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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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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府大门口。
奚玉高坐于马上,穿了一身黑色的骑马服,一手勒着缰绳,回头看了看他身后跟过来的人和马,显得神采奕奕。
他重生回来后,已经慢慢与周围的一切融合,刚开始他还有些沉默寡言,但这两天他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当做了十七岁时的奚玉,从前的纨绔习气、年少气盛也都多多少少跟着回来了。
这一日,他要带着家里身手较好的几名小厮,还有奚家花了高价买的几匹好马去东郊参加安郡王主持的赛马会。
这赛马会已经连着办了三年了,成了京都世家公子聚集的盛会,这几日家里的小厮屡屡提起这件事来,奚玉才想起来前世他可是每届赛马会都不缺席的,如今他也期待着再去看看曾经那些熟悉的人少年时的样子。
小陶骑着马跟在奚玉旁边,今日也打扮得比平时精神,他满面笑容看着奚玉:“今天可是个热闹场合,安郡王的几个孙儿,国公府的两位公子,还有城南郭将军家的公子……嘿,难得有个机会大伙儿能到齐,四爷好久没显显身手了,听说这一界的赛马会安郡王会把家里藏了很多年的一块叫做云环璧的美玉拿出来做彩头,要是四爷胜了,小的们也能跟着开开眼了。”
“什么叫做‘要是’四爷胜了?咱们爷准能得头彩,这两年赛马会那不都是咱们爷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背后?”另一小厮上来反驳小陶刚说的话。
小陶立马应声道:“对对对,咱们奚家的家业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奚家的爷们个个都是好汉,四爷肯定能胜,到时候二爷知道了肯定要夸四爷!”
小陶口里所说的“二爷”便是奚玉的亲哥哥奚成,比奚玉大十二岁。奚玉的父亲和伯父都育有两子,因两家的孩子放一起抚养,所以连排行都混在了一起,奚玉的父亲、伯父、大堂哥八年前都死在了玉铭关那场恶战中,玉铭关一战后,南楚和古凉的战事才平息下来。
当年奚成和他的堂弟一起回到了京都,而他这位堂弟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腿,再加上目睹了父兄的离去,伤心过度,从此远离军中之事,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养病,与奚家人很少有联系。
才二十一岁的奚成在几位老将的支持下重整奚家军,因为这是一支赫赫有名的队伍,是他父亲一生的心血,后来奚成又被朝廷安排带着奚家军去守禹州,从此很少有机会回家。
奚成虽然很少在家,但是奚家人人都将他奉若神明,在小陶看来,奚玉能够得到奚成的夸赞甚至要比得到云环璧还要值得高兴。
奚玉听小陶说起奚成,顿时一阵恍惚,随后心口剧烈地跳了几下,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的大哥还在人世,还没有离开他,他恨不能立马骑着马去禹州找奚成。
前世,奚成的死最让奚玉痛心,他记得那时同平二十三年,也就是他十九岁的时候,南楚和古凉战事又起,而奚成遭到朝中鼠辈的嫉恨,救兵未能如时赶到,奚成困死在禹州,还被安了个守卫不力的罪名。
奚玉高坐于马上,看着眼下热闹的京都,暗暗下决心,这一世他一定要活得潇洒恣意,在这片大好的国土上闯出个名堂,再不要有前世那些憋屈。
他本打算纵马疾驰而去,这时,一个轻巧的身影飞快地朝他这边追来。
这人正是阮画萝,他刚刚一心想奚成的事,都忘了前世正当他要去参加赛马会时阮画萝追过来了。
阮画萝将一头秀发像男子那样束起,穿了一身深灰色的窄袖衣裳,比平时更显得身形修长轻盈,但她的脸还是太过于秀气,缺少男子的硬朗气质,所以这女扮男装扮得并不十分像,只是混在这群小厮里头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
小陶冲着阮画萝眉开眼笑:“咦,表姑娘,差点没认出来!这打扮还挺俊,等会儿咱们到了东郊沙地里你这脸上一沾上些灰,保管没人看得出来你是女子。”
小陶经常和阮画萝玩到一起,知道阮画萝打扮成这样就是想让奚玉带着她混进赛马会,所以和她开起了玩笑。
