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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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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一样，少女的呆毛猛地竖起。
红衣的侍者握紧蠢蠢欲动想要把呆毛摁下的手，一脸无语——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这种仿佛危险探测器一样的可疑呆毛实在离奇至极，但想想自己曾听闻过的“因为一根呆毛而发起的战争”，似乎这到底是什么原理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只要知道这确实很有效就行了——他默默地警惕起来，在心底悄声询问，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听得见：“Master？”
身边的同事兼竞争对手同时默默地提高警惕，碧色的双眼不动声色地在周围来回梭巡，随时注意着可能会发生的突然情况。
密涅瓦没有停下动作，她咬了一口番茄，淋漓的汁水立刻从鲜红的表皮上涌现出来，这可能不太得体，部分离得较近的“上等人”们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很有教养似地优雅放下手中的餐具，用纸巾捂住嘴，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地嘲笑些什么。
少女和管家对此皆视若无睹，她又咬了一口，将盘中最后剩余的食物消灭干净后抬头看向餐厅的入口之一——与二楼休憩区相连接的楼梯，慢悠悠地开口：“嗯……我想我找到原因了。”
她的目光与蓝发少年径直对上了。
***
她知道他在看她。
——朱利安·梭罗不知为何就明了这一点。
这像是某种在血脉中流淌的本能，当他发现她的存在后就突然觉醒，在此之前，即使身为尊贵的船王之子，拥有足以傲视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的钱与权——那正是从古往今都通行的“力量”——他可以此驭使大部分的超凡能力者，但作为朱利安·梭罗，他确实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奇特能力的普通人。
然而……在他遇到这个女孩后，一切就改变了。
他天然地就能感应到她的所在，她的动作，她的情绪，那并非是洞若观火、居高临下的旁观者立场，而是更隐秘、更贴切地……仿佛心意想通的奇妙感受。
而朱利安·梭罗知道，这种特殊的感应是相互的。
或许他应该感到被冒犯，内心也确实某一时刻涌起了巨大的愤怒，但很快又被他的理智压下，他用自己的情感细细揣摩，无法言喻的欢愉在空洞的心中流淌，自出生起就如影随形的孤独感终于淡去，船王之子从未有此刻般清醒地意识到——他并非孤身一人。
我们是共犯。
他认知到了这一点，并因此对少女满怀怜爱。或许他应该更冷静、更理智一些——这是梭罗家族所制造的邮轮，亦由家族派发请柬，客人的信息尽数记录在案，他可以去查查她的背景——但是满溢心胸的欢愉与满足感让朱利安·梭罗被彻底捕获，他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能离她更近一些就好了。
于是海王之子就此走下楼梯，抛却了自己的矜持，几乎能说是迫不及待地向一见钟情的少女靠近，简直就像贸贸然接近心上人的愣头青一般，而少女不闪不避的目光仿佛就是一种回应，让他情不自禁得更加兴奋起来。
他的步履看似从容不迫，其下涌流的汹涌情感却显然被经验丰富的大人们所读取。情窦初开的少年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没发现当他出现在餐厅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已停下手中的任何动作看向他，不动声色地屏息以待，观望着船王之子的青睐会花落谁家——带着未婚女儿前来用餐的部分人甚至遏制不住激动的颤抖，殷切希冀着自己的孩子能屏雀中选。
出乎绝大多数人预料，他在一位可以说是籍籍无名的少女身前站定。
