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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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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若!”关晓薇的出现让我很意外。
“怎么是你?”
“我本来就是外科的,听说你在这儿陪护病人,就要求调到这一组,可以帮帮你的忙啊!”她将小车推到床边。“你准备好好谢我吧!”
我还没想出如何应答,她已经凑到近前去看苏阳。
“长得很帅嘛,是你什么人哪?听说伤的蛮严重的,要不要紧啊?你半个多月没上班了,林主任还不把你拆了?看你脸色这么差,要注意身体哦,要不要我的‘爱心便当’啊?”
她这一通叽叽歪歪,把刚睡着不久的苏阳吵醒了。想到他睡觉完全是为了不受头疼的折磨,我心里这个气啊!
“天若……我想喝水……”苏阳一手扶住头。
“头还疼吗?”我先将他扶靠在床头,倚住枕头。
“好多了,就是里面涨得厉害。”
我回身要去倒水,关晓薇已经端来一杯。“我来喂他吧!这是我的工作嘛!”
“还是我来吧,你不太了解情况!”我去拿她手上的杯子。
“迟早也要了解的啊!”她又往一旁闪。
一来二去,关晓薇手一滑,一整杯水扣在苏阳身上。
好在是温水,不会烫伤人,但被褥衣服全湿了,得马上换。
关晓薇连声道歉,我强忍住气不让自己发火。“还不快去拿床干净的来?”
我小心地把苏阳抱起来,由关晓薇将褥子换掉,铺上新的。
不知是因为闯了祸心里紧张,还是平常就动作缓慢,十几分钟过去了,在我的一再催促下才算把床铺好。
只穿了一层病号服的苏阳在我怀里不停寒战。
我将关晓薇挤到一边,亲自将被子给他盖好,又把湿衣服换掉。“怎么样?好点儿没有?还冷不冷?”
苏阳咬紧牙关,尽量控制自己不打战,呼吸急促的点点头。
我从牙缝里骂了一句,开始脱外衣。
“你要做什么?”关晓薇又不识时务地问了一句。
“不关你事!”我终于爆发。“你给我滚出去,不准进来!”
“别凶她……”苏阳哆嗦着,还在替人说情。“她不是故意的……”
我瞪了关晓薇的背影一眼,钻进苏阳被里,轻轻抱住他,用温热的手心暖他的背。
折腾了半天,温暖的感觉让疲倦的苏阳重新睡去。
女人真麻烦,刚才我的脾气是不是太大了?还是先把关晓薇找回来再说吧。
我亲亲苏阳的额头和脸颊,他体温正常,呼吸平稳,我才穿好衣服下地。
病房门口没有关晓薇的人影,我向不远处的休息室寻去。
里面传出低低的哭泣声,应该是关晓薇了。
女人怎么这么爱哭啊?明明是她不小心,倒像是我欺负了她!
谁让自己是男人?让步跟宽容是天经地义的!
我迟疑了片刻,打算推门进去。
“听你刚才说的,顾天若跟他照顾的病人关系不一般啊!”另一个护士的声音。
“嗯?”关晓薇迷惘地应着。
“做护理工作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男人把病人照顾得这样无微不至。儿子对父母,丈夫对妻子还差不多。就算是兄弟,感情也好不到这个程度啊!我看这里面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啊?”
“现在不是流行……那个怎么说来着……‘同志’?我看啊……”
我本想一脚踹开那扇门,想想还是用肩膀代替,仍是弄出很大的响动。
搬弄是非的中年护士一见是我,立刻变了变脸色,噤声不语。
关晓薇也吓了一跳,睁大两只哭红的眼睛看我。
我吐出一口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对关晓薇说:“现在是当值时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是你叫我不要进门的啊!”她为自己辩解。
“今天的针还没打,你要我亲自动手吗?”
“哦,我刚才已经把药送病房了!”
“还不快去?”
关晓薇抹一把眼泪,从我身边跑过。我又瞪了那个“长舌妇”一眼,把门重重带上。
关晓薇准备针具的时候,我将苏阳的右手从被子下面轻轻拿出来。
左手背遍布针眼,又青又紫,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血管,右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手很白,手指纤细修长,像女孩子的一般清秀。因为主人在昏睡,这只手在我掌中自然弯曲。指腹上有几处伤痕,那是为我做饭时弄的,我的鼻子又开始泛酸。
迅速眨了几下眼睛忍回眼泪,抬头发现关晓薇正用讶异的眼神看着我。“看什么看?快点,别把他弄醒了!”我压低声音。
关晓薇看看苏阳又看看我,面露难色。
我向她努努下巴,半是催促,半是鼓励。
针头扎进血管时,苏阳还是皱了下眉头,并轻轻哼了一声。
关晓薇紧张得有些手忙脚乱,总算把输液管处理好。
我小心地把苏阳的手放回被里,示意关晓薇可以去休息了,她立刻逃也似地跑掉。
我忽然感到有些疲倦,就在床边趴下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苏阳的呻吟声把我的瞌睡虫全赶跑了。
“怎么了?”我仔细审视他的脸。
“天若……疼……”他睁开眼睛。
“哪里疼?”注射剂里明明加了止痛药的。
“胳膊……”他用左手指着自己右臂。
我掀开被子才发现是输液针头错位,手背已经肿了个大包,并有回血。
关晓薇又不知去向。
顾不上骂她,立刻拔去针头,按压止血。“好了,不过肿得消好一阵子。”
“不用担心。”他轻轻笑了一下。“我是饿醒的,才觉得胳膊疼。”
我知道他是安慰我,便努力让他觉得我已经相信。“饿了吗?想吃什么?”
