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曾是个体面人》失离子

5、第五章：为师带徒修炼

　　“是！”匡敬海咬牙切齿。
　　“驭蛇偷袭，终是落了下乘，”萧畏友拉住匡敬海的手，将袖蛇放在了他的手上，“莫要再胡闹了。”
　　“你早就知道，我要杀你？”匡敬海的心头骤然涌起这个想法。
　　萧畏友只说：“我若是你，也会如此。”
　　“你不打算惩罚我？”匡敬海不愿相信。
　　萧畏友问道：“我罚你，你便不会再想报仇了吗？”
　　“不会！”匡敬海掷地有声。
　　“罚了你，你定然会更怨我。”他说的是怨，而非恨。
　　匡敬海盯着他：“但你却可以杀了我，免除后患！”
　　萧畏友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你若真想报仇，便努力修行，为师等你来战。”
　　匡敬海牢牢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身上看出虚伪的成分，终是无果。
　　末了他自嘲一笑：“你修为盖世，我废人一个，若不剑走偏锋，何年何月才能杀得了你？”
　　“我这里有一套功法，配合药浴，可令你重塑经脉，迅速筑基。”
　　“在这世上哪有如此速成的功法，”匡敬海虽知道萧畏友不可能骗他，但总忍不住刺他，“除非是魔功。”
　　果不其然，萧畏友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套功法是为师为你量身打造，原是十年前就该给你的。”
　　匡敬海握书的手一抖：“什么意思？”
　　“你的天赋不比问情和云卷，当时你的修为一直停在练气，迟迟不得突破，我便留心了。”
　　匡敬海不悦：“我既然天赋不佳，你当初又何必收我为徒？”
　　“因为你衣着得体，”这个理由说出口的时候连萧畏友都觉得勉强，遂补上一句，“甚得我心。”
　　这句话的通俗意思便是我看你顺眼，所以收你为徒了。
　　但匡敬海的注意力长久地停留在了“天赋不佳”和“衣着得体”身上了。
　　“那可真是委屈师尊你了。”匡敬海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发出来。
　　“尚可。”萧畏友对于收徒的资质并不苛求。
　　他这个师父还真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有朝一日定要把他的嘴封起来。
　　匡敬海还未压下情绪就见萧畏友的领口又敞开了。
　　“怎么了？”
　　从前他与萧畏友不甚亲近，只觉得那人宛如天边高月不可攀触，如今亲近了才惊觉霜月原是手中壁，碧玉瑞丽，豁口有缺。
　　那点缺点，反倒令萧畏友真实了起来。
　　匡敬海这样想着，还没有想好怎么做时，身体已擅自替他做出了决定。
　　“其实无妨。”萧畏友并不惧冷，他只是洁癖，对微敞的领口并不挑剔。
　　所以他用手拒绝了匡敬海的行为。
　　萧畏友的手竟然是热的，那温暖令匡敬海有些恍惚。
　　他仅恍惚了一息的时间。
　　一息之后他便反应过来，此人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萧畏友把匡敬海的反应看在眼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一点都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化解匡敬海身上的怨气，他只能尽量的用宽容的眼神凝视萧畏友，很努力的让对方感受到他的善意。
　　不知道匡敬海有没有感受到他的善意，但热意的确感到了。
　　萧畏友口中的药浴实在堪比十八层炼狱，滚烫的令他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匡敬海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立马要挤在一块爆炸了。
　　若不是明确感受到筋骨在他体内重塑，他一定怀疑萧畏友是在免除后患。
　　窗外的风铃随风碰撞出悠扬的乐声，匡敬海被疼痛折磨的神情有些恍惚，耳畔边依稀可以听到剑门弟子正在修炼，过了一段时间，居然还能听到山门外路过樵夫的脚步声。
　　匡敬海感觉到了久违的灵力在自己的体内流动。
　　萧畏友没有骗他，重塑的经脉比原来的更加坚韧吸灵，无时无刻不在吸附着周围的灵力。
　　他几乎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但是难道因为这样就要放弃仇恨吗？
　　若所有救赎都可以得到原谅，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负罪前行的人了。
　　十年非人的生活，早令匡敬海身心俱创，非得手刃萧畏友才能痛快不可。
　　萧畏友静静地坐在门口的廊边。
　　匡敬海从浴桶中走出，套上了萧畏友提前为他准备的衣服，走了两步。不出意外，他看到了萧畏友的背影。
　　萧畏友的背影很直，像极了匡敬海在南山西海见到的不老松，树干终年直入天际，从不妥协。