那孩子的外貌确实相当亮眼，金发如金丝织成的绸缎般顺滑柔软，眼睛是罕见的鸽子灰，却并不给人以雾雨般的朦胧感，反而有时会让人错觉是闪耀的刀刃。五官深邃端正，完美如雕像，身形发育良好，纤细却不会让人感到瘦弱。更为难得的是少女的气质——她身上隐藏着与其他女孩截然不同的锋芒，仿佛未出鞘的刀剑，这本该让她显得严苛和冷酷，但这孩子双目中偶然闪过的智慧光芒又使她拥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宽容与高华气度——乍一看去，竟然像是雅典娜女神的塑像活过来，在人世间行动一般。
——这是哪家的千金？
人们互相交流着目光，不约而同地惊愕发现没有人知道少女的真实身份——如此耀眼夺目的女孩，即使年龄稍显稚嫩，也已足够踏入各种社交圈中，而她一旦出现，就绝不可能让人见之即忘。
别说她身后两位颇为帅气显眼的管家，如果只是管家和仆人，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但真正把贵族和暴发户分割开来的，正是那错综复杂的人脉资源。没有人在任何一处沙龙或者聚会中见过这孩子——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意识到其后隐含意味的人都悚然而惊，餐厅不知何时变得针落可闻，他们追随着朱利安·梭罗的脚步，因此敏锐地发现——在即将走到少女面前时，他甚至终于无法忍耐似的快跑了几步！
“……！”
这个小动作激起了一片涟漪，有人控制不住地小声吸气，有人轻轻捂住嘴防止失声惊呼，就连恶魔之女塔利亚·奥·古，也饶有兴致地抿唇而笑，举杯轻候。
——天哪，今年还会有比“船王之子爱上平民之女”更具有冲击性的新闻吗？！
***
朱利安·梭罗终于来到了密涅瓦面前。
他们互相对视，眼中仿佛都只能容下彼此，不同的是一人目光炽热，一人冷静如初。
密涅瓦并未因为船王之子的莅临有何变色，她甚至依然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手中还握着尚未丢弃的纸巾，她身后的两位管家难耐地动了动手指，被少女不动神色地安抚下去。
朱利安·梭罗毫不犹豫地屈膝半跪。
他说：“这位小姐，虽然我尚不知您的姓名，但您已彻底俘虏了我的心。我对您一见钟情，并且殷切地期盼着您能与我共度下半生——请问，您是否愿意接受我冒昧的请求呢？”
艾米亚、罗宾汉：“……”
——在这一刻，如果不是御主的命令，两位管家是很想当场把这个登徒子踹飞出去的。
一片哗然声中，密涅瓦没有退缩分毫，她凝视着少年因为期盼而闪闪发光的蓝色眼眸，认真地予以拒绝：“很抱歉，这位先生。”她说，“恕我无法同意。”
她颇有余韵地微微一笑：“我今年才十三岁，还不到考虑这种人生大事的程度。结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很多时候，第一面的印象并不可靠——因此，务必还请您对此郑重思考。”
——先生，炼铜可是犯罪哦？
人群几乎要沸腾了！
FLAG不能乱立呀！看看，他们之前说了什么！比“船王之子爱上平民之女”更具冲击性的新闻不是立马就出来了嘛！“未成年平民女拒绝船王之子求婚”——哇，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不虚此行！绝对不虚此行啊！
所有人都在为眼前的这一幕兴奋不已，激动万分，无人注意到甲板上有个身影一闪而逝，发型奇特蓬松如白色棉花糖的少年施施然地踱步进入，还悠哉地关上了通往甲板处的大门，不知为何，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举动，任由他把装点着红色指甲油的左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
无形的力量从那具纤瘦的身体中猛然涌出！
“……？”
仿佛突然之间心生感应，密涅瓦细微地皱了皱眉，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某个方向——正与她对上视线的男孩微微一怔，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14……？不，太小了——密涅瓦开始在内心估算这孩子的年龄，16……？好像也不对，虽然脸看起来确实稚嫩，气质也很有几分初出茅庐的不知所措，但是他的身上……总觉得还有某些被忽略的东西……说真的，这孩子是娃娃脸吧？
站在门边的男孩已经恢复过来了，他对目光莫名专注的少女歉意地笑了笑，灰绿色的眼睛弯起，稍稍弯腰——这种礼节、日本人吗？——头顶能说是“粗壮”的褐色呆毛随之抖动，然后他直起身，果断地打开门走上甲板，离开了餐厅。
密涅瓦：“——”
