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牢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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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觉得，我还有机会活着从这儿出去吗？”我只觉得刚才一下，身子像被抽空了，才说了一句话，就喘得厉害。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将药丸丢到了地上。
“不要……胤禟”，我下意识地唤出他的名字。我承认，在这一刻我是懦弱的。我不愿在受尽折磨痛楚之后死去。在这些单凭耳闻就让人不寒而栗的刑罚面前，我做不了英雄。我害怕，因为我没有一个可以支持我坚持下去的信念。我和笑儿，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我只希望快点死去，能快点结束眼前的噩梦。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听见了吗？”听到我叫他的名字，胤禟的眼里忽然放出神采。
不让我死，难道让我继续这样活受罪？
“你能放过我，你那个八哥，你那个阿玛，能放过我吗？”手指痛得厉害，轻微的移动都让我倒抽冷气。
“燕儿，我……”
我能理解他的无奈和痛苦，但走到这一步，并非我所愿，亦非我能够主宰。
我们，都已经没有退路！
“胤禟，我求你……求你放过笑儿，她才只有十六岁……”我不求他能真正放过笑儿，他做不了那个主。但至少，不要在临死前再折磨她了。
“姐姐，你不要求他！我不怕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笑儿想要冲过来，被官兵死死拉住了。
胤禟回头看一眼笑儿，手一扬：“今儿个晚了，先把她们带回去，明日再审。”
回到牢房没多久，先前那个牢头就送了吃食过来。食盒的最底层，居然放了一瓶伤药和棉布。
“这是谁让送的？打伤了再给瓶药，那狗皇帝还挺有意思的。”笑儿拿了药，凑到鼻子前闻闻，又倒出一些在昏暗的煤油灯前验看成色。“这药，不像是市井卖了。真不知道那老婆子哪儿搞来的？”
胤禟，是他送的吧！
“人都快死了，还涂什么药呀。笑儿，你吃些东西先睡吧，不要管我了。”我想把吃食推到笑儿面前一些，不想手指一动，又痛得厉害。
“宁儿姐姐，你胡说些什么呀！我先帮你上药，等过两天，伤就好了。”笑儿执意要给我涂药，我也就随她去了。
然我自己的身体我是知道的。生宝宝的时候难产，之后虽然也自己开了药方调养，但这一个月来外头风声紧，教内事务繁忙，哪里就顾不上那么多。刚出了月子，今天又这么一折腾，就算他们不杀我，恐怕也就在这几天了。
上完药，笑儿又喂我吃过一些东西，我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地牢里没有白天黑夜，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直到提审人将我从笑儿怀里拖起来。
“钱宁儿，我们主子要见你，再给我们走一趟吧！”不由分说的，我已经被拉到牢房外面。
牢门重新落了锁，笑儿隔着木头桩子死命地想拉我的衣服：“姐姐，你不要丢下我！她已经受伤了，你们再折磨她！要走一起走！”
“笑儿别怕，不过是问个话，我马上就回来了！”我努力想要留给她一个最后的笑脸，只是不知道，我此刻笑得是不是比哭还难看。
回来？这次恐怕是没有那个命能回来了吧！
脚下软软的，我干脆闭上眼，任由他们半架半拖着往前走。真的到了生命的终点，我忽然很想再见一面很多人，糖果儿，宝宝，还有……四爷。哪怕只是看一眼，知道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我便心满意足了。
眼前忽然亮了起来，手腕处脱臼一般的痛，他们竟将我绑住手腕吊了起来，仅有脚尖可以勉强碰到地面。
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有两张熟悉的脸，八爷还有胤禟。呵呵，这次他们是一起来了！
“熹燕啊，哦，不，现在应该叫你钱宁儿。”八爷缓缓地开了口，“你这是……唉，你还是快点招了画押吧。兴许我看在你死去姐姐的份上，还能让你少吃些苦头。”
“八爷要我承认什么？”我冷冷地回了一句。到了现在，他居然还敢拿熹琴的死说事。原来在他们眼里，任何事物都可以成为政治上赢取胜利的筹码。
“这就对了”，他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冷淡，“说吧，你是怎么和这帮反贼接上头的？四哥要你混进来做什么？你们是不是图谋不轨？”
四爷？！他的目标果然是四爷，是太子党！
“图谋不轨？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吗？我承认，我就是叛党，就是反贼，我还是反贼的头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满意了吗？”反正都是死，我懒得和他废话了，犯不着到死了再拉上别人陪葬！
“你这丫头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打，你当这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八爷气急败坏的吼道，胤禟站在一旁，担心地望着我，没有说话。
