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乱》冷落殇秋

79、第七十五章 余生余忆

　　(余生余忆何时记，此情此景怎堪意)

　　朦胧，混沌，模糊。
　　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可以描绘身边的景象。
　　“姐姐，醒醒……”头顶似有人在低低地抽泣着。谁呀？她努力想要抬起手来，却发现浑身乏力。好不容易才睁开了双眼，入目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看到榻上之人醒来，低声哭泣的女子欣喜地揉了揉她微肿的眼。“姐姐，你终于醒了！”说着竟顾自小跑着出了门，口中还不住地唤着“姐姐醒了”。
　　姐姐？谁是姐姐？她在说我么？那我又是谁？
　　榻上女子欲要起身，却被一阵晕眩激得倒回了床榻。
　　“小心！”朦胧间，一双柔手轻轻揉着她撞疼的脑袋。
　　她睁开眼，入目一张灼华风貌的脸引起她无限的好奇，她不是方才有些青涩的女孩，那面前的这个女人又是谁呢？她想了想，终是毫无答案，不禁开口道，“你是谁？”
　　那女人微愣，旋即淡然一笑，“妹妹不认得我也是应该的，是不是不太适应我的女装打扮？妹妹，我是白轻容！是不是有点像了？呵呵！”
　　白轻容，好似在哪里听到过，可是白轻容又是谁呢？她认识自己？
　　她摇了摇头，给了那自称白轻容的女人一个否定的答案。轻容听罢，大惊，她急忙覆上她的额头，却惊诧地发现并无异常。“清心妹妹，你果真不认识我了？我是轻容呀！”
　　她复又摇了摇头，不过这次她倒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清心，清心寡欲的清心么？好名字，感觉自己也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为何，隐隐会有些心痛呢？
　　她朝轻容淡淡一下，“谢谢你的照顾，看起来打扰你的时日很久了。如果没什么的话，我想，我还是回自己的住处吧！”
　　轻容闻言，诧异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逼近，不一会儿，屋中又多了三个人的身影，除了方才有些疯癫的女孩，还有两个她未曾见过。
　　“清心姐姐醒了？”其中一个还未进门便这般说道。
　　如你所见。不过，你是谁呢？
　　轻容见状，和她们小声耳语了一番，三人听罢大惊。有什么好惊诧的，清心心想。
　　“姐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么？我是紫烟呀，这是我的妹妹紫云。好，姐姐可以不认识我们，可姐姐怎能不认识小月呢？”
　　紫烟？紫云？小月？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奇怪的一伙人，本来她还恼着闺房中突然闯进来生人呢，后来想想便觉大致是自己不小心晕倒被人救起呢。是时候该走了，她可不想和她们再废什么口舌。
　　“对不起，打扰到大家多时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们。我想，我该回家了，也许我的家人找不到我要着急呢，只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又道，“只是，我不知道我家在哪？不知道你们知道么？可否再帮我这个忙，只要送回家就好，说不定到了家门口我就能认得的呢！”
　　一席话，将屋内的四人听得悲喜交加。喜的是她可以忘记过去所有悲痛的事情，而悲悯她什么都放下了，连自己的一切都抛弃了去。
　　小月微微低泣，慢慢踱到清心的身旁柔声道，“姐姐，虽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你还是我们的好姐姐！我们回家去吧，我认得路！”
　　清心微愣，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会哭呢，不过认得路就好。“谢谢！”旋即摸索了身边的衣物，东西不多，一会儿便整理齐了。“你叫小月是吧？那我们走吧！”说着，她向屋内的另三个人福了福身，“承蒙几位的照顾，清心无以回报。这样吧，等我到家了，姐妹们常来玩，也算是报答大家，好么？”
　　闻言，几人点了点头，目送着清心孱弱淡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朦朦晨雾中。
　　“轻容姐姐，她真的什么都忘了么？”紫烟感叹道。
　　“也许吧，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轻容回答。
　　却听得一旁的紫云小声抽泣着，“她怎么可以！宫主死时念念不忘的人是她，可是她竟然什么都忘了！宫主在天之灵，情何以堪！”
　　紫烟无奈地将妹妹搂进怀中，“诶，她也够可怜的，最后竟连深爱的人都能忘了去。不过，惊云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么？”后半句显然是对轻容说的。
　　白轻容摇了摇头，“真是奇怪，我记得当时将清心安置回来后只有灵宣和玄桑的尸体呀！诶，也罢，这对苦命的鸳鸯呀！”
　　紫烟不置可否，携了紫云就欲离开。身后轻容亟亟叫住了她，“紫烟，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紫烟闻言身子一顿，她缓缓转过身来，颔首道，“是的，不过，我不知道玄桑就是你的亲弟弟！”
　　“你，何以得知？”想到之前紫烟时有对她倾心的表现，她的脸不禁微微潮红起来。
　　紫烟浅笑，“姐姐忘了么，当时姐姐受到玄桑的阻截受伤回来是，是我背姐姐回来的，也是我帮姐姐净身疗伤的呢！”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醒来后，你对我态度转变着这般快呢！”轻容不禁大笑起来。
　　紫烟红了红脸，欲要携了紫云的手离开，却不想紫云又问道，“那姐姐何时变成了那大魔头的亲姐姐了呢？”
　　闻言，轻容的笑一寸寸淡下去，紫烟忍不住朝妹妹责怪地瞪了眼去。“诶，只道是命嘲人呢！说来也是无妨的。”便示意两姐妹坐到身旁。“父亲和母亲育有我和弟弟两个孩子。可是母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便辞世了，家里开始变得一贫如洗，父亲无法只得将稍稍年长的我假装扮成男孩卖入了白家。白家因没有子嗣便收我为义子，可是白家对我说既然我已经成为了白氏子孙便要彻彻底底地忘却过去。于是我一步也不得踏出白家，也终是没有再见到父亲和弟弟。
　　后来，义父去世了，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新一任的白氏掌门人。于是，我回去找父亲和弟弟，没想到父亲已然死去，而弟弟又不见了踪影。”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玄桑就是你的弟弟呢？”紫云插嘴道。
　　“开始我自也不晓得的，我只知道弟弟叫桑，后来他劫了我的镖便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只不知晓，原来，他竟恨我至如此！可谓命运弄人啊！”
　　“他在怪你对他不管不顾么？”
　　“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奈何义父不放我回去，我也毫无办法呀！诶……”
　　多少往事催人泪，几多别离伤人情。
　　又有谁知道，亲手弑弟，那是怎样复杂的心绪！她的心在滴血，她的泪无言坠落，追不悔，追不回。
　　“姐姐，你还是那么地心狠手辣。这辈子，你永远都是幸运的那个……”她亲眼看着他扭曲的脸向下坠去，他的唇微微翕动，却说出了让她心惊肉跳的话来。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这般看待她的！
　　对不起，弟弟，事以至此，我也没有办法。怨只怨你投错教门走了歪道！姐姐只是在替天行道罢了！
　　果真是替天行道么？为何她的心这么痛呢？
　　恍惚间，两双柔手轻轻覆上她的，抬眼，不觉眼前朦胧一片。有多久没有流泪了？她不晓得，自她进了白府，她就一直被当成一个男人来抚养。却会为了他而流泪！
　　她回握了她们的手，任心酸的泪洗去心中的悲怆……

