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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三章:大江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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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是喜欢你?
文清宇被赵建军搂着,一时之间自己也忘了动。酒气混着江风,却听赵建军说:“你要小心…正道的人。”文清宇蓦然一怔。
文清宇忽然侧了头,向后退去。赵建军觉得怀中人在动,手臂一收,搂得更紧,“别动,你听我说。”
赵建军脑海里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在被切割的思维里奔腾。“当年洛阳是……阳林天…和正道勾结。景教…”他说,“不是魔教!”
该说的都说了,赵建军功德圆满,拥着文清宇不再动了。他手臂间拥着的人,不知为何也怔怔杵在甲板上,纹丝不动。月渐消去,云在长起。江水涌动拍来,一时高一时低,又远离。
最后他似乎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略难地一句:“赵建军。你究竟…是在和谁说话?”
……
酒是糊涂仙,也是误事鬼。说到放浪形骸真是活该赵建军自己。做什么不好,借酒消愁?次日赵建军醒来时,脑袋像拉锯一样痛。
上次喝成这样还是在同学聚会上,后来……后来他就酒后驾车,一夜回到解放前。
赵建军睁着眼睛。头上是船舱的木板,身边小扇舱窗。江流之外,隐约下着细雨。天色灰茫茫,雾霭潮湿。变天了啊……还好,除了天变了,什么都没变。
赵建军撑着脑袋坐了起来,身上搭了条薄薄的单被。旁边田二财的声音道:“右使,您醒啦?外面下雨了,您见凉不?”
赵建军环视了一下四周。接过田二财递来的醒酒茶。有点奇怪,“这不是我的船舱?” 赵建军喝酒就这个毛病。两碗黄汤灌下去,片片断断地没有印象。
田二财面色古怪,“昨晚右使喝醉后,遇上文少侠,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赵建军问道:“然后?”田二财脸皮抖抖:“然后文少侠就把右使送到他这船舱里来了。”
赵建军又撑了一下头,零碎的记忆在脑海里飞闪。余光扫见床头还有一副卷好的画轴,整齐地搁在一边。他感到诡异,“清宇为什么会把我送到他船舱里?”田二财咳了一下,“这…是赵右使,不肯松手。”
赵建军深吸一口气,问道:“那…清宇人呢?”田二财道:“放下右使后,他就走了。”赵建军猛地放了茶杯站起来,“走了?”直愣愣地就向门口冲去,“你怎么不拦住他?快,追……”
田二财还来不及拦阻,赵建军已经一把推开了船门。迎面就见文清宇站在门口。
赵建军一个急停,差点扭了自己的脖子。……什么叫“他就走了”?杀千刀的田二财,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赵建军心情跌宕难持,抬手就去握文清宇的肩,“你还在,没走?”文清宇下意识退了半步,赵建军摸了个空。文清宇道:“我走去哪?”
也是,大江大川的前后不挨,如今细雨下着,说不准明个就是暴雨。文清宇能去哪里?赵建军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掩了尴尬,“我是以为…昨晚之后,你会……”
文清宇让出门,侧开头,淡淡道了句:“你先看外面。”
赵建军心存疑惑瞥了文清宇一眼,走了出去。
上了甲板,江风迎面扑来。随着江风一同扑来的,是江岸上下满眼的披红挂绿。扯开的旗,立起的帆。两岸的青山斜风细雨,江中不知何时又多了好些船,舢板在船间往来如梭。赵建军咋舌,难道西南的战事这么快就开战了?
一个景教弟子捧了一落东西递到面前,“赵右使。这是今个一早收到的拜帖。有黔山武行,林南镖局……”那弟子一口气报了几个名字,赵建军一个没听过,“还有山东林寨的帮主,说是与赵右使在曲靖风花雪月里有过一面之缘。请求右使一见。”
赵建军撑住头,宿醉感开始翻涌。“这些人,都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弟子眼中热血沸腾,“这些人先前都聚在南诏一带,一听赵右使持瑞光麒麟拜会中原武林,便都赶来了。”原来是这帮人。
那弟子说着,挺了挺胸。颇为骄傲。“右使神威盖世,麒麟护体。当真是一呼百应!”