“嗖——啪！”背上撕裂一般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全身，我整个身体几乎要痉挛起来。“呃……”我痛得无力喊叫，第二鞭子又打了过来。这一次，我没有听到声响，就连对疼痛的感觉也逐渐麻木了。眩晕，我知道背后的衣服肯定已经撕裂了，但我已经判断不出具体的伤口在哪里。
胤禟，我突然痛恨起他此刻的懦弱！他哪怕就是从边上那些官兵手里夺把刀过来，一刀把我了断了，也好过现在这样像一个懦夫一样站在他八哥身后，连吭一声都没有。
没有力气再抬头看，身体其他部分几乎没了知觉，我只能将头靠在被捆绑着的手臂上，大口地喘气。
周围的声音听不见了，静悄悄的，身体开始虚飘起来。再挨一会，应该就能过去了吧！
冷，突然间好冷。一盆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我被忽然而至的寒冷激得一口气没提上来，不由得张嘴倒抽一口。被呛到了，我却连咳嗽的力量都没有，全身徒劳地颤抖。
伤口被冷水刺激，仿佛又恢复了痛觉，我一个激灵睁开眼，意识又恢复过来。
衣服全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我想象不出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这些，只盼着他们快点让我解脱了。
身上的水滴落到地面上，我看见脚下一滩粉红色的水渍，在不远处炭火的映衬下分外好看。
“啧，啧，好一个美人！”八爷走近，用鞭子支起我的下巴，“要是四哥看见你这个样子，该心疼了。”
“八哥——”胤禟弱弱地叫了一声，马上被八爷一眼瞪了回去。
“你不承认也可以，我这里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只是可惜了你这张脸，要是花了可怎么处呢？”
“混蛋，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我第一次这样骂人，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骂得好！我喜欢你这样的。难怪皇阿玛一向推崇崇祯皇帝，连他的后人也个个性子刚烈。嗯——”八爷拿鼻子哼了一声，立即就有人上来撕扯我的衣服。
刚才被鞭子抽打时破损的上衣很快就被撕破，整个肩膀和后背都暴露在地牢阴湿的空气中，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卑鄙！”我没有料到他会用这样方式羞辱我。
“我说姑娘啊”，一个手下从炭火中取出一块烧得火红的烙铁在我面前晃了晃，灼灼热气直逼我的脸颊，“这东西烙上去，你这漂亮的身子可就花了！”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猥亵，干脆闭上眼，决定不再理会这群几乎丧失人性的疯子。
人都要死了，我还在乎背上多块疤吗？
“八哥，不要——”是胤禟声音。
绑着我双手的绳子被砍断，我的身体急速向后坠下，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掉到地上。
“燕儿，对不起，燕儿，你……”他抱着我，喊我的名字，我却不想睁眼去看他。
他的怀抱好冷，他不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胤禟，他的懦弱和犹豫，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燕儿！”一个暖暖的声音，好熟悉。我跌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四哥！”
“四哥，她现在是朝廷的钦犯，不是你府上的格格。你要救她，可是想清楚了，否则皇阿玛怪罪起来……”八爷阴阳怪气的叫着。
我睁开眼，看到四爷满是焦急的脸，“燕儿，你醒了！”他并不理会八爷，顾自接下身上的披风，把衣衫褴褛的我裹起来。
身上的伤好痛，他温暖的怀抱让我的意识恢复一些。
“皇父的圣旨，八弟可是要看一看？”四爷掏出一个黄灿灿的卷轴，八爷满面狐疑地上来接了，只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大变。
四爷没有去收回那道圣旨，只是抱起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令我终身难忘的地牢……
马车跑得飞快，他紧紧地搂我在怀里，“燕儿，你坚持住，别睡，太医马上就到！”
“笑儿呢？”我不想问那道圣旨的内容，也不知道四爷用什么做条件换回了康熙那道赦免我的圣旨。只是笑儿她……
“放心，我已经派人把她接出来安置好了，你们一会就能见面。”他捋开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的发丝，落下轻轻一吻。
温暖的感觉，缓缓地传遍我的全身，酥软的快感却抵不过又一阵剧烈的疼痛。
被淋湿的衣服，似乎带走了我身体的大部分的热量，我开始冷得发抖。伤口的疼痛逐渐转变为麻木。
使不上劲，连抬一下胳膊都觉得困难。
我努力地想看清他的脸，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四爷，我有件事要求你……”我的声音轻得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
他低下头，将耳朵凑到我唇边，“你说，我听着呢！”
“今后，等宝宝长大了，请不要……告诉他，我是怎么死的……”胸口慢慢变重，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我坚持着，想把话说得流利，可结果依然是断断续续。
