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姑娘别哭

9、牧远

　　到了庆丰楼，熙熙攘攘，小二的传菜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像从前一样没有空桌.胡枝子扫了一周发现靠窗边有一个二人位仅坐了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公子哥，于是走过去问那人：“请问公子，这里可否借个座？”
　　那人抬头，向她笑了笑，唇红齿白，一派温文尔雅的书生打扮，胡枝子心里暗叹真是一副好皮囊.
　　那公子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姑娘，没有娇滴滴之风骨，圆圆的眼睛里透着坦荡，谈不上风华绝代，但看着无比舒心.便笑着说：“小姐请坐.”胡枝子欠了欠身：“多谢公子.”便招呼小二点菜，一笼汤包，一笼蟹黄包，一笼鲜虾包，因汤包要等，便加了一碗桂花红豆元宵羹.大齐民风开化，但很少见女子独自来用餐，看点菜的手机又十分熟练，待人接物又落落大方，书生不由又看了一眼胡枝子.待书生的汤包上来，他一口半个，汤包的热汁飞溅出来，烫了公子满口.

　　胡枝子噗的乐了出来，书生懊恼的抬头，看见一张满是笑意的脸，于是微微红了脸.
　　胡枝子拿起筷子，道：“借公子一个汤包，稍后奉还.”小心的拿起来送到嘴边，在汤包的下缘轻轻咬了一口，吹了吹，然后微微仰头喝掉里面的汤汁.待汤汁喝完，又向里面浇了几滴蘸汁，然后一口吞下.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观者顿觉这汤包美味.吃完胡枝子拿出帕子抹了下嘴，对书生道：“吃汤包有十二字箴言‘轻轻移，慢慢提，先开窗，后喝汤‘.公子不妨一试.”书生朗然：“多谢小姐.”依着胡枝子的方法又食了一个，果然好吃.接下来二人安静的食完汤包，胡枝子欲结账，公子起身拦住她：“小姐教我食汤包，在下十分感激.这顿我请.”说罢在桌上摆了一块碎银子，向胡枝子拱了拱手，便走了.胡枝子看着那块碎银子，心道不知是哪家的败家子.于是也站起来出了庆丰楼.

　　向前走，就是胡家的老号庆余斋，经营女红胭脂类.不单有大齐国的物件，还有一些西洋玩意儿.胡枝子一进去，看见里面人头攒动，生意果然是好.谢掌柜正在噼里啪啦拨算盘，听见一个俏皮的女声：“掌柜的，盘这家店铺多少银两？”“不卖！”许是每天被叨扰烦了，谢掌柜张嘴就说.转而觉得不对，这女声很熟悉，抬头一看，居然是二小姐！连忙跑过来，眼泪马上要出来了：“二小姐，二小姐，您提前出宫了？”胡枝子看见谢叔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只是人似乎没有那么精神了，也觉得有点难过，红了红眼睛对谢掌柜说：“谢叔，今日皇上特赦我出宫休沐，想着来看看您.”
　　“好，好，二小姐来看老奴，老奴感激不尽。”谢叔的眼泪出来了。这些年胡家发生了很多事，京城的铺子胡大少爷都交给了谢叔。谢叔是个忠心的，自打跟了胡枝子的阿玛就没再易主。阿玛对谢叔也好，给谢叔在京城安了家，还把京城店铺每年二成的盈余用来做谢叔的工钱。
　　谢掌柜带着她向内院走，找一个僻静的偏房把这几年胡家的生意说了一遍，又把账本拿给她看.
　　胡枝子推开账本，对他说：“谢叔，我不看.这些年京城的店铺多亏了有您.我常年在宫里，不大需要银子.今日来是有一事，他日如有人带着这两句诗来，且转告那人等我.”说完胡枝子把一张纸放到谢叔的手上。
　　谢叔打开，看到特别娟秀的小楷“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二小姐的字还是那么漂亮.谢叔想起生前胡老板管教二小姐，不管到哪儿都带着，在颠簸的车马上也要二小姐读书练字，二小姐不爱读书，专喜欢读一些江湖的野话本，但字却是写得好.大齐国商人地位低下，胡家是商贾人家，虽不缺银钱，却一直受各路官员压榨，老爷夫人之所以惨遭不幸，怕是有什么隐情.想到这，谢叔的眼睛又红了.