少女若有所思的沉默起来，就在方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很确认这一点，但是那到底是什么事呢？线索太少了，不过她可以问问艾米亚和罗宾：“艾米亚、罗宾，你们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两位管家都给予了否定的回答，艾米亚上前一步，低头恭敬地询问：“小姐，您的身体不舒服吗？是否感到不适？”
“什么？！”被毫不犹豫的拒绝打击到石化的朱利安·梭罗终于恢复了，他满脸关切，还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于是只能把身体尽量前倾，恨不得触碰到女孩娇嫩的皮肤似的，“您没事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叫医生——”
“我没有什么大碍，朱利安先生。”密涅瓦露出了客观的营业微笑，她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艾米亚和罗宾汉立刻会意，强硬而不失优雅地为她开辟出一条道路。
“小姐！”朱利安不甘心地呼唤她，“小姐！还请您同意我的求婚！”
“我拒绝。”密涅瓦干脆利落地说，她的声音随后降低，低到只能传入朱利安的耳畔，“请您起身吧，我已经看到您的管家了。以及，虽然我无法说明原因，之后还请您务必加强安保工作。”
少女果决地离开了。
朱利安站起身，依然凝视着少女的背影，怔怔出神。
这副姿态看的来人有些好笑，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回神啦，大少爷——真的动心啦？”
这不是一个礼仪得体的管家能够对主人做的举动，但是朱利安不以为然，其他人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一方面，这位管家“不顾尊卑”的行为实在历史悠久，如果梭罗家族对此有何不满，要改早改，但管家依然如故，那么其他人也不会冒昧质疑（对梭罗家族代表的钱与权）；另一方面——
就是因为这位管家实在过于英俊了！
他的长发是极为罕见的海蓝色，一如性格般张狂地四散飘扬，五官俊美如希腊雕塑，颇具古典风情，如果他正色起来应当如天神般高洁严肃，让人不敢轻犯，但偏偏主人酷爱玩世不恭，于是本应端正的面庞也显出几分邪肆来，足以让看到他的所有女人都脸红心跳。
“加隆。”朱利安没有看他，任由管家在他的身后站定，目光依依不舍地流连在少女消失的门口，“我是认真的。”
……哦，天啊。
名为“加隆”的管家几乎控制不住要冷笑了，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了蒙灰的钢琴、破碎的模型、鲜少使用的弓箭、被精心照料却无法见到主人的骏马——谁不曾被“认真”对待过呢？
真是不幸的姑娘啊，被这样一位天赋卓绝、偏偏喜新厌旧的少爷看上……花心这点倒和那位一模一样。
可怜的人。他漫不经心地想，动作夸张地半弯下腰，对少年行礼，海蓝色的长发落下，正好遮住了青年唇角讽刺的弧度：“如您所愿，朱利安少爷。”
****
晚宴散去，游轮依然灯火通明，贪欢之徒决心骤夜享乐，也有人想要趁着时候尚未太晚养精蓄锐。
道恩和艾朵正是其中之二，她们交缠着手臂，互相搀扶着爬上楼梯。
艾朵·海因斯的眼眸闪亮，她的脸上装点着漂亮的红晕，模样是极少的生动鲜活，甚至对八卦津津乐道：“太可惜了，道恩——”
她说：“如果那位拒绝了朱利安先生的小姐能再出现就好啦，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哎，真了不起！能那么轻描淡写的就拒绝了朱利安先生！太厉害啦，我怎么都不可能做到！”
“如果能成为朋友就好了，可以的话，我也想拥有她那样的勇气啊！”
“那孩子确实很了不起。”她的女伴说，含星的眼眸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的爱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海因斯小姐脸上的胭脂似乎更深了一层，“但是不要妄自菲薄——对我来说，艾朵，我的潘妮，你也很了不起。”
道恩说：“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很清楚，你从我们相遇开始改变了多少，又成长了多少……你已经拥有很厉害的勇气了，在我心里，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好。”