“燕儿你胡说什么呢！你不会死的，听话！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好了。”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样。
我喜欢现在的感觉，喜欢他抱着我，在飞奔的马车里。我不用去想外面怎样，不用去想我们之间悬殊的身份，不用去担心未来怎样……我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他拥我在怀，直到，永远……
可惜，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四爷，答应我，不要告诉他，不要让宝宝知道……我，不想他去恨！”我不想我的孩子，在学会爱以前先知道了恨。仇恨的力量，也许会助他在皇室里迅速地取得至高的地位，却也会因此毁了他一生的幸福。我只想我的孩子，平安幸福地活着。
“燕儿！”他伸手握住我伤痕累累的手，“我答应你。你要坚持……”
连声音也开始模糊了，黑暗缓缓得将我笼罩。
最后的时候，我感觉到有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我的面颊上……
“宁儿姐姐！”笑儿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鼻尖，脆脆的叫我。她总是喜欢这样，每天早上都来叫我起床。
我懒懒地睁眼，果然看到她笑得灿烂地脸，难怪他们会给她取名叫笑儿。
“你睡了好久，可把姐夫给急坏了。一连换了好几拨大夫，可算是醒过来了。”笑儿起身，“他刚出去，我去叫他过来！”
姐夫？我这是在哪里？难道再次穿越了？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还算干净地房间。屋子里阳光很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笑儿刚才说大夫，是我病了吗？
背上好痛，浑身都痛，想要撑起来坐，却发现手指都缠了白色的纱布。
“燕儿，你醒了？别动，你的伤还没好呢！”是四爷，他小心得按住我，接过笑儿手中的帕子帮我擦拭。
受伤？大脑里飞快地闪过在地牢的那些画面，然后停格在飞驰的马车上……我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
“四爷，我……”
“先别说太多，大夫说你醒了以后可以喝点粥。完全恢复恐怕还要等段日子。放心，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他将帕子还给笑儿，然后扶我起来。小心翼翼地，生恐又碰到我背后的伤口。
笑儿将帕子洗完晾好，不一会就出去端了碗粥进来。
“我来！”四爷接过粥碗要喂我。
粥不是很烫，睡了那么久，还真的有些饿了。吃了两口，见笑儿站着一边抿着嘴偷乐，我突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忙道：“别喂了，我自己喝吧！你让笑儿看笑话。”
“你自己喝，怎么喝？”他满眼笑意。
我低头，手上还缠着纱布，只好作罢。乖乖地让他帮忙喝了粥，又吃过药，四爷说有事，单留下笑儿陪我。
“宝宝呢？”孩子不在房间里。
“奶娘抱走了。一会让她抱过来给你看，可好？你病了这些天，屋里又是煎药，又来大夫的，怕孩子过了病气，所以搬我屋里去了。”笑儿解释道，“昨天晚上宝宝和我睡的，我还和奶娘一起给他洗澡呢！胖乎乎的，真好玩儿！”
“现在就抱来吧，我有点想他了。”想着当时十三派人抱走孩子的那幕，我心里不知怎的就悬了起来。
“你还怕我骗你啊？我这就抱来给你看！”笑儿蹦着转身又出去了。不一会儿，果然抱了孩子过来。
“喏，你看看涨胖了没？”她将宝宝送到我怀里。
我的手受了伤，不能用力，只能用胳膊架着。笑儿坐在床沿上，后背靠着床侧的木架子，右手帮我托住宝宝。“刚喂过奶，这会子睡着了。”
几天不见，宝宝看起来似乎真的长大了一些。脸色红润，他们果然没让孩子受委屈。
“笑儿，你说他像谁？”
“我觉着，像姐姐多一点，特别是眼睛，还有鼻子。嗯……嘴巴和下巴像姐夫，反正是好看就对了！”
“我怎么老看不出他像谁呢，觉得他像他自己！”
“像你啦，人都说儿子随娘的。”笑儿急起来，两腮绯红。
“你们姐妹俩，这是怎么了？是姐姐欺负妹妹，还是妹妹取笑姐姐呢？”四爷乐呵呵地进来了。
“没什么，笑儿和我讲笑话儿呢！”我看着四爷的眼睛，温情荡漾。
“手还没好，怎么抱孩子？”他过来把宝宝接过去，熟练地揽在怀里哄着，满脸的喜悦。
自去年弘昀没了之后，府里已经很久没有孩子出世了。他的子嗣不多，这次自然是应该高兴的。
“姐夫来了，我就补觉去了。昨晚这小家伙闹的，我一宿没睡好！”笑儿打了个哈欠，溜走了。
四爷抱着孩子坐到笑儿刚才的位子上，“在说孩子像谁呢？”
“嗯！”我点头，看到孩子，今天的精神特别好，坐了那么久都没有累的感觉。
“我看笑儿说得对，他像你多一点儿。你说呢？”四爷笑着。
“要我说，我看他就像他自己！”像自己吧，但愿我的孩子，将来能做他自己！
“给孩子取名了吗？”
“还没取呢，现在就只叫宝宝，要不爷给取个吧。”我知道这儿子的名字，可不能由着我随便取。
“宝宝？”四爷似乎对我给孩子取的小名都觉得不可思议，沉吟片刻，才道：“那就听你的吧，就叫宝儿。大名，等回京皇阿玛取吧！”
回京城？我心里沉了下来。我现在的身份，这回去又不知道会有怎样一场风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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