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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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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刚刚拒绝他,也不要现在这么尴尬了,我在浴室里,半天不敢出来,想到他可能就在门外,心口就突突的跳着,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力和不知所措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做不到。跟他坦白,可以吗?他能忽略那些原谅我吗?而他的原谅又到底是真心还是无奈呢,就算他还能够原谅我,那么我就能够“顺理成章”原谅自己?
我怎么能够面对他?!
我站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真的理不出头绪,敲了敲脑袋,撑着额头无言的呆滞了一阵,随后,把额前的碎发拨开,对着镜子深深吐了一口气。
我开门出来,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淡淡的躺在床上看着杂志,这让我心头安定了不少,暗暗舒了一口气后,轻步走近,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有些安静,只有他翻书的声音。
秋天的晚上总有种温和淡薄的氛围,床头有着柔和的白光,看起来笨重而柔软的窗帘笼罩了一室的暖调。
时钟的指针滴滴答答的响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把杂志放在一边,伸手关了灯。
一时间什么都寂静了,在黑暗中我睁着眼睛,眼神里是一片寂静的橙光。
我们曾经有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但,从来没有此刻这样让我尴尬过。
然而手里枕头的一角,却被我越抓越紧。
思绪一旦触及到了那天晚上,头就会像有一个铁钻钻在脑子里一样的疼,轰隆隆的发出了笨拙的声响,像是要把我所有的思绪都搅成一种名为悔恨和自责的东西。
我和杜晨……
我狠狠的闭着眼睛,想要把那思绪切断,但怎么切也切不断那些悔恨自责与事实的厮杀,虽然血肉横飞,战况惨烈,终究是必败的结局,终究没有胜负可言。
他那边的呼吸沉缓而安稳,但是我知道他也应该没有睡着,偶尔一两声的虫鸣响了起来,反倒显得屋里太过寂静。
屋内漂浮着寂寂的暖光,光线在我的瞳孔里纷忙乱撞着,偶尔一两条深深地刺入最深的眼底,连接着血脉,疼痛钻入心窝。
但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爆发一样,身侧开始响起了翻身的声音,再然后,一条手臂环在了我的腰间。
“你到底是为什么?还在怪我冷淡你?”
我无言的闭了闭眼睛,没有直对着他的眼睛,“不,没有。”
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僵,既然都下定决心了,就不该表现得这么委屈,咬了咬唇,我狠下心,主动上前吻他,然而他只是不动,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一瞬间,他支起身子,狠压住我的双肩,目光往下,冷冰如雪满平原,一片寂静冰寒。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不会勉强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现在一看见我就这么紧张?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怕面对我?”
我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半句话,只能装作冷静的垂下眼说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是……我还不能适应……”
“你不能适应什么?”
他显然难以理解,目光里的冰寒直视着我。
不能适应……和你……又和他……这样的关系……
我默默回答。
但是这样的话只能烂在心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我稍稍平静,侧过脸看着他说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他只是望着我,似乎要看到我心里去。
“你要多久?”
声音有着忍耐的妥协,也有着压抑的愤怒。
我摇了摇头,“不会很久。”
真的不会很久,我会很快很快的把它解决掉,连我自己也不想再拖了。
他不答话。
我直视着他,抓着他握在我肩上的手,“我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求你了好吗?”
次日清晨,我和他脸上都有很重的黑眼圈,气氛极度僵硬,连张妈也变得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说话,倒了一杯牛奶,我缓缓的喝着,什么东西到了嘴里都是淡而无味,听他吩咐张妈重新把书房收拾好,我也没有半点反应,反倒是张妈非常为难加同情的看着我,她可能又以为我和他闹僵了。
其实我们并没有闹僵,甚至连争吵也不曾有过。
昨天晚上静默了一夜,我知道他是在怪我竟然有事瞒着他,而且还什么都不肯跟他说,但是我也知道,他是体谅我的,无论怎么样,他没有逼我,也没有强迫我。
他一直都很尊重我。
这一点,我很感激他。
我夹一片虾到了他碗里说道:“多吃点,工作不要那么不顾身体。”
他顿了顿,然后静静地把虾放在一边,我盯着碗呆滞了一阵,无言的垂下头。
“我不喜欢吃虾。”
倏然抬起头看他,他仍旧目无表情。此时,张妈附和道:“太太,你怎么不知道,先生对海鲜是过敏的,是你喜欢吃,先生才让我煮的。”
我低头默默扒饭,心中被什么充斥又急速涨大着,竟来从来都不记得,一向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他,有着不吃海鲜的习惯。
我自以为我为他付出了很多,可实际上,我并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
晨光静谧着,餐桌上有着轻微的碗筷碰撞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再度缓缓响起来,“这个星期我要出差一趟。”
筷子蓦然停滞住了,我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他若有若无的扫过我一眼,“后天,公司在德国有些事务。”
静了一会儿,“那……要多久?”
