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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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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有凉风,拂动树梢,也让守在门口的陈御杰昏昏欲睡,忽然,他听到房里有敲东西的声音,好像是……公主在发脾气?
赵苏阳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使劲闹腾,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门口的耳朵里。
已过子时,若不是什么大事,守卫不会轻易敲门询问。赵苏阳就看准了陈御杰是个不会偷懒的人,此时定在门外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第二日,赵苏阳从房里出来,脸上写着“不好惹”,陈御杰没敢问起昨夜之事,只时不时偷瞄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赵苏阳走至庭院内,回身仰面朝向四周房顶,提起一口气。
“我知道你们就在上面,让你们国师过来,我有事找他。”
不出所料,半日后,温鹤再次出现在了这个小院里。
“公主你看,我对你可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好的不再来,因为你找所以我马上过来了。”
赵苏阳习惯性忽视掉他的油腻,转而感叹一声,缓慢地说:“人在他乡难免会感到孤立无助,昨夜还做了噩梦……我想家了。”
温鹤早已做好等她反驳的准备,但她软下来的语气正中温鹤下怀,本来暗淡的眼眸一下子冒出光,“以后上越就是你的家,在这你将会有自己的亲人、朋友,你不会再感到孤独。”
“算了,你现在跟我走。”当赵苏阳不再与他硬碰的时候,温鹤又觉得无趣了。
“去哪?”
“带你入宫,去见你们长霁的王爷,他应该也算是你的亲人吧?”
“真的可以?”赵苏阳真的感到惊喜,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让国师主动提出带自己去见三皇叔。
温鹤看了看赵苏阳凌乱的发髻,“我在外面的马车里等你。”
说完,他覆手走了出去。
自赵苏阳被叶林景从大殿之上带走,德裕便被上越以特别招待为由“留”在了皇宫里,不得随意进出,每日美酒美人轮番伺候,上越国主对德裕乐不思蜀的表现甚是满意,渐渐放松了对他的防范。
青山殿外的宫人刚想往里通报,让温鹤制止:“不必了,你们也都先下去,这里有我。”
三五个宫人行礼退下,温鹤对赵苏阳仰了下脸,让她进去,自己便到青山殿旁的议会堂等候。
整个青山殿漆了肃穆的暗绿色,与宫内其他主殿的金碧辉煌尤为不同,它整个充满阴郁的气息,即使在炎夏,里面的光线也比其他地方暗淡,任谁进来都不敢轻易言笑。
然而就是这样最不会出现旖旎风光的地方,德裕一住进来,从此美人常驻,美酒常伴,连空气都变得甜腻了。
赵苏阳还未走进去就已听到殿内奏起的乐声,异于她在长霁皇宫里听到过的端庄典雅,这的音乐有种说不出的缠绵之意。
在殿中央挥舞水袖的正是那晚宫宴上献舞的女子,没想到国主竟将此女子赐给了她三皇叔。
几个酒瓶子骨碌碌在地上滚动,有一只刚好滚到了赵苏阳的脚旁。
乐师看到有人走进来,知道赵苏阳同眼前这个王爷来自同一个地方,以为有要事相商,主动停下了手中未尽的曲子。
倒是舞姬境界更高,不理会走进来的人,继续忘我地展现着妖娆的舞姿,在静默中脚下舞动的步子与地上摩擦出的声音却是别有风味。
“音乐怎么停了?给本王继续!”德裕仰头将酒坛里最后一滴酒抖进喉咙,砸吧着嘴说。
“三皇叔,你清醒点,我是苏阳。”
德裕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双眼睁开,看清了眼前的人,笑道:“原来是本王的小侄女啊,你终于回来看我了嗝……”
德裕打出一声酒嗝。
赵苏阳快速用袖子捂住口鼻,隔绝掉她始终无法适应的一个味道。
“你们都下去。”赵苏阳难得摆了一次公主的谱子。
最后那舞姬欲言又止地看了德裕一眼,顺从地退了出去。
赵苏阳以为三皇叔在这花天酒地只为了隐藏自己,没想到他是真的醉成了滩泥。
一贴近德裕的身旁,酒臭汗酸味扑鼻。赵苏阳叫来殿内专门侍候三皇叔的随从,一问才知,三皇叔在这青山殿里已经足足喝了六日,难怪温鹤这么好说带她来见三皇叔。
但赵苏阳仅有这一次机会来找三皇叔,如若错过,想再避开上越皇宫里的人找他就是难上加难了。
突然,赵苏阳想起了叶林景昨日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他急于说服自己离开的说辞。
叶林景说:“如果王爷什么都没跟你说,你也不要给他留下任何消息。”
那三皇叔现在的情况,算不算什么都没有说呢?赵苏阳拿不定主意,但也打消了要给三皇叔留下书信的念头。
琢磨着回去再和叶林景商量商下能不能再给她点时间,把事情弄清楚再离开。赵苏阳无奈离开青山殿,刚走出殿门,便听到旁边传来争吵声,她靠近了去听,发现是桃茉和温鹤。
“……父皇让你娶那长霁的公主你也不拒绝,你当初怎么对我承诺的,你都忘了?”