　　“师尊。”
　　坐在门口的萧畏友闻声回望：“醒了？”
　　匡敬海点了点头。
　　“好好休息，明日带你去个地方。”
　　他似乎就是为了在此等他醒来说这句话，说完便走了。
　　匡敬海能感觉到从前那个疏离而大方的师尊正在逐渐回来。
　　因为他的双腿能走路了吗？
　　匡敬海嗤笑一声，觉得萧畏友真是既天真又无情。
　　“师父要带我来的地方便是这里？”
　　“此处你该不陌生。”
　　附近光秃秃的，风沙遍地、寸草不生，正是万剑门最著名的万剑山。
　　“你即将筑基，应当有一柄本命魂剑傍身，”萧畏友目视远方，“剑雨即将落下，你只需凭借你的感觉在山中找出你最想得到的那把剑便可。”
　　万剑门之所以称为万剑门，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这座万剑山。
　　乌云布顶之际，变会有成千上万的剑矢化为风雨在山间飞流不止。
　　没有人知道那些剑是从哪儿来的，人们只知道万剑门弟子一生可以接受一次剑雨，求剑者需凭借自己的感觉得到他的配剑。
　　萧畏友的本命魂剑“山海”便是如此得来。
　　虽说剑的好坏全凭运气，但万剑山的剑好坏都是一流级别的。
　　匡敬海不是没有雀跃，但这种感觉早已被他掐入骨子里，不愿轻易吱声：“弟子领命。”
　　萧畏友站在原地看着匡敬海走向了剑雨欲来的区域。
　　都说剑如其人，萧畏友其实是有几分好奇匡敬海能拿到什么剑的。
　　森森的剑意从身侧划过，匡敬海筑基不到的实力，想在剑雨中轻松游走，还差了些火候。
　　匡敬海的衣服有些破了，身上也留了血印子，但他并不着急，依旧漫步在雨中。
　　终于，他在一处岩缝下停了下来。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无比的剑，看上去十分平平无奇。即便是从山缝里拔出来，看清剑的全貌也未见这把剑有多出色。
　　更甚至，像一把普通铁匠所打造的废弃铁剑。
　　匡敬海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万千宝剑中选择了这把剑。
　　也许是这把剑同他一样，十分普通吧。
　　匡敬海自嘲地掂了掂剑，似乎是接受了这般丑陋的本命魂剑。
　　然而当匡敬海把这把剑递到萧畏友面前时，萧畏友却是大大的变了脸色。
　　“换一把剑。”萧畏友开口了。
　　“为何？”
　　萧畏友告诉他：“这是把魔剑。”
　　匡敬海不信：“万剑山也有魔剑？”
　　“……是的。”
　　匡敬海来了兴致：“那我就要这把剑了。”
　　“不——”
　　“师父是不是想说不可？”匡敬海干脆堵了他的话，“可这是我千辛万苦凭借感觉得来的剑，是属于弟子的机缘，就算师父再怎么看不起弟子，是否也该尊重一下万剑门的门规。”
　　萧畏友神色凝重：“为师不介意为你破一次例。”
　　匡敬海阻断了萧畏友夺剑的念头：“仅仅因为它是魔剑？”
　　“是。”
　　“魔剑如何，仙剑如何？难道挥举仙剑的便绝非败类？手持魔剑的便统是邪佞？师尊，到底是人御剑还是剑御人？”
　　萧畏友沉默了。
　　“魔剑若落入善人手中，它便是善的，仙剑落入恶人手中，它才是恶的。”匡敬海趁机嘲讽，”我一直以为师尊你身怀大义，是明白这一点的。“
　　”真的决定了？“
　　萧畏友这话像极妥协。
　　匡敬海语气坚定：“非它不可。”
　　萧畏友伸出手：“把剑给我。”
　　匡敬海抿了抿嘴，以为对方仍不愿他得到这把剑，心里冷笑不止，却没想萧畏友接过剑后，指尖轻点剑身。
　　须臾，那把漆黑无奇的废剑在顷刻间碎裂，迸发出夺目的红色光芒。
　　匡敬海瞪大眼睛，若他没有看错，那寒光凛冽的剑身上刻的赫然是“乾坤”二字。
　　看着重获天日的乾坤剑，萧畏友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怀念与憎恶之情。
　　“乾坤剑的上届主人你应该知道，”萧畏友递过剑，“我希望你不要步他的后尘。”
　　匡敬海的眸子闪了闪没有说话。
　　剑门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乾坤剑的主人乃是一个曾经欺师灭祖、勾结魔教、叛逃剑门的不赦之人——仇千机。
　　而仇千机就是萧畏友当年跋山涉水亲手斩杀的同门师弟。
　　仇千机死后，他的佩剑乾坤自然而然落入了萧畏友的手中。
　　不管仇千计如何作恶多端，这把乾坤到底曾是把神剑，毁之可惜，留之堵心。
　　萧畏友于是封了乾坤剑的风华，将该剑扔在了万剑山。
　　多年来剑门弟子来到此处，见到如此废剑，皆是不愿求得，乾坤便再不出世。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把剑居然落到了匡敬海的手中。
　　“敬海，你可知什么是剑？”
　　“师父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杀人的兵器。”
　　萧畏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师父不生气？”
　　“为何生气？”