还一呼百应?他可是一个屁声都没放过。赵建军放眼江上,就忽然想起当日在风花雪月的鸿门宴。虽然此时此景已全然不同,可又如此相似。原来昨日的江帮会,只是一个起头。
赵建军寻了一圈,却唯独没看见孟漪娘的那艘船。这起头的孟漪娘消失了踪影。
见赵建军发呆,他身边那弟子捧着拜帖,请示道:“右使?这些人?”赵建军道了声:“先放着,等会再说。”便转身退回了舱中。
门一关,赵建军抬手擦擦额,额上的不知是雨还是冷汗。房中两人都在看他。然后文清宇别开了脸,看向船窗外,没有说话。
赵建军一咬牙,对田二财道:“帮我请阮公子过来一下。”说着又觉不妥,道:“不,还是我自己过去吧。”田二财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右使,阮公子其实给您备了一条小船。他在别处等着您。”
赵建军停顿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行。”
他望向文清宇。文清宇只是侧着脸,神情很淡,不似有同行的打算。于是赵建军踱了两步走到床边,脱下外衣将那画卷包好,抱在了手中,对田二财道:“带路吧。”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清宇。昨晚……”文清宇眼帘微微一动,赵建军四下里张望了一圈,继续道:“在你这里打扰一晚上,真是…不好意思。”
文清宇半晌都没有说话。赵建军站了一会,讪讪推了门出去。余光瞥着,直到在他临迈出门的刹那,文清宇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船尾边上,一条小舢板正准备放下。阮湘子为他挑选的东西总是十分恰到好处,江上此时的舢板随处可见,雨雾之中,反倒一点不显起眼。
一个艄公打扮的亲兵站在前头,端端地捧着一副蓑笠,请赵建军上船。
赵建军暂时没动,他有一件事硌在心里,必须得先弄清楚。赵建军转向田二财,“田老板。昨晚我拉着文清宇的时候,你在旁边?”他到现在仍习惯着叫田二财田老板,田二财也就认了。小心翼翼瞥了赵建军一眼,笑道:“是倒没错,不过属下…站得有点远。”田老板打太极,赵建军却直奔主题:“那我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文清宇?”
田二财咧嘴露出了一颗黄牙,“赵右使,这得罪嘛……属下不敢乱猜。不过最后右使说了一句和洛阳东山有关的话。”
“我说什么了?”
“您说是阳…前右使和正道勾结,才有了当年东山的事。”
田二财说完后小心观望赵建军,心想要是再把昨日那个暧昧情景描述一番的话,不知右使受不受得住。
“田老板。”赵建军缓缓开口。他此时可能是出离打击了。脸上木木僵僵的,透着一片异常的平静。“其实……洛阳东山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能不能给我说一遍?”
此时才提起这个问题,却是已经在心里憋了许久了。不敢问烟如涉,问文清宇也问不出口,问阮湘子后被随口搪塞了两句。如今终于问到了田二财。
没想到还真是问对人了。
就见田二财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转了身,背起了手。赵建军眉梢忍不住跳了一跳,田二财往事悠悠,对着滚滚大江十里烟波,娓娓追忆了起来。
他讲述的故事正如他这个动作一样,在赵建军看来,十分……港产怀旧。
细雨缓缓沾襟而来。这个故事不长却相当惊人。
是一个来自异域的宗教变成众人口中魔教的经典过程……景教当年的大法王,也就是烟如涉的哥哥,在田二财口里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景教在中原默默无声了数十个年头,终于在烟大法王当教主后,迅猛发展起来。那光景忽如一夜春风至,中原大地分坛四立,许多帮派纷纷归教来投。
一夜爆红的结果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就是惹人非议。外族异教本就行事诡秘,如今野草蔓延般的势头让武林盟的人坐不住了。于是毫无新意有了一场武林大会,就在洛阳嵩山,景教东山隔壁。各帮各派的人都聚在一起,正好一锅端。