阮画萝看着坐在马上的奚玉,突然间感觉奚玉有些陌生,好像奚玉在某个时候已经变得更成熟了,她向来能够很自然地和奚玉开玩笑,可这会儿她看着奚玉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别在这儿站着了,再不走你家里人要知道你跟着我们走了。”奚玉催着阮画萝上马。
阮画萝眉头一抬,感到很是欣喜,她本来还怕奚玉不带她,没想到奚玉这么痛快地就同意将她带上了,她笑着走近奚玉:“四哥哥最好了,我保证装成你带的小厮,不让别人看出来。”
“行了,大不了知道了被姨父姨母骂一顿。”奚玉说着又转向小陶,“给画萝妹妹挑匹好些的马。”
阮画萝对这一天期待好久了,她学骑马还是和奚姨妈学的,本来周氏是有些不高兴阮画萝学骑马的,但是见到奚姨妈教阮画萝骑马很热情,也不好扫她们的兴,便也没说什么,这次是她学会骑马以来第一次骑着马出远门,她心里又紧张又高兴。
她握紧缰绳,眼睛四处看着,走了好久了心口仍旧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像不单是骑马紧张的缘故,她隐隐感觉今天会是很特别的一天,好像有什么事什么人正在前面等着她一样。
秋日和煦的阳光斜照过来,温柔又暖和,空中都有一股暖香味,木质气息,又带有桂花香味的余韵,蹿入人的脑子里总能够勾出些甜丝丝的记忆。
阮画萝是个爱发现这些微妙又美好的感觉的人,春天种葫芦,秋天收集葫芦,冬天在屋子里烤肉吃,夏天采了荷叶做荷叶鸡,和小碧一起听戏、看戏文,偷阮松的酒喝……这所有的事情都会让她觉得其中有种品不尽的乐趣,让她乐此不疲,这个年纪她觉得这世上有意思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个不经意的瞬间过去后都让她无比留恋。
奚玉带的队伍来到一热闹的大路上,小陶本来走在前面,突然调转马头来到奚玉身边,笑道:“爷,前面过来的好像是秦家小姐的轿子。”
“秦家小姐……秦玥儿?”奚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陶说的是谁,他都差点忘记秦玥儿这个人了,都觉得这是一段埋得很深的记忆了。前世他对秦玥儿有过喜欢的感觉,而且那时候年少气盛,为了秦玥儿做过一些荒唐事,具体是些什么事他都不记得了,就只记得那些荒唐事当时闹来很多人笑话他,还有秦玥儿转过脸回避他时留下的各种背影,最后秦玥儿终究还是没能看得上他,时间一久他也放弃了。
奚玉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就轻笑了出来,觉得那都是好久远的回忆了。
小陶看到奚玉这么一笑,完全搞不明白奚玉这到底是啥意思,他以为奚玉会立马追上去和秦玥儿说话,结果奚玉原地不动,就给了他一个古怪的笑。
前面的轿子又靠近了些,这时,连阮画萝也认出来这是秦玥儿的轿子,她凑到奚玉跟前朝他使了个眼色:“前面是玥儿姐姐,四哥哥怎么不上去?”
奚玉带的几个小厮全都看着他。
“怎么这会儿碰上了都不上去说话了?前阵子你不是想尽了法子讨人家欢心吗?”阮画萝瞪大眼睛看着奚玉,“你听说她最喜欢白色的莲花,让人偷偷把我们家池子里白莲的根挖了种到她家园子里,那可是我家老太太托人从南边弄来的稀罕品种。”
奚玉被阮画萝说话的认真样子给逗笑了,抿嘴看着她一笑,道:“是吗?这么蠢的事情我也做得出来?”
阮画萝嘟着嘴皱着眉看着奚玉,觉得这人越发捉摸不透了。
奚玉朝那轿子看去,轿子不甚华丽,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这不是一般人家的轿子,轿子旁边跟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眼尾上挑着,很是眼熟,奚玉立马回忆起前世那丫鬟看他时的眼神,好像在说:“请离我们姑娘远点。”
“怎么说秦家和姨妈也是故交,和她在阮家经常见到也算是熟人,是不是该上去说句话呢?”奚玉看着那轿子,有些犹豫不决。
小陶几人满是期待地看着奚玉,有两个嘴角还露出坏笑,大概心底里盼着他们主人出出丑,让大家多点乐子。
正在奚玉开始往前走时,那轿子旁的丫鬟也发现他了,随后凑到轿子边说了句什么。
一会儿过后,轿子被抬着向旁边的小路去了。
阮画萝眼睛一直紧盯在秦玥儿的轿子上,见秦玥儿看到奚玉都不想走这条路了,想着奚玉这会儿该有多尴尬,忍不住扑哧一笑。
奚玉带的几个小厮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脸上表情都忍得扭曲了。
“别忍着了,想笑就笑吧。”奚玉淡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