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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假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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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还允许在马路上跑的1997年。
北方县城,夏天燥热不堪。
木荷17岁,中专刚毕业,齐刘海儿,圆圆的眼睛,单眼皮,小虎牙,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逢儿,左脸上有一个小小的梨窝儿随着笑浅浅呈现。
因刚毕业月余,偶尔会去一些单位面试,但都不尽人意,不是单位全月休一天,要么就是离家太远,也就没有盲目地定下来。
其实也是在等待着,等待爸爸送来好消息,可以把她通过关系,安排到机关事业单位,做个临时工,然后慢慢等机会,和其他人一样可以熬几年,然后拿到个编制,就可以铁饭碗一辈子无忧。
和邻居小姐姐每天约了四点半一起起床,然后去绿树索带的体育场晨跑。
这么早晨跑,是因小姐姐要上班的。
小姐姐18岁,中专学的是美术,现在在一家私立幼稚园当老师,说是私立,就是两间砖瓦房,有那么2、30个学龄前孩子,一间房里摆了些桌椅上课,另一间是U字型的火炕,给孩子们午睡用。老师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就是老板娘,负责给孩子做午饭。
虽然也可能那天就会失业,但是总归是有个工作。
小姐姐甩了甩男孩子一样的短发,照例开启每日必问:“还没确定工作吗?”
木荷慢了脚步,“嗯。不满意。”
小姐姐也跟着慢了下来,“其实你可以先上着班,然后家里帮你安排了,你也可以辞职直接过去不是?!”
木荷哀怨地叹了口气,县城连个兼职的岗位都没。“合同工最少都是要签一年合同的,违约金都最少三个月工资。万一家里找好了,就很难办。”
一纸合同,何等重要。
慢慢地几圈下来,随着晨曦透过旁逸斜出的枝叶缝隙照射在地面,木荷的心也跟着越发斑驳凌乱。
如同乱糟糟的心情。
一份合适的工作,怎么就这么难?
快入秋的周末,照历去“早食粮店”吃了两个发面的菜包子一碗小米粥,包子3毛一个,粥4毛一碗,刚好一元钱,吃的刚刚好。
小姐姐提议,吃过早饭,一会去新开的大超市转转,然后再一起逛商场。
“可是,我没有什么想买的。”木荷喝掉最后一口粥,喃喃地说。
早餐是和小姐姐约好的,今天你请,明天我请,所以木荷都是隔天带好两块钱。待业在家,还是在市里上中专时,最后半年实习的时候存了点钱。
“我也不买一起逛商场,哪怕什么都不买,就只是看看也好!”
商场里面挤挤嚷嚷的,和小姐姐被三五个人一下子隔开,木荷停下来,看着身边柜台里的颜色形状各异的束发圈。
隔了有个把分钟,小姐姐在她脑后比划着什么,一边比划,一边说:“天马上冷了,我打算戴个假发。你看看这款好不好看?”
木荷听到假发,身体一僵,回头看着小姐姐不知在哪个柜台拿的假发,正在左转右转的把在手中查看,然后又往自已的头上比划。
看着她手中的黑色波波头短发,木荷一下子觉得地转天旋,肚子特别痛,冷,很冷,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用力拨开人群,跑到商场门口,捂着肚子,蹲下身,炎炎夏日,如坠冰窟!
整个身子开始发抖。
小姐姐被木荷突如其来的状况,一下搞懵了。少顷,好不容易人群里出来的小姐姐,来到木荷身边,拍着她的后背急切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木荷扬起都是泪的脸,摇摇头。
回忆如炸开的黑洞,没有尽头的蔓延开来,裹满全身,充斥四周。密匝匝的如同万支箭射向自己,无处藏匿。
这些年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可是分明就像发生在昨天,看着关切地小姐姐,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去讲七岁那年的自己经历?
怎么去讲1987年自己梦靥般的遭遇?
