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时候》白色云

63、无处可逃。

　　“你回来吧……”
　　“我好想你……”
　　“我好像变坏了……”
　　“可是我已经说过好几次对不起……”
　　“只是你没有听见……”
　　“因为你走了……”
　　“走得时候甚至没有看我最后一面……”
　　“我好难受……”
　　“我好疼……”
　　“哪都疼……”
　　“你不会回来看我……”
　　“我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我不能想你……”
　　“我也不能想他……”
　　“可我还是一样地想着……”
　　“边想边痛……”
　　“……”
　　从始至终都是江瞬一个人在说话。
　　空荡的房间里，她对着惨白的墙壁小声嘀咕，悲伤将她团团围绕，像孩子一样用带着哭腔的任性语气说着自己失去的心情。
　　不知是不是因为等不到熟悉的体温与亲吻的缘故，她又变得像以前一样寂静。
　　小小的房间最终沉浸在细细的轻喃声中，不再有人讲话。
　　突然就感觉饿了，江瞬从口袋里掏出半袋饼干麻木的塞进嘴里。
　　饼干的碎屑掉的满地都是，她愣了一下，脑中有很多杂而乱的思绪不断地纠缠着，很多很多片段，很多很多模样 ……
　　江瞬捂着嘴呜呜的哭了。
　　脑中飞快掠过很多景物，想起他的样子，想起自己逼到末路的绝望，终归还是心慌了。
　　愕然发现，她真的很在乎很在乎那段曾经，很担心很担心再也见不到他的事实，很嫉妒很嫉妒他爱了曾经的自己，她畏惧，她害怕，她好想好想回到他们共同拥有的曾经。
　　爱情没有先后，更没有同情的必要，可她爱了不该爱的人，她从不勇敢，至少没他勇敢，她没法走出这一步，没人在背后推她一把，除了感觉痛苦，她没有一点办法。
　　江瞬哭着，撕心裂肺。
　　泪水里，她想念那个男人快要发疯。
　　窗台的风不知不觉拂面而过，空气中都是思念的味道。
　　纪炘云的判决早就下来了，侵犯商业秘密罪，判三年。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光如梭，春花秋实，却足以让她忘记那个人，忘记和他的那段曾经，忘记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
　　可她不快乐。
　　江瞬从来都是不快乐的，忧思太多，悲伤太久，早就没了微笑的力量，生命里只有恨，恨着那个人，恨着这个世界，恨蒙蔽了她的双眼，把她的灵魂带向了地狱，把她变成了恶魔。
　　可如今再多的眼泪也冲刷不了心里巨大的悲伤，那些难忘的痛苦让她想哭也不能流泪，越想哭反而笑得越大声，怀揣着痛苦和悲伤也要带着笑继续前行。
　　大厅里灯火辉煌，地面的大理石却反射着冰冷的光。
　　江瞬把身上的大衣裹紧，眼神淡漠。
　　一件火红的长裙，薄纱的设计，漂亮耀眼却给不了一丝温暖。
　　人群里她是美丽的，一举一动，引人注目。
　　周围有人在议论她，她倔强的抬头，微笑。
　　“江。”
　　纪冽月向她走来，严肃有礼，笑脸明媚。
　　“我爸要见你。”
　　他牵她的手在她的耳边小声轻语。
　　江瞬的心突然狠狠地抽痛起来。
　　她紧了紧纪冽月握着的手，交叉的手指关节死死的扣住。
　　“别怕，我陪着你。”
　　纪冽月的声音清脆安宁，让人莫名有种安全感。
　　他们向人群聚集处走去，那些人看到他们都一一让开道路，路的尽头中年男人笔直地站着，还未走近气息就咄咄逼人。
　　纪冽月笑着把将她揉进怀里，对中年男人说。
　　“爸，我想和她结婚。”
　　“……”
　　沉默，还是沉默。
　　江瞬没敢抬头看他们的脸，她的喉咙发疼，额间全是汗。
　　“纪冽月！你当真以为我管不了你了！”
　　“爸！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听听我的意见！”
　　“不需要！你要还是叫我爸，就给我闭上嘴！”
　　“……”
　　“不要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就跟我提结婚！纪冽月！你给我老实点！”
　　语气严厉，不容置疑。
　　江瞬就像是一个几乎失去听觉的人，对于身旁的骚动没半点触动，原本她就很敏感也是恩怨分明的人。
　　天知道她现在多想上前撕烂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面具！
　　江瞬凝望着不知何处，抬眸与面前的人四目相对。