“桃茉,我没忘记对你的承诺,我也说过,让你无论发生何事都要相信我,即使你不再相信我了,你也该信你的父皇。”
“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让我怎么信?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们所以才连母后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好,你想知道事情真相,我告诉你,”温鹤环顾四周,把议会堂的门窗都关上后才说,“当初你因为被人陷害而导致一生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国主很内疚,便找到我,国主知道你我相互倾慕,便撮合了我们,把你的事都告诉了我,可国主知道,即使这样,依然不能弥补你一生的遗憾,他便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桃茉颤抖着声音问。
“国主认为,这天下只有出生于皇家的孩子才有资格做他最爱的女儿的孩子,于是四处打探,甚至想到将你还未婚嫁的姐姐许配给长霁的王爷,留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给你,但嫘曦公主的到来让国主改变了计划。”
“国主想让我娶嫘曦公主,一来是成了两国继续友好下去的美意,二来是想让你能拥有一个与我有血缘并且同等尊贵的孩子。国主不惜一切将污名当众扣给她,为的也是将来能以此作为要挟,让她放弃孩子。”
赵苏阳在门外惊得险些发出声,她捂住自己的嘴,才堪堪忍住,继续往下听去。
“你们好残忍……”桃茉同情起赵苏阳来,似乎忘了不久前还将她恨之入骨。
“哼,有什么好残忍,他们长霁国也用过这个方法,那偷梁换柱得来的太子,如今还登上了皇位,却连自己的生母是我们上越国的人都不知道,你说可不可悲?”
赵苏阳双脚颓软,用最后的力气撑住自己往宫外走去。
越往宫门走去,认出赵苏阳的人越多,因为关于她——送来联姻的长霁公主,与随行将军有染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皇宫。
上越接待使臣那日,在城门值守的人,对嫘曦公主有多么高的夸赞,如今便有多么低贱的辱骂。
赵苏阳在上越都城里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心中百感交杂,她恨上越国主的卑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又有那么一丝丝嫉妒的感觉冒出,同样身为公主,桃茉的父皇就能为了她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可她的父皇……
小时候能见上他一面都是件可以开心一个月的事。
自从离开了皇宫到市井生活,赵苏阳以为自己不会再在乎这些了的,然而她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将这些情感压抑得更深了而已。
短暂的悲伤过后,赵苏阳意识到,上越国主不会因为她的逃走而贸然出兵长霁,除非他想让自己的女儿身败名裂。
想到这,多日来的沉重感慢慢消失,让自己畏首畏尾的理由如今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只要她现在抽身,这一切的烦恼都不再有。
那处僻静小院,是束缚赵苏阳的地方,同时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她与叶林景联系上的地方,但她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忽然,一队官兵涌进街市,见着年轻女子就拦下查看。
赵苏阳心叫不好,八成是温鹤发现自己不见了,正派人四处搜查。
眼看拿着画像的官兵向她靠近,就差一点便要看到正脸的时候,街那头响起另一队官兵“别跑!”的叫喊,拿着画像的这个人立刻放下先前的怀疑,投身到了街那头奔跑的队伍里。
“姑娘挑了这么久,到底喜欢哪一个?”
“不用了,谢谢。”
赵苏阳放下了牛鬼蛇神般的面具,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经过多番打听,赵苏阳终于回到了那个小院,但她没有进去,只在周围悄悄地观望。
果不其然,当天黑下来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河边慢慢靠近小院,正巧被赵苏阳看见。
“噗丝——”赵苏阳发出像蛇吐信子的声音,试图引起那人注意。
“公主你在这做什么?”
赵苏阳一惊,猛然回头,看到了一张不应该出现在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