武林盟集体中毒,死去活来者有十来二十多人。唐门一鉴定:西子窃心时。整个嵩山翻了天。景教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青城派掌门当机立断,率了一队武林盟人,上东山讨药去了。
没做过的事情,景教当然不会认账。那边武林大会如火如荼说他们闲话,这边上山就要讨他们圣花。烟大法王自然是怒极,负手冷目拦在殿前,无人敢前。
就在两边人马僵持不下时,前任景教左使站到烟大法王身边,婉然一笑,对那青城掌门说了这样一番话:“若要苏萨花倒也可以。阁下敢不敢与我夫君拼掌?景教苏萨有五朵。你接下一掌,景教便奉上一朵。”
田二财说到这里已是热泪盈眶,感慨了一句:“法王夫人啊!我们的夫人才是女中诸葛。”赵建军心想,原来烟大法王当年泡的,是自己的左使属下……
十年后的左使改成了烟如涉。而十年前的烟如涉还是个小屁孩,不知那会儿又在哪里看着。
言归正传。青城掌门听了这要求,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当年青城派掌门也算是个人物。”田二财说,“据说是武林盟一代翘楚。青城百年无一人能及。”
青城百年无一人能及?赵建军想起文清宇。难道连文清宇都比不上他……
一个青城翘楚,一个景教法王。两人拼起掌来,其中叙述如何的精彩被赵建军直接打断:“说重点。”田二财悻悻然,道:“两人拼了三掌,足足用去一个时辰。那掌门换走了三朵苏萨花,都由夫人自祭殿中亲手折下,装入盒中送出来。”
想武林盟中毒的人正煎熬地等着,这位掌门还有心情用一个时辰拼三掌,也算是相当冷静了。
可惜拼第四掌的时候,终于出了事。
当时前山两人屏息凝神,气运周身。一毫一发都是凶险。就在这个时候,滚滚浓烟从景教后山腾起。原来武林盟明枪在前暗箭在后。前殿和人在拼掌,背后却攻上了人家的后山。
如果烟如涉所言不错,他当日就是在那时候,看见了阳林天密会武林盟的人。景教后山的密道,本是应急所用,此时却成了修罗道。后山是整个景教的弱处,老幼妇孺家眷亲属,都被阳林天出卖给了武林盟,坦坦然地暴露在了同样充满愤怒的刀剑下。
一路所见,当真是血覆东山。
烟如涉的哥哥,一代景教大法王,天资傲立。却在这高手拼内力之时犯了分神的大忌。结果被青城派掌门震得一口血喷在襟前。气血逆流,死得极惨。最后只撑着说了一句话,“今日血债,你们必将血偿。”
烟如涉的嫂嫂,当年的景教左使,风华绰约。最后悲痛欲绝,揽了她丈夫的尸身,在祭殿中一把火把自己和剩余的两朵苏萨花一同烧成了灰烬。死前却笑了,在她丈夫耳边低吟:“有了苏萨花又怎样,没有我施针引出心脉之血做药引,他们一个都活不了。全部给你陪葬!如海,如海…不要去天殿。答应婉遥,过我们中原人的奈何桥,重新与我相守一世……如海……”
景教左使苏婉遥,异域中长大的中原女子。七窍玲珑的心思,犀利狠辣的手段却不亚于烟如涉。三株苏萨花,离了根茎,装在盒子里送出来。初看的时候鲜好。不出一两个时辰,全部枯死在青城派掌门的手里。一株都没有剩下。本来就没打算给他。
逼得青城当任掌门,面对武林盟将近二十多条性命,不能交代。还有那东山上枉死的人,大多不是江湖中人,堂堂中原武林盟,做了这样的事情,青城派责无旁贷。此事最后,青城派掌门引咎自戕,当真是血债血偿。可惜这青城百年难得的一人,潦草收场。此后再无人提起。
原来景教的左使,都是这么不好惹的主……
小小舢板载着赵建军,慢悠悠地驶在江面。
赵建军头上戴了蓑笠,江雨略湿凉意满袖,颇有点孑然飘摇。他将画卷放在膝头,心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在想。
只是这一片空白的下面,总好像有点什么东西,隐隐欲破而出。说不出的滋味。
亲兵在舢板前头,长篙在水面一点一点。小船静悄悄地斜穿出各大帮派的船群。那片热闹,在这一摇一晃中,全留在了身后。
最后那亲兵的长篙缓下来,“赵右使,就是前面。”
赵建军一抬头,只见他左右寻不见孟漪娘的那艘船,此时就在前方。
孟漪娘一身红装,带着黑子站在船头等他。也如昨日初见时一般,扬眉向赵建军一笑,“赵右使可算来了,要人好等。”赵建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往脑后一抛,向这位千里蜀水的大当家拱手行了个礼。“原来孟姑娘寻了个僻静处,难怪找不到影。”
孟漪娘目光落在赵建军胳膊下的布卷。里面露出的一头画轴,被她认了出来,“赵右使如此喜欢这幅画,这时还带着呢?”
