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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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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林景端坐在堂屋里饮着茶,似乎是已经盥洗过,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桌上的菜肴两三样,不算丰富,但都是赵苏阳爱吃的。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变得这么细心了?
今晚席间,赵苏阳确实没有怎么动筷子,当时她的心思全然不在吃的上。
“饿了吧,过来再一起吃一点。”叶林景朝赵苏阳伸出手。
“怎么还没休息,你明天就要启程了,”赵苏阳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握住,顺着手的方向坐了下来,“对了,有件事……”
几乎是同时,叶林景刚好要回应她方才的话:“无碍,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在马车里休息一段路。”
“我们?”
赵苏阳敏锐地捕捉到了叶林景话中本不该出现的字眼,随后又有些惊喜。
只一瞬间凝思,赵苏阳想起了门口新挂起的红灯笼。这是长霁的习俗,家里所有人要远行,便会在门口挂上崭新的红灯笼。
这话便是在表明,让她明天一同出发,去东良。
原本赵苏阳还在为又要一段时间见不到叶林景而感到失落,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主动提出跟去,但她想到赵方青在曲水亭说的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叶林景目光流转,没有说话,握着赵苏阳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来回摩挲。
这样不好么?在她犹豫的时候,有人替她做出了选择。
好,很好,但她不喜欢这样。
“将军应该早些和我说的。”
赵苏阳指的是他奉旨护送郸王去东良一事。
郸王要去封地的事,赵苏阳也不过是从三天之前曲水亭的聚会中得知,而护送郸王的队伍是由叶林景带领这事,还是今晚无意间从赵方青与小墨可的对话里听到的。
“否则,”赵苏阳从他的掌心里缓缓抽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握着,“方才说的‘一起在马车里休息’的话就显得过于刻意了。”
还是没能瞒过她。叶林景含笑摇了摇头。
“那公主又是怎么发现的我?”
“起初我还不确定,直到刚才一进门就闻到了将军身上特别的清香,我想是为了掩盖之前身上的艾草香味吧。”
近来,叶林景常去探望那些捡回一条命但留下伤残的士兵,他们常用艾草之物燃烧外用,所以叶林景身上不免也沾染了浓浓的艾香。
而在墙缝之中,如此近的距离,自是能闻到蒙面之人身上的味道。
正是这艾草燃烧过后的香气。
这一种味道也许是巧合,但叶林景不是习惯用香料之人,他的身上通常是兵器的锈味,马草的清香,或者是各种泥腥味,偶尔也会有汗津味,但他很少让赵苏阳闻到,回家必是盥洗干净才见的她。
那突然多出的香料味,就让赵苏阳肯定了自己的怀疑。
叶林景并不反驳,反而大方承认:“确实,不过就算没有今夜的意外,我也是要请公主一起前往东良的。”
用香料掩盖艾草香一事是他弄巧成拙了,但他真的有那么一丝担忧,怕自己被认出,毕竟潜入后宫并非一件可以招摇的事。
叶林景奉旨去办事从不会带上赵苏阳,她在长霁的家中,他才放心。然而这次却与以往不同,是不是他又预知了什么事?赵苏阳想着。她在逃避未知的恐惧。
可这一去,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数年,赵苏阳还有许多迫在眉睫的事情未做,此时断然是不能一同前去的。
于是,她拒绝了。
被回绝之后,叶林景的样子有些落寞,握着赵苏阳的那只手也逐渐卸去了力,失望之色铺满了脸颊。
赵苏阳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嘴快,东良是叶氏老家,这次叶林景执意要带自己回去或许不是因为预知了什么,而是因为那一次的事。
那时,赵苏阳刚从上越国回来,并不想回到皇宫去,可她长这么大,在这偌大的长霁国里,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城外的舅舅家,想要远行的念头在她心里占据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无意间提起过,“要不我们去你的家乡东良看看?”
被叶林景婉拒的理由她不记得了,大抵是说在京都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回家乡诸如此类的。
这事她早已忘记。
“其实,我还是想出去看看的,除却京都城的繁华,再去长霁的别处看看。”
赵苏阳重新握住那只还温热的手,“但明日我得先去一趟茶馆,有个人要去见一面。”
“行,到时候公主只需在茶馆等我便好。”叶林景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浮现。
换她来哄他也是无妨的。
次日,收拾妥当的叶林景早早进宫面圣,而赵苏阳还窝在床上,昨夜还是薄衫,今日已冷到能看见哈出的白气。
十月份的天,也该冷了。
昨夜赵苏阳拟好了一封信,今日让叶林景亲自带到司乐阁给晓壁,自己这才能多赖了一会床,还有一个上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难得赖一次床,就被尽职尽责的铃丫头软磨硬泡叫起来了。她是受了叶将军的叮嘱。
“将军好生奇怪,往日里最是宠着夫人,绝不让人打搅,夫人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铃丫头嘟囔着嘴,暗暗透露出方才烦人的催醒行为实属被逼非本意。
“他这是怕我反悔。”
怕她因为好眠过头的原因,耍赖不去了。
赵苏阳忍俊不禁,顶着寒凉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坐起来。
终于上妆完毕,铃丫头从身前走开后,赵苏阳拿镜子细细端详着自己的面容。铃丫头给自家夫人用了时下最流行的口脂,亮泽鲜红,眉间还点了四瓣状的花钿,使得被冻僵的脸上多了许多绯红之色。
“这妆容是否过于隆重了?”