“想不出……呃……鱼片粥好了。”
“那我给表哥打电话,一会儿让他送来。”
“还要麻烦他,真是过意不去。”
“表哥不是外人,不用抱歉的。他有机会多往回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苏阳想吃的东西,怎样也得弄到啊!”
“我发现自从我受伤后,你更宠我了,是不是怕我会死啊?”他的语气像是开玩笑。
我的心脏却抽了一下。“不准乱讲话!宠你是我的工作,爱你是我的生活。以后再敢说那个字,就打屁股!”
“可是天若……”他撅了一下嘴。“我想出院。”
“你在担心钱的问题吧?我已经解决了啊!”他看不见我的唯一好处就是省去伪装表情,只要声音听起来没问题就好。
“还有你的实习。你天天这么守着我,工作还要不要了?”
“已经在运作中了,你就知道瞎操心!”我轻轻抚摸他刚长出的头发,短短的,有些扎手。
“听起来你好有自信啊!”
“是啊!我是相当自信啊!”
他笑着,不再置疑。
笑容从我脸上退去,肌肉无力再抬起嘴角。钱是借的,工作,八字还没一撇。我们面临的困难还真是不计其数啊!
表哥送来苏阳想吃的鱼片粥,也许是发现我神色不大对,就把我拉出病房聊聊。
“我们公司很快又会组织一次去外地表演,不过我可以请假,来帮你照顾苏阳好不好?”我俩在长椅上坐下。
“不要了,你忙你的,我身体还好。”我把胳膊肘支在膝上。
“好什么好?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正好不用减肥了!”我打着哈哈。
对面的许子言摇头,这家伙一直都没离开过,就算再无视他也必然闯进视线来。
“那你的工作呢?就一直这么请假下去?你打算让苏阳住到什么时候?单人病房很贵的!姨妈再宠你,也不能老这么……”
“我还不至于被钱的问题难倒吧!要对我有信心!苏阳的状况还不稳定,怎样也得等到扫描过后再考虑出院的问题!”
“欧阳复愿意这样无休止地借钱给你?”
“他不会出尔反尔,这点我了解他!”
“唉!你这人真是倔!”他也摇头,与许子言的节奏差不多。
我拍拍他的肩。“好表哥,我知道你疼我。但这次的事你就依着我吧!为了苏阳,我什么都可以舍,工作也不例外!至于钱,是人挣的,我会努力想办法,跟欧阳复协调清楚。”
许子言忽然开口。“天若,钱的事你不用愁,我去找姓王的。是他害人,医药费理应由他出!”
“他会同意吗?不要再把自己陷进去了!”我看着他。
“最让我愧疚的就是事情因我而起……”他咬了下嘴唇。“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来补偿!不过要些钱出来还是我能力所及!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送钱来!”
“不行!”我也摇头。“你这样回去我怎么能放心?”
他愣了一下。“天若,你再这么说我真的要爱上你了!”
轮到我怔住。看来我真的是大脑秀逗了!
“我和姓王的事情也应该有个了结,你就不要担心了。”他的脸微微泛红。“你相信我会回来的吧?”
“我相信……”
“谢谢你,天若!”他起身就走,将右手举高摇了摇。
我没再阻止他,因为我实在想不出理由。
“我得回公司一趟,你跟苏阳慢慢吃,足够你们两个的。我跟他们说是病号饭,做得可能清淡一些,你得将就一下,晚些我再来。”表哥也向我告辞。
“好!”我冲他笑笑。“苏阳早喊饿了。”
送走表哥,我拉开病房的门。
里侧的墙上倚着一个人,一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苏阳……”我惊讶地看到他连鞋子也没穿,就那样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你怎么能下床?”
他放下捂嘴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只剩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你是不是还想生病啊?”我连忙把他抱离地面。他的身子没什么温度,手脚尤其凉。
“对不起……”他用手勾住我的脖子,喃喃地说。
“拜托你别再说那三个字好不好?”我把他放回床上,用被子盖好。“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所有的事情都是意外,是老天爷给我们的考验。考验,懂吗?怎么可能桩桩件件都一帆风顺?你的任务就是快点好起来,要配合治疗。只有你健康,快乐,我的付出才没有白费啊!”
他沉默了一阵子,用手背抹着眼泪。“天若,我饿了,我想吃饭!”
我的眼泪“刷”地流出来,是压抑太久的情绪爆发,更是痴心得偿的释怀。
苏阳啊,你终于懂我的心了吗?
“好,咱们吃饭!”我边流着泪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