“是挺喜欢的……”赵建军苦笑将画卷捧回手上,拂了一下上面沾的雨丝。莫名地,觉得有些遗憾。他抬头又问:“他人呢?”
孟漪娘向他微微一笑,手摊开指向船边。只见一条轻舟迎着细雨,破开水面向赵建军静静划来。
阮湘子站在舟头,易知北抱剑在他身后。赵建军定目看去,白浪青山里,有阮湘子的衣袂沾雨,也好像一副水墨画。
赵建军一瞬不瞬看着,想起他那句“潇潇湘竹舍外子”,又有些感慨。直到小舟泊在了面前,才回过神来。船头昔日相识的少年已经撩摆跨了过来,低头看住了他手中的画卷包裹。
赵建军沉默了一下,将东西递了过去。“这个,你收着吧。那玉瓶没什么意思,我也没别的像样的东西了。”阮湘子顿了一顿。赵建军说:“你给我了笛子,我给你这个。留个念想。”
阮湘子方才抬起手,搁在了盒子上面。过了一会略涩地开口,“你怎么会知道?”
赵建军心想,知道什么,知道你要走了吗……
赵建军笑笑。
他为什么不知道呢?从景教派他出来“拜会武林”,他看见随行的易知北时,就隐隐想到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或许他不该去看那副画。只那一眼,缘分就尽了。他心想…早知道不讲白娘子,该讲讲美杜莎。
可都不对,那就是女娲,女娲……娘娘。长得和湘子如此相像。
他知这孩子非富即贵,只是再往下想……他忽然有点不想知道。心中骗了自己好几次。唤醒他的,不知道是昨夜的一场酒,还是早先易知北的那身戎装。
赵建军看着阮湘子,道:“我猜的。没想到,猜中了。”
阮湘子低声道:“剑南府曲州戍军砍刺史,杀命官,拥兵逆反。很快朝廷的诏书就会通达六省,大军便要来伐。”赵建军点点头,“我知道。”阮湘子抬起眼睛,“赵大哥……”
赵建军心底叹了口气。
此时江上武林帮众都等着看瑞光麒麟君,风生水起,是个好契机。像极了当年在风花雪月。阮湘子站在他面前,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这些事情,只怕他赵建军帮不上了。俗话说得好,凡事到了尽处时,便是告别的时候到了。
这时要让阮湘子亲口说出要走的话,多难堪。“没事……”赵建军觉得自己真是用心良苦何其极,“可惜赵大哥只能帮你这么点忙。往后一路……自己小心。”
阮湘子略略艰难,道:“莫要这样说。你帮我的…比你想的还要多。”于是赵建军咧了咧嘴,也说不出什么来。
阮湘子微微沉默,问道:“赵大哥,你怎么不怪我?”
怎么怪?赵建军忽然想起,其实在曲靖小楼他们已经道别过了一回。当时怎样来着?……是了。是阮湘子拉住他,说“我就这么一次机会能保住你,你要走,便真是有去无回了。”现在那个机会没了,果然是有去无回。赵建军叹了口气,“到底也是我自己选的,怎么会怪你?
他看了阮湘子一阵,然后又自自己的怀掏出了诺基亚。一同放在画卷上。
“湘子。瑞光麒麟如果真能选圣拥贤居天下的话,我希望是你。”
昭昭日月,迢迢南风,赵建军十分坦然。阮湘子手微微一抖,几乎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咽下了……最后咬了下唇,拿了画。却将诺基亚放回赵建军的衣怀里。
他手上用力,紧紧按在他胸口前,道:“赵大哥,这个你留着。武林盟里的人不好对付,你一定要等着!”他抬起头,目如辰星,“等我们起兵。”
剑南道,卧马西川。好一副江山如画,都在阮湘子这双明若南星的眼里。赵建军点点头。
阮湘子松了手。赵建军转身对大船上的孟漪娘认真一抱拳,“我的至交好友,托付给孟大当家了!”