“……是、是吗？”
这下子，艾朵·海因斯的脸颊是彻底红透了，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气氛却是近乎肉眼可见的粉红。一直到艾朵·海因斯的房门口，少女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伴侣的手。
“那、那晚安？道恩……？”
“嗯，晚安。”
干练的少女微笑着摆了摆手，看见恋人失落的表情后在心底无奈叹气——还真是患得患失的孩子啊，不过这也正是她可爱的地方——于是又补充道：“明天见，艾朵。”
艾朵·海因斯的眼睛明亮，她也终于笑了起来：“嗯，明天见，道恩！”
直到女孩把房门彻底关上，道恩才迈开脚步，她一边回忆着今天与恋人度过的时光，一边苦笑着摇头：“哎呀，我有什么资格说潘妮呢……她无法忍耐一晚上的分离，我不也一样吗？现在，就开始想念她了呀。”
她加快步伐，这里是非富即贵之人的休憩区，如果不是艾朵带着，她根本没有资格步入其中。尽管如此，海因斯小姐赠与的权限时间有限，她必须赶在到期之前刷卡离开。
描绘着繁复华丽图案的大门在她身侧一扇扇略过，全部紧闭得严丝缝合，正因如此，右前方那扇门才分外神秘和富有吸引力——它开着一道小缝，有灯光和让人面红耳赤的甜腻喘息声从里面漏出。
……快点走过去吧。
道恩暗暗摇头，虽然这么想着，她却放慢了动作——感谢先前的谨慎吧，没有什么明显的脚步声，不然的话，虽然怀疑里面的人是否还有精力关注其他，自己总是觉得有点尴尬。
她可没有资本去赌这些贵人会不会与一个无名小卒计较，也不想用艾朵的面子去赌。
少女无声地行至门口，虽然恨不得闭紧耳朵，却还是灵敏地捕捉到了只言片语：“……哈啊……你……果然……艾朵……”
——艾朵？！
她停下脚步，小心地贴着门隐藏身形，面色阴晴不定地偷听半晌，咬咬牙，小心翼翼地潜入进去。
……
急促的铃声突然在静谧的房间中响起。
被吵醒的艾朵·海因斯迷糊着伸出手，一把抓住扰人清梦的机器，声音却是训练有素的清晰：“你好，这里是艾朵·海因斯。”
“……潘妮。”
“——道恩？！”
天啊，这下她彻底惊醒了，连同心底微不可查的几丝烦躁都不翼而飞，少女猛地从床上坐起，感觉内心被灌满了鲜花、糖果、以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这让她飘飘悠悠，几乎就要飞起来了。
“是我，潘妮。”维系着海因斯理智的声音说道，很明显地停顿了少许，才继续接了下去，“我有话想和你说……”
“……”艾朵摒住了呼吸。
“——我爱你。”
“——”
——天呀！！！
所有的理智被这句话彻底吹散，艾朵·海因斯抛却了所有的矜持——她在那个人面前从来没有任何矜持可言，更何况如今她赠与了她梦寐以求的事物，她为何还要死抱着那些无用的东西不放呢——死死抓住手机，又哭又笑：“我、我——谢谢你，谢谢你！道恩！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她狂乱地喊叫起来，扑下床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你在哪里，你在哪里，道恩？我想见到你——我想现在就看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冷静。”道恩的声音让她勉强冷却了沸腾的大脑，“冷静，潘妮。我也很想马上见你，但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回到床上去吧，闭上眼，再睡一觉。等你醒来后，就能见到我啦。”
“可是、可是……！”她扁扁嘴，不自觉地撒娇，“离天亮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啊！我等不了！”
“睡吧。”道恩说，“睡吧，很快的，很快就能天亮了，我们会相见的，潘妮……之前的等待，是考验哦。”
“……好吧。”海因斯的公主不情不愿地回到床上，用被子裹住了自己，“明天见。”
“……明天见，潘妮。还有记住，我爱你。”
电话挂断了。
艾朵·海因斯捂住心口。
啊啊，真想立刻就见到道恩啊……听到了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忍得住思念的心情呢？尽管只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但是，为什么会如此漫长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