　　……

　　一路奔驰，马不停蹄。
　　眼前，郁郁葱葱迷人眼，青山翠水，惬意自然。
　　“姐姐，就要到家了呢！”小月强忍着笑，对另一骑上的清心说道。
　　哦？要到家了？清心狐疑地看着漫天遍地的幽绿，不置可否。“这里是……”
　　“樱花岛！”小月淡笑着道。樱花岛，终于回来，离开的是浩浩荡荡，回来的却是这般凄凉。
　　樱花岛，樱花岛，樱花岛……
　　啊，头好痛，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待到就要触及却又瞬间消失不见，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好熟悉的名字，是什么呢？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见她痛苦的表情，小月急忙下马将清心抱下来，紧张道，“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她摆了摆手，“就是头有点疼，我们继续走吧！”
　　小月担心地看着她，却终是拗不过她向前走去，只是这一次由小月牵着缰绳。
　　没走几步，满目尽是粉。妖娆的粉，柔媚的粉，粉得甚至有些心痛。这是樱花么？何以开得如此妖娆销魂。她记得这样的樱花只会开在满山遍野的尸骨上，难道这底下……
　　“怎么了姐姐？”小月见她忽然顿下步伐，疑惑道。
　　她摇了摇头，做什么想这么多！就算这樱花是鲜血浇灌出来的，又干她何事！
　　忽而，习风阵阵，樱花缭乱，迷乱了她的眼。好美，如同粉雪般散落开来，落到她的掌中，翻腾了几下又飘然离去，坠入泥中渐渐污了颜色。她有些不忍，想用手去接更多的樱花花瓣，她怕它们坠下了便再也没有这般美丽了。可是，终是留不住的，像这美一样，也像这逝去的生命一般。
　　怎么会突然这般伤感，她不知。步伐依旧，她回眸淡然一瞥，樱花乱舞依然，隐隐花海中，一抹淡淡的影若隐若现。他飘动的衣摆，他幻然的面容，他动人的微笑……
　　“清心，当樱花再次飞舞的时候，你依然要记得我！”他如是说道，如同前几天的梦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