孟漪娘目中有神,嫣然一笑,“自当不负赵右使厚望。”
万里江烟,千江蜀水。这女子其实如江上日出艳红似火。只是世人不会看。
赵建军看着小船上的易知北伸出一只手,把阮湘子带回舟中。
这个校尉,一口一个兼职。做少侠的时候潇洒,这正职却真似足了保姆。偏偏阮湘子当初跟着自己东奔西跑,给他添堵……要他是易知北,估计也很想一箭射死自己。
赵建军想到这里,有点乐。正好易知北转头看过来,眼角带了一块淤青,还是昨晚上赵建军打出来的。赵建军咳了一声,道:“易兄,往后当心啊。”
易知北愣了那么一下,“哈哈”爽朗笑了。笑罢他认真说了句,“赵兄往后也多当心,虽有韩洵坐镇,武林盟到底不好惹啊。”然后又促狭地加了句,“青城派也不好惹。”
他无缘无故把青城派专门提出来说,弄得赵建军险些一呛。
那小舟轻轻一摆,向后退去。赵建军忽然前了一步,扬声问道:“易兄,等一等。”他心中的纠结被那句话挑起,“难道洛阳东山的那个宿怨,真的没有解法?”
景教有他当了右使,当着烟如涉的面给足了小法王的面子。虽然不足以消仇,好歹也算起了个头。只是正道那边,又如何下手?
易知北侧侧头,在那边船上袖起了手,露齿一笑道:“文少侠就在你的船上。你还想去哪里找解法?”
赵建军懵懵懂懂,乘着小舢板晃在江中。……孟漪娘那艘船拉着帆,逆着他,渐渐远去。那船尾隐隐有人影,看不清脸。只知道那人站在那里,好像要把一江烟雨站成了山。
雨色漫漫,化作江流随船远去。一个布包在江面漂浮了一下,慢慢地散开了结,掉出了画,浸湿了水,模糊了上面眉目依稀的美人……最终,沉入了江底。
……
景教大船终于越来越近,赵建军从蓑笠下面抬起眼。正好见不远处一艘小船上,两个武林中人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对景教大船指指点点。他们的对话随着风断断续续地钻进赵建军的耳朵,“没想到……得天下竟然是真的,那…什么都不会,居然也让他做成了景教右使……”“魔教又怎样……要我做了也愿意啊。”“那文清宇不是也……”
亲兵长篙一点,便驶离了去。文清宇到底怎样,他也没听清楚。只是忽然觉得……万事皆难。
他想起刚刚易知北说完了那句话后,阮湘子迈前了一步,在易知北身边,对他说:“赵大哥,最后听我一句话。这宿怨宁可不解。青城派的文清宇…你也再不要去招惹了。”
……
东风无力百花残,哦,难,难,难。
赵建军踏上景教大船,田二财还在原处等着他。赵建军竟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田二财受宠若惊。
就听赵建军问他,“田老板……跟我说句实话,你…恨武林盟的人吗?”田二财惊宠之下,又是苦脸一笑,“说实话,不恨…那是假的。不过既然右使喜欢文少侠,属下……”他蓦然住嘴,因为赵建军的脸色变了。赵建军问:“你说我喜欢谁?”
田二财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抬手就往自己嘴巴上一巴掌,“属下该死。属下什么都没说过。”赵建军要是真能当他什么都没说过,就是脑子被夹了。他手猛抖,“这是谁说的?”
田二财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着:你说的。
赵建军额上冷汗在渗,心悬在嗓子眼里跳。“是昨晚上?”无论是听见田二财的故事,还是阮湘子的告别,都没有这一刻这么紧张,“文…文清宇也听着了?”
若是如此,之前他做过的所有事情……包括,喂水换衣,平时抓抓摸摸腻腻歪歪,还有…在窗前将文清宇拉下来亲的那一下子,岂不都成了一颗贼心昭然若揭?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从未如此心虚过。
想起文清宇今日的态度。赵建军在船板上没头苍蝇一样转了两圈,忽然抬起头道:“田老板。麻烦帮我准备…一点酒菜,今晚请文少侠无论如何过来一趟。”
说着转身要走。那个捧了一打拜帖的弟子又颠颠地跟上来了,“右使,这些人怎么打发?”
赵建军住了住脚,掂量道:“我们慢慢开船,这些人爱跟着就跟着吧。”正好,把人都带去蜀中武林盟去。
他向阮湘子离开的方向远远地望了一眼。
相见时难别亦难,靠,烦,烦,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