我宝贵的目光时骤然消失,我的眼神犹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已无可能在短时间内离开他——那个在我面前的男人身后不远处,抱着头缩成一团,象征性地时不时做做反抗动作的,可怜地遭受着毒打的另一个男人。
“怎么?终于发现我的优点了?你现在还偶后悔的机会,看你也长得不差,我就……”一阵哑然之后他又开始不知羞耻地念叨起来。
“再见——哦,但愿我们不要再见。”我机械地挥手,心剧烈地痛起来,痛得我一会儿烧灼难耐,一会而儿又冷汗淋漓。
“哦,再见。”他看着我异常的反应迷惑不已,“哎,我叫阿那达……”我猜他后面接的会是“你呢?”,但告诉他我的名字不过是种既不安全又浪费时间的举动。不过我倒是记住了他的名字——“阿那达”?怎么听起来念起来都是那么怪怪的?就像他的人一样。
不及多想,我几乎是一步跨到“暴力现场”,不计后果地一脚踹上肆无忌惮地施展着暴力的满脸横肉的家伙。
“啊!”毫无防备的他在我的狠踹下,下意识转向我的脸在某一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但又立即在下一个瞬间流露出在平时足以勾出我的有一点点喜欢滥流的眼泪的凶狠,可惜今天对我不管用,因为落在他手上的,是我永远不能不管不顾的人。
“你是谁啊!敢惹老子?啊?”他肮脏的口水喷了我一脸,我愤愤然抹去,瞪着绝不比他小的眼睛与他对峙。
“放了他。”我的声音不躲不颤,尽管怀着私心却不失正义凛然。“布朗你听说过吧?他们格兰布堡对我们蓝基堡的意思可是从来不敢违抗的,如果你再动他一根汗毛,我马上带你去参观布朗家的绞刑架。”我凑到脸色发白的恶男人耳边,声音小得像在传递一个高级机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的声音显然地底气不足。
“你已经相信了,不是吗?记住,我是——蓝昕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马上滚,关于遇见我的事一点也不许透露出去,否则,你做了鬼再来找我吧……当然,如果你听话,我不会白占你便宜,给,拿着。”我取出藏腰间以防万一的镶满金钻的短刀,塞在他手上。
“哇……”不敢相信般地摸了又摸,吻了又吻之后,终于相信拉意外之才的真实。“谢,谢谢,谢谢,蓝……”他的目光触碰到我制止的眼神之后,终于还算识趣地停住了。
不错,还算聪明,没把我可爱的大名透露出来,不然……所以,我决定……
“等一下。”我试图喊住那个捂着嘴边偷笑边趁我不注意偷溜的家伙,而他却像怕我忽然改变主意,收回对他的赏赐般对我的喊声听而不闻。“给我站住!”我忍无可忍地对他大吼一声。
“啊?您还什么事吩咐?”他灰溜溜地慢慢蹭回来,握着短刀的手越缩越紧。
“怕什么?我送出的东西决不会收回,我只是想告诉你,任何时候,你可以凭你手中的短刀到我那儿去领取奖赏,多少由你自己决定,希望你不会太贪心。只能领一次哦!”眼看我可怜的刀儿就要粉身碎骨,我只好放弃吊他的胃口。“你可以走了。”
“啊……啊……”他的嘴越张越大,到最后嘴巴的大小足可以放下两个鸡蛋。
难道这个人天生贱命,太大的惊喜接受不来?噢,可怜的家伙,我先走了,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啊!我好像把重点人物忘了!呼,还好还好,他仍旧半坐半躺在那儿,怔证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在原有的痛楚和无奈中加上了一大点的不可思议,一小点的疑惑,一小小点的担忧。
真的是他吗?除了那张脸上似曾相识的精致器官,我几乎寻不到一处五年前的那个男孩与眼前的年轻男人的重叠之处,无论是神态,气质,脸型,肤色,身材或是穿着。那张弥漫着温柔的脸,那股独特的淡而清晰的贵族气,那稍稍移动也会造成破坏的完美的脸部曲线,那白皙却健康的皮肤,那匀称地,恰到好处的身形,还有,那身透露着他的不凡身份的华美衣冠。那才是我尽管只见过一次却始终觉得熟悉的他啊,而今天呈现在我面前的他,却有着始终阴霾的脸,毫无风度可言,看上去如同一副包着外皮的骨架般消瘦,皮肤较普通男人偏黑,上面还星星点点地缀着大大小小的血红,新伤,旧疤,几乎包裹了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好狼狈,好憔悴……
“神啊……保佑我,保佑我……!”我强忍着泪将双手合十,紧张地祈祷着,天知道,如果我认错人该会是怎样凄惨的场面。不要想,不要想了,就凭我一眼看到他时的反应,也许,大概,可能是不会错的吧。
“嗯……你……我……”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磨磨蹭蹭了一阵后终于开口。“你,你是不是……”紧张,紧张,我没头没脑地这么问,到底对不对?……算了算了,说别的……“嗯,你还好吗?”
“咚——”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勉强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神经质地伸出手去试他的鼻息。还好,还好。可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对了!封灵,封灵呢?怎么不在了?我们明明是一起出来的啊,我们什么时候走丢的?
“天啊!天啊!”接下来的一刻钟内,我不断地重复着,坐下,抱头,站起,祈祷的步骤。
我的祈祷,到底能不能算是实现了呢?神啊,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向你要求过他必须是活的,更没有向你要求过他必须是完好的,至于他要不要跟我说话,是不是认得我这些问题,实在是细碎得让我觉得加入我的祈祷中有失对神的尊敬,可是……拜托你,敬爱的,伟大的,仁慈的神啊,请你不要再钻我的牛角尖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