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初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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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莉诺惊讶地看着玛丽安怒气冲冲地撞入门中，一口气冲上了楼，一声重响之后，卧室门被撞上。
她将目光移向之后进门的范妮，看她在优雅的限度内最快走到壁炉边，赶忙为她送上一杯热茶。
“发生什么事了？玛丽安似乎…不太高兴？”
“哦，谨慎的埃莉诺，你用词太保守了。对于玛丽安·达什伍德小姐能够坚持发扬主人风格、只是全程冷落她可怜的客人而没有丢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义举，我铭感五内。”
埃莉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范妮这么轻松，想来不是大事。
“原谅我，亲爱的。”她对上范妮不满的目光，笑着将点心盘子推过去一些，“毕竟，看到一向人见人爱的范妮受到冷遇，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得了吧，人见人爱的，那是英镑。”范妮啜了一口红茶。
埃莉诺慢慢等她暖和过来，才问出了心中的好奇：“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玛丽安怎么会对你生这么大的气？”
范妮捧着茶杯，语气平淡地复述了她最后那段话。
“哦，我的天呐，这可真是……”埃莉诺惊讶地语无伦次，“范妮，我知道你很敢说，但没想到你这么敢说。说实话，我对威洛比的意见也有所保留，但就算是我，也不敢在玛丽安的兴头上说这样的话。”
“但这样的话必须有人说。玛丽安太年轻了，太浪漫了，你们依旧年轻和浪漫的母亲说不出这样的话，那就由我来说。”
“我不得不说，范妮，”埃莉诺斟酌着词句，“如果不是你说，那我永远也想不到这样可怕的可能，可是听你说了，我又觉得确实…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哦天呐，威洛比千万不要是这样的人。”
“不要这么紧张，埃莉诺，这只是我根据大家的传言所下的初步判断，我还没见过威洛比本人呢，你可以把它当作一种防患未然？至少，现在整个家里最冷静的你意识到了，就能时时提醒和关照玛丽安，在最糟糕的可能发生时，让一切都不至于无可挽回。”
“哦，我恐怕玛丽安已经生我的气了，她不会听我的话的，因为我责备她和威洛比亲密得太无所顾忌。是的，你说的对，事情还没那么糟糕，威洛比现在还很好，他可能不是那样的人。”
“这就是我提前给出预警的原因，埃莉诺。真正爱重一个人的话，会对她从身到心地全面维护，不会放任名誉损害的任何可能。玛丽安恣意妄为就算了，常年在外的威洛比不可能想不到人言对她的影响和对他的影响绝不是同一回事，他却放任了这一切的不合礼。不过，没错，现在他还很好，一切应该还来得及。”
埃莉诺抬手扶额，喃喃自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范妮温声安慰她：“不要这么紧张，埃莉诺，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激起你的恐慌，我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能最大程度地克服它。”
“是的，你说得对。”埃莉诺又露出了微笑，“不管说多少次都总是不够，谢谢你，范妮。”
“不客气，亲爱的。”
埃莉诺平静了一下情绪，但是很快，看着范妮，另一个冲动又泛了上来。
“在伦敦，一切都还顺利吗？”埃莉诺看着看过来的范妮，有些无措，“我是说，你们，还有费拉斯夫人？”
“我们都很好，约翰、亨利、我，还有我的母亲，我们都很好。你真正想问的是爱德华吧？”范妮观察着她的表情，没等她否认，先一步说，“听起来他也很好，抱歉，我这次去伦敦没有见到他，听说他外出拜访其他友人了。”
“是吗？那就很好。”埃莉诺垂下了头。
范妮一直觉得，埃莉诺五官虽不出彩，但很细致，配上她细瓷一般的肌肤，给人一种非常秀美的印象。尤其在她低头时，这种细腻糅合了她略显矛盾的坚强气质，让她整个人像大师笔下的名画一样动人，让人有接近她的神秘、一探幽微的欲望。
“你还在想着他吗，埃莉诺？”
“我不该想着他了吗，范妮？”埃莉诺应声抬头，眼底是深沉的忧伤和迷惑，“或许不再应该了。他应该已经把我抛诸脑后了吧，毕竟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超出朋友关系的一句话甚至一个词，我们…并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联系。”