“怎么会呢,夫人难得出远门一次,这第一日肯定不能被别人看轻了去。”
这都是哪跟哪的歪理,赵苏阳不解。就在她捏起帕子,折了一角放在唇上准备抹去一些红色时,铃丫头眼疾手快,霎时便抢过了帕子。
“夫人不能擦!”
看见铃丫头气鼓鼓的,赵苏阳哭笑不得,追问之下才晓得缘由。
只因最近铃丫头看了几本赵苏阳给她的话本子,之后就彻底迷上了,自己又去各市场淘来了一些,可谓看得走火入魔 ,将话本里的世界等同于现实了。
其中有这么一幕:
富家公子领了心上人回家,但那位公子已有家室,心上人去到夫君家中不仅没有得到好眼色,还被要求出行不得打扮,女子委屈求全之下只得日日素颜。
起初,外面的人以为是女子患病,才面色苍白,时间长了便开始责怪女子的夫君不知爱惜,竟让女子带病至此。这位公子为了摆脱骂名,便暗地里让人将家中夫人不许妾室上妆之事宣扬了出去。
从此,没有人再说那名公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们更同情的是那名做了妾的女子,连悦己的妆容都无法拥有。
铃丫头正是将这话本里头的事联系到了赵苏阳对外的身份上——至今她还是叶林景的一名妾室。
“我问你,在这将军府里,有几位女主人?”
铃丫头不明白赵苏阳想说什么,她挠挠头老实地回答:“只有夫人你一位。”
“那不就对了,”赵苏阳屈起食指轻轻地敲了一下铃丫头的脑门,“在这府里,还有谁能把我欺负了去?”
铃丫头虽知说不过赵苏阳,但仍不肯罢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就算是这样,那夫人也不能擦掉,因为夫人这样子好看!”
确实,赵苏阳的妆容从未这么精雕细琢过,自己看着心情也好上了几分,终究拗不过,“那便这样出门吧。”
依照约定,赵苏阳来到藏贾茶馆等候那个擅长寻人探事的人。
那人名叫柯子,来京都找活已有数月,也接过几单力气活,但总认为自己屈才了,所以一直花钱将自己的信息挂在茶馆的展栏上。
现如今在藏贾茶馆的展栏里,找人做事的需要先付展栏的费用,而找工作的人可以先赊账,等拿到酬劳再依据在展栏上悬挂的时间给钱,这也是很多人依然选择藏贾茶馆而不是对面的财源行的原因。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那个叫做柯子的男人,终于出现在藏贾茶馆里。
他一进来便将一楼里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直至阿町叫住他,才收回目光,应该是阿町和他说了什么,他抬头,目光一下子寻到了二楼赵苏阳的位置,起初他的神情极为惊讶,而后不知怎的又变得鬼鬼祟祟,是躲闪着上的茶馆二楼。
“夫人,这人看上去不太靠谱的样子。”
铃丫头对柯子走进来展现的痞里痞气的样子,莫名排斥。
“嘘,人不可貌相。”赵苏阳嘘声制止,怕铃丫头的话被正疾步向自己走来的柯子听了去。
柯子身上围着一件破旧貂裘,可以猜想到,他曾经的身世不一般,为何会沦落至此,想必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两臂盘抱在胸间,把手揣在腋下,刻意压低了声音:“夫人可是要查你夫君的那种事?”
“你休要胡说!”铃丫头在一旁攥起小拳头佯装要给他一拳。
赵苏阳微微抬手拉住了铃丫头,而后问柯子:“我还什么都没说,为何你会觉得我是要查那样的事?”
柯子收敛住略微尴尬的神情,“如果不是,那非常抱歉,如有冒犯到夫人,我赔罪。”
说着,他抱拳朝赵苏阳敬了一下,接着说道:“在下粗鄙,说话比较直接,我看夫人的打扮妥妥一副正室气派,故以为和我以前遇到的妇人一样。”
日头上升,茶馆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眼看时间不多了。赵苏阳开门见山告诉他自己的来意,并将一张写有东西的纸递了过去。
柯子打开一看,头不自觉扭向一边,“宫里出来的人?”
“有些为难?”
“倒不是,”柯子自信满满,“只是这查与皇宫有关的人,怕是有些危险啊……”
赵苏阳将一个小布兜放置柯子面前,“这是订金,找到之后,再加一倍。”
“成交!”柯子爽快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