“一个星期。”
过了很久,我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不知道为什么,小北好像一直对顾宇轩有着很大的意见。
九月五号,我把他接回了家,见到顾宇轩的时候,他竟然喊顾宇轩为叔叔,语气阴阳怪调,而且不管顾宇轩怎么示好,他说话总是冷嘲热讽,夹枪带棒。
我已经跟他无数次的解释过我和顾宇轩是你情我愿的关系,然而那小子是驴脾气,犟得很,怎么劝也劝不听。
除去这些,最让我心惊的是,那小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接了我的电话,知道了我和杜晨的事情,虽然我已经千叮万嘱的告诉他不要说出去,然而每次他答应的目光都让我感觉到不对劲,他似乎有着自己的一套想法。
不过幸好,十三号就要开学了,他差不多走的时候,顾宇轩也就回来了,他们两不再碰见也就没什么关系。
而在九月十一号这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去见杜晨一面。
隔着远远的玻璃窗,我就已经看见了杜晨等在那里,刹那间,竟然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其实仔细算起来,从我和顾宇轩在一起的大半年里,见过他的次数用五个手指就可以算出来,最近的一次就是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了。
一旦触及到那个晚上,我的思绪就遏令我不再想下去了,那段过于混乱的记忆,是我心中无形的一道伤口,深吸了一口气后,进入餐厅。
杜晨正背对着我,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摆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才轻轻的开口,“嗨,杜晨。”
杜晨转过脸看着我,静静地,瞬间又露出一个清澈至极的微笑,“小西。”
他的状态比我想象得好得多,我微微笑着坐下,如同一般的朋友开口,“好久不见。”
他低头淡淡一笑,“是啊,好久。”
尾音有些感伤,我忽略而过,笑着朝着服务员点了杯咖啡,沉寂了一会儿,不知道应该先以什么样的话题开口,杜晨却先说道:“你找我出来……是……想跟我说清楚吗?”
我诧异的看着他,而后轻轻捋过耳边的碎发掩饰自己,“说清楚什么?”
咖啡端了上来,杜晨轻轻搅动着,乳白色的牛奶泡沫溢出,又翻卷着褐色的波纹,“我不是傻子。”他抬起头笑着跟我说:“那天早上一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而后打你的电话你也不接,我就知道……你那天说的不过是醉话。”
手微微收紧,又倏然放开,既然他先提起了,我也只能够一次性把话挑开。
“是,我说的是醉话。”
勺子一瞬间制止不动,我没有抬起头看他的表情,只是手指紧紧的捏紧着包袋,眼神直直的盯着那滞止不动的咖啡,“我把你……当成了别人……”
很久之后,他的声音才低低响起来,
“是吗?可我竟然还……”
“别说了杜晨,不关你的事。”我闭了闭眼睛,“都是我的错。”
他轻笑着,可是那种单薄的声音像是无声的细线缠绕在我的心口,他放下了勺子,让早已经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咖啡静默在那里。
勺子没有了动力,却又被咖啡的浓度阻着,缓缓地沿着杯壁靠近。
“你来,是想让我不说出去吗?”他背靠在椅子上,又恢复了平常那副痞痞的笑容,“放心,我很有道德,不会说出去的。”
一瞬间拉紧包带。
曾经预想过他会纠缠或者不甘,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这种风轻云淡的口气。
也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坚硬得拒绝他,让他对我彻底没有妄想。
但是此刻,所有的让他对我死心,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只不过是一个喜欢我的男孩。
那么那么的喜欢我。
而我一次一次的给过他希望,又一次一次的让他失望。
“对不起,杜晨。”
虽然知道是无用的话语,但是此时此刻只有这句话最能表达我的心情。
真的对不起。
“不用,你不觉得是我占便宜了吗?”他微微笑着,身上依旧是简单的装束,蓝白色的牛仔裤清淡的光辉,阳光透过玻璃窗,错落在他挑红的头发,柔软精致的色泽。
他分明还是以前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但是为什么忽然有种遥远而陌生的感觉。
“如果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不会的。”
他看着远方,目光里有着幽深的色泽,然而一瞬间又扫开,特别明朗的朝我笑道:“对了,我还有事,可能要先走了。”
他站了起来,手指插在了牛仔裤的口袋里,微歪着脑袋,额前碎发有着弯斜的弧度,白色好看的衬衫,手肘间叠起的皱褶,他全身有着亮眼得刺白,刺白的笑容让我的眼眶忽然酸涩了起来。
他呼出一口气朝我笑笑,“再见。”
我不由自主的随着站起来,看着他,“杜晨……”
然而走了几步,他却忽然反身抱住我,声音仿若一碰即碎的瓷器,旋绕在我的耳边,“可是我舍不得你,小西。”
他把脸深深地埋在了我的肩窝处,再也不说话了,我只感觉到了他闷热的呼吸和越来越紧的环抱。
时间像是一条无形的河流,慢慢的滑过,我看着窗外透明的车水马龙,阳光高照,万物都带着洒洋的金辉,把视线都熏得有些朦胧。
“如果有一天你和那个人分手了,回来找我好吗?”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愿意离开顾宇轩,虽然也知道也许有一天他就会喜欢上别人,但是这种承诺像是在冬天知道春天一定会来一样,即便是身处在北极,也知道高兴地临着万年不变的寒雪说,啊,现在是春天了。
杜晨,你永远是等在那里的春天。
我伸手抱住他的腰,微笑着轻轻说:“好。”
他轻轻笑了,放开了我,深深地看着我,
“再见,小西。希望你永远永远都不要回头来找我。”
忽然绽开了一个微笑,心中热气充盈,唇角上似乎都含着酸涩和温热,然而我却勾得越来越无声的浓烈。
杜晨,谢谢你。
没有任何人比你给我的感动和守候更多。
望着你远去的背影,我才真的知道,一个人的爱原来可以这么伟大,伟大到让我无地自容的地步。
不知什么时候,杜晨的背影已经消失了,一阵车水马龙之后,大街上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喧闹着。
好像什么事都平息了。
没有什么事再缠绕在心底了。
我带着一抹笑意回身,然而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身后的常在扶了扶眼镜,镜片闪着光。
我的姐夫路小东眉头微蹙。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