她突然又把脸埋入双手中，哀叹出声：“范妮，请你相信我！我知道，我无比确定，爱德华与我之间的一切都不只是我的妄想，我能够感受到我们之间的相互吸引，但是，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克制和退缩！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尽管我们之间的一切或许都已经结束了，我还是忍不住恳求你，范妮，你是他的姐姐，你了解他，他起初为什么那样对我？而后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埃莉诺！”范妮握住她的手，“你不需要自我怀疑，这不是你的问题，自始至终，一切都是他的问题。虽然我也没有掌握所有的情况，不能完全解释我弟弟的行为，但是我知道，你是美好而无辜的，你不应该为他的反复无常而痛苦，你值得更好的，你完全可以和性格更坚定、更果断的优秀男士发展一段感情，忘掉没用的爱德华。”
“所以，确实有什么事情让他犹豫，是吗？”
“我不愿意对你说谎，是的。”范妮看着她深黑的眼睛，“但我必须要说，如果他因为犹豫失去了你，那绝对是他活该，他整个后半辈子都会为这遗憾付出代价。”
埃莉诺被她诅咒一般的嫌弃语气逗乐了：“快别这样，范妮，他连前半辈子还没过完呢。”
她转过头，看着地板，噙着眼泪笑了一会儿，又转回来看向范妮：“可是，范妮，我还是不能死心，我还是想……等等他。”
范妮也挑起一抹抚慰的笑：“是这样吗？那我得替他感谢你。哦，他可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我都要嫉妒了。”
“只要你不嫌弃我和你弟弟不相上下的愚蠢就好。”
“当然不会——且不说它是针对我弟弟的——它根本就不叫做‘愚蠢’，它是所有芳心初绽的女孩们最甜美的期待。她们青春烂漫，总希望她们和她们的爱人心动一次就是一辈子，玛丽安、你、曾经的我，所有女孩都一样。”
范妮放松地斜倚在靠椅上，托腮看着埃莉诺，又像看着阳光下空气里的浮尘。
“可是，命运很多时候不会听从恋人们的意愿，她们被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使放手，只能收拾收拾破裂的心，捂紧、揣好，故作无畏地去寻找新的爱情。当然，也有人的心就此碎了再也拼不好，也有人裹足不前以免受到新的伤害，可是，她们能怎么办呢？迈出去，还有幸福的可能；如果迈不出去，那也可能永远都等不到一个主动来弥合她们的人。
她注意到楼梯拐角露馅的浅粉裙裾，牵出一个温柔的笑：“或许，有的初恋一开始就注定不幸，因为她们没遇到对的人。也或许，走出不幸初恋的人也不能再找到对的人，因为她们能涉足的地方实在有限。可是，不论结果如何，不论对方如何，初恋的她们自己，都享受过哪怕最微小的幸福，只这一点，就是她们弥足珍贵的收获，是她们不虚此行的证明。”
“当然，也或许，年轻、新鲜、还怀有一颗一点即着的火热的心的姑娘将这点感悟视作一个懦夫的推脱，将这点告诫视作一种不自量力的傲慢——她的爱情不够纯粹，她对爱情的忠诚不够坚定，她才会为她轻忽的甚至早已为之后悔的放弃寻了个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然而，看的书远比看的人多的姑娘还不知道，书中描绘的善始善终在现实中万里无一，美好的执着大多凋零，她或许见过听过的开花结果，那绝对是天降的好运气，是她远远不曾听闻的成千上万的坏运气们的望不可即。还没有经历过一切，却对前人经历的不屑一听，这何尝不是侥幸和傲慢呢？”
一阵静默之后，轻微的脚步声顺着楼梯而上，埃莉诺和她都望了过去，但谁也没有拆穿。
等关门声轻轻响起，埃莉诺才转后头，踌躇地说：“范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完全可以不回答。”
“什么？”
“无意冒犯，我只是听了你的话后有些好奇……在约翰之前，你还爱上过别人吗？”
范妮有趣地笑了：“没有啊，约翰就是初恋，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非常幸运呢。”
“我很抱歉！”
“不，没关系。”范妮浑不在意地拈起一块小甜饼。
——亲爱的埃莉诺，你不会知道，在我没有确保一定程度的安全之前，根本不会有爱上任何人的余力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初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