　　纪明豪一脸愤怒，眼神却犀利地盯着她。
　　“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嫁进纪家！”
　　江瞬突然裂开嘴就笑开了花。
　　眼神一扫，她轻轻地用手触摸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温柔。
　　“纪先生不肯给我没名分，不会想纪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是私生子吧。”
　　“……”
　　话语一出，鸦雀无声。
　　纪明豪首先反应过来。
　　“你？！你什么意思？”
　　江瞬笑。
　　“我肚子里可有你们纪家的种。”
　　纪明豪：“……”
　　纪冽月：“……”
　　江瞬的声音很轻却极有重量，她抬眼看过去，话锋一转。
　　“不过，这个孩子生不生的下来全看您的意思。”
　　一瞬间，身体里升起一种痛，江瞬无法忍受地皱了眉头，强压下已涌到嘴边的长叹，依旧满脸笑容。
　　然后在心中仿佛咒语般喃喃的念着。
　　会遭天谴的，她利用肚子里的孩子，这样做一定会遭天谴。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在这么想的瞬间，她的整个脸都痛的皱了起来。
　　她用手掌触摸脸庞，就像全身涂满了蜂蜜站在沙漠里的人一样，又疼痛又酸楚。
　　脸上湿漉漉的，有人在给她擦脸。
　　“江，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把自己逼到这样的境况。”
　　纪冽月把她脏兮兮的脸擦干净，然后久久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可江瞬给不了他要的答案。
　　这肯定是一场梦，一场她不愿醒来的梦。
　　在那绚丽的爱情中，在那故意忽略的暗角，藏着她的心底对那个人最深的秘密。
　　她真得承受不了，真得累惨了。
　　就像是身处烟雾缭绕中，栏栅外凉月疏星，灰暗的囚室她认出了黑暗中那不动声色向她靠近的人。
　　他生气的脸。
　　他也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脸的肃穆茫然。
　　她抿紧唇没有回答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若要问为什么，也是她要问。
　　为什么要彼此遇见，为什么要相互纠缠，为什么不放过她，为什么要让她爱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焦急的情绪缠满了思维，抬高了声响质问眼前的人。
　　为什么让我爱上你！
　　想起身向他逼近，却发现身体好似被锁链束缚着，动弹不得。
　　为什么……让我感到如此痛苦的人为什么是你……
　　纪炘云……我那么恨你……可我……又那么爱你……
　　这样下去我要怎么办……你为我画了一个圈，我斩断了双手双脚再也逃不出去……
　　午后恹恹的阳光透着灰尘，散在这空荡的屋子。
　　手里的牛奶已经没了热气。
　　江瞬把杯子放下，打电话。
　　“小息……你还不肯回来吗……小息……你让姐姐拿你怎么办……小息……姐姐要结婚了……小息……你会祝福姐姐的是不是……”
　　她温柔而期待地对着电话说着，声音里满是哀伤痛楚。
　　电话的那端空气静谧连带着紧张，里面没有回应。
　　似乎是听够了彼此的呼吸声，电话挂断了。
　　江瞬拿着手机彷徨失措。
　　纪冽月站在她的背后，刚想叫喊却看到她惊愕悲伤的表情，他的目光暗了下来。
　　“江，结婚的事不能马上就准备好，时间还很多，你……”
　　“可我没有时间……”
　　“……”
　　“纪冽月。”
　　她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眼里满溢着泪水。
　　“我等了太久，我等不了……”
　　“……”
　　江瞬望了他一眼，笑一声。
　　“纪冽月，我知道你也恨着，不要紧，我会向他讨回来。”
　　“……”
　　纪冽月望着她眼神暗淡，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沉默。
　　江瞬感觉累了也不再继续说话，转了头，又沉寂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