　　胡枝子安慰了一通谢叔，便去店里挑一些好玩的玩意儿.胭脂水粉什么的装了一小布包，便背着走了.
　　出了庆余斋已是晌午，她的肚子开始叫了.晌午要吃什么呢？当然要吃烧羊肉.于是又奔着望北楼去.到了望北楼，小二招呼着上了二楼，对胡枝子说：“今日客满，靠窗的那个位置只有一位公子，小姐与公子拼个座吧！”胡枝子走近一看，竟然又是早上的公子。
　　那公子抬头望过来，看见了胡枝子，站起来向胡枝子弯身：“竟然又碰到了小姐，可见世间之奇妙。既然如此，望小姐赏脸与再下一起吃个便饭吧！”
　　胡枝子也不推诿，欠了欠身便坐下了。那公子对她说：“看了很久，竟不知要吃什么，有劳小姐了。”
　　“好啊！”胡枝子微笑着，也不看菜牌子，张口就点了几个菜，主菜有烧羊肉、芜爆散丹、烧二冬，汤品要的是羊杂汤，要了一份清汤面，嘱咐小二要用烧羊肉的汤汁做浇头。又是行云流水。
　　那公子看着胡枝子这般，笑出了声。胡枝子的圆眼睛一瞪：“公子可是在笑我？”
　　那人摇了摇头：“只是从未见过女子竟是这般爱吃，会吃。”
　　胡枝子的眼睛便眯起来了，点了点头，她的毛绒耳坠随着摇头轻轻的晃了一下，又平添了几分生气。她说：“小女子平生夙愿之一便是尝遍天下美食。”
　　“小姐果然是有抱负。再下孙牧远，辽北人，敢问小姐芳名？”
　　“胡枝子。蒙古部落海拉尔人。”
　　二人闲聊间饭菜便已上齐，胡枝子又叫了一小壶酒，为那公子斟了一杯。“烧羊肉配烧酒，美味不多有。”说罢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烧羊肉放进口中。羊肉烧的酥嫩入味，即便是不能吃羊肉腥膻的人也可多用几口。再配上一口烧酒，整个人都暖起来。
　　孙牧远有样学样的随着胡枝子吃，便也觉得这是世间难得的美味。最后胡枝子留了几块儿烧羊肉，用公筷分了两碗羊汤面，把剩下的烧羊肉摆在面上，又叫小二洒了一点香菜，淋了点醋和辣子，端到孙牧远的面前。孙牧远看着这碗面，红色的辣子，绿色的香菜，暗红的烧羊肉，颜色十分好看。忍不住下口吃了一口，美味，又低头连连吃了三口。

　　这餐用罢，二人话别，孙牧远看着胡枝子：“不知改日可否请小姐带我品尝京城其他美味。”脸上满是探究。
　　胡枝子偏头想了想：“上元节那一日，有缘再见。”

　　与孙公子话别后，烧酒的后劲儿上来了，胡枝子有一些昏昏欲睡。于是便随意找了间茶楼醒酒，让小二找了间雅间，又要了壶茶.雅间临街，胡枝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突然感觉有一道凶光在盯着自己，便不动声色，轻轻的关上窗.
　　叫来小二，要求小二换了个一楼的雅间，并不临街.开着雅间的门，看着人来人往.胡枝子心里思忖：自己几年没出宫了，胡家亦没开罪什么贼人.如果是宫里的贼人追了出来，怕是想要自己死了.这时一个人走过，状似不经意的扫过来，看到胡枝子顿了一下.身形瘦小，眼神凶恶，不是宫里的人是谁？他看到胡枝子，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满口黑牙十分可怖，笑过之后便走了。

　　胡枝子惊了一身汗，待酒完全醒后，去了刘家药铺。进门之后也不管别的，直接找刘掌柜。刘掌柜从后院提了帘子进来，看见来人竟然是胡枝子。便问道：“胡二小姐有何贵干？”
　　胡枝子直接说：“我要买药，只有您有。”
　　刘掌柜的眉头皱了皱：“随我来。”走进后院对胡枝子说：“你要买什么药？用于什么？”
　　胡枝子道：“曼陀罗粉。救人。”
　　刘掌柜也不再多问，径直给她包了一小包。塞给了她。“如果想保命，用重药。”

　　出了药铺，便去西羊市闲逛。西羊市新开了很多商铺，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街边还有卖艺的，喷火、套圈儿，还有很多人围着的斗鸡。
　　胡枝子挤进去，挑了只脑袋有点耷拉的小蔫斗鸡，有好心人劝她，她道：“就是图个乐呵。”把小斗鸡往里一扔，围观的人纷纷压了胡枝子反向。谁知胡枝子的鸡眼看要败北的时候，突然奋起反击，胡枝子赢了。

　　眼看太阳要落山了。街上的人渐渐散去，胡枝子也该回宫了。她特地挑了一条长长的小街，这条小街都是百姓家的后墙，间或有两道角门。走着走着，身后的阴森感觉越来越重。胡枝子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并且脚步越来越快。而她，反而渐渐慢下来。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绣花针。胡枝子听到了那人胸腔发出的丝丝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她的身后！胡枝子握着绣花针转身便要刺过去，却见那人躺在地上，身旁站了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