班里木荷最小。同学间流传起来一个罪,说是听爸爸妈妈说叫什么罪。据说犯这个罪非常的不光彩。
大课间的木荷转身问正在给大家说的悬乎悬乎的同学问:”哪有什么罪是光彩的吗?“
同学不愤地丢下一句,”信不信随你。“
七岁,木荷还在镇里上小学,父母上班,日复一日的忙,能在镇里有份工作,已实属难能可贵,终年无休。春节都要上半天。
周三下午、周六下午、星期天一整天,都是不上课的时候,她都是白天自己在家,作业写好了,会去找附近的同学玩。家里的门也不用上锁,那时的人大多是良善的。
爸爸妈妈回来的晚,妈妈都会让邻居李婶来给木荷作伴。
几日后的晚上木荷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吹灭蜡烛准备睡了,电还是那么稀缺,即使有电只有写作业的时候才舍得开一会。
回家就已经插好外屋的内门拴,木荷睡得早,就会西屋的窗户会不上栓。
李婶忙完家里的事,或者爸爸妈妈,如果回来,他们便会从预留的西屋的窗户跳进来,这是跟他们说好的。
一直都是这样。
他们最近的加班特别多,妈妈说到了年底,可以给木荷买一双红色的牛上短靴和一块玫红色桃心的电子表。
每每想到这些,木荷做的梦,都是得到这两样稀罕的东西。
搬也搬不动,搬也不动,是什么压在身上,牛皮靴子的盒子怎么这么重?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自己身上伏着一个人。感觉自己的那个的地方被--碰--着。
“李婶给你按摩,以后你肚子都不会疼。“
她挣扎着,摸到了李婶的长发。
“李婶,我不想按摩,难受。”
“别说话,保密,这个其他人都不能做,以后你不会生病。”
嘴接着被堵上了,挣扎中,听到有院子开大门的声音。
李婶立刻停止一切动作,迅速起身,跑了。
妈妈进屋,看到木荷一个劲儿地抽泣发抖。
过来问:”做噩梦了?“
听完木荷的断断续续地哭述,”李婶给按摩了,太难受了。“
妈妈说,没关系的,明天给李婶说说,不让她给你按了。
妈妈以为,只是按摩。
木荷没想到的是几天后,李婶总是如此按摩,按摩的时候,总是会声音变得很尖。
不管她如何哀求,只要她来作伴,按摩就不会停。木荷开始惧怕黑夜的降临,吓得不敢睡觉。
坐在黑暗里等。烛火不亮,电不会每天时时都有,即使有,也不敢一直开着,妈妈天天叮嘱,电费很贵。
跟妈妈说,能不能让李婶来给作伴了,按摩很疼。
妈妈说,那你一个人在家我们不放心。
我不睡觉,我栓好门窗等你们回来,给你们开门。
不行,睡不好怎么能学习好。
善良的妈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她太忙了,早出晚归。
忙的和孩子的对话,都是几句。
过了老师讲完了好多好多课的日子,隔三差五的被按摩折磨的木荷成绩一落千丈。
那会没有电话,老师也联系不不上家长,问缘由。
抓了木荷到办公室,问她学习为什么不专心,换来的只有木荷的哭哭啼啼吱吱唔唔说害怕、难受。
老师听了,以为是她害怕被找家长,也就不了了之。
那天木荷清楚地记得,因为没有拉一下绳子,电灯随着来电,突地亮起。
眼睛突然的不适,25W的灯泡下,让她看隐约看到,清伏在自己身上按摩的不像是李婶,惊慌中手乱捉,嘴里乱叫,身上的人腾的起身跑了。木荷手里抓着团头发,确切地说是假发。
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假发丢了好远,黑黑的一团,比黑夜还黑。更像一个没有脸的头,冷冷地望着自己。
木荷早已抖的缩成一团,靠在了墙角。
现在的木荷想想,如果那年的夏天,妈妈那段时间要是不为了奖金,不加班那么晚,爸爸要是不是为了陪领导以此获得更多的加薪机会,陪领导打牌,该有多好。
人生一世,没有如果。
报了警,假发不多的年代,案子很快结了。
李婶的女儿因为得了斑秃,托了远房亲戚在日本带会了一顶假发。她的丈夫借着这顶假发,找机会就冒充李婶。
爸爸疯狂的揍了李婶丈夫。不要赔偿的最终结果,对方被判了流氓罪入狱劳教两年,因为发现,木荷还是完壁之身。爸爸因为敢上严-打,以打架斗殴被判半年。
然后没想到的是,不知怎地,木荷被强-奸的消息就这么被坊间流传开来。
蛇蝎很可怕,木荷却只怕假发。
为了给木荷一个全新的环境,爸爸丢了工作,母亲辞了工作,搬到了县城。
木荷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站起身,轻声回了小姐姐一句:“没事,只是肚子突然刀缴似的疼,回去喝点热水就好。
心理医生,在吗?!有什么良药是可以剔除记忆的吗?如若没有,有完全失意的也好,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