　　“剑，本来就是凶器。”
　　这回轮到匡敬海讶异了。
　　“剑，凶也，剑者，持凶也，”萧畏友说，“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就是修剑者，一朝不慎，利刃出鞘，捅的便不是敌人，而是亲朋。故而才有剑者修身养性之说。”

　　“剑者，不应当以杀止杀吗？”
　　“杀？”萧畏友嘴角提了提，似乎要笑，定睛一看又不见笑意，“芸芸众生，你杀的完吗？杀人者的宿命，从来是被人杀。”
　　匡敬海虽不看好萧畏友这个人，但仔细想想颇有几分道理：“然救人者，最后也难逃一死。”
　　“故而，才有修仙二字。”萧畏友说话间，匡敬海就发现身边的场景变了。
　　他的脚下是发黄的泥土，眼中是连绵的山谷。
　　“你可知何为仙？”
　　“超凡脱俗，与天同寿。”
　　“何为侠？”
　　匡敬海想了想：“大抵是折木为剑，扬善诛恶？”
　　萧畏友心想自己这个徒弟到底是明白善恶的，不免欣慰：“那你可知，何为仙侠？”
　　匡敬海灵光一动，像是察觉到了萧畏友的念头，再不出口。
　　“吾一生所求，便是头顶的天空，脚下的泥土。”

　　“师尊真是志存高远。”匡敬海的语气有点嘲弄的意味在里头。
　　萧畏友淡淡地说道：“这句话不是为师说的。”
　　“那是谁说的？”
　　“为师的师父。”
　　“师尊说那么多，是想弟子放弃报仇吗？”匡敬海低下头摸着手中的乾坤剑，“可惜弟子的心小的很，既装不下天，也装不下地。”
　　“为师并不怕死，但若你仅仅拘泥于恨，太不值当。”萧畏友道。
　　匡敬海扯了扯嘴角：“多说无益，师尊还是早早教我功法，助我练就无敌之剑吧。”
　　“大道至简，仁者无敌。”

　　匡敬海听到这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见他这般不想听教，萧畏友只好摊开手掌。一本透露着淡淡荧光的书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此乃天剑门至高剑诀：离恨天。”
　　天剑门真的有这种名字的功法吗？
　　匡敬海狐疑地看着他：“你新改的？”
　　萧畏友沉默了半天：“……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