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遣佳期更后期》云水水

13、013轮回

　　第二天唐可人酒醒，什么也不记得了，对林八琴和颜悦色，林八琴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昨天晚上扶唐可人回来，林八琴无意触及她是爱楚依云还是爱狐蓝这个问题的时候，险些被唐可人的样子吓死。索性她只是一刹那清醒，在问出“你刚说什么”之后便一歪脖子睡了过去。林八琴按住咚咚直跳的胸口，一步一挨地把她扶回家里。
　　现在唐可人神清气爽，林八琴却是睡眠不足精神萎靡，对方还可心地问了句“你怎么啦，精神这么差？”她听得险些跌倒，忙说晚上玩游戏睡得晚了，所以现在睡眠不足。
　　唐可人拍拍她的肩膀，好声好气地说了句“那你再接着睡会好了”便提了包扬长而去，也不知道这么早出去要做什么。林八琴撇嘴，猜她大约还是不死心，又去楚依云家外面猫着了，反正她也没工作，闲着也是闲着。她却一直好奇，唐可人既没有工作，不知道这些花用都是哪里来的钱，而且一向又出手这么大方。
　　她最后只能归结为唐可人有一对好父母，留下了一笔花用不尽的财产。
　　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林八琴愤然关了电脑，冲了杯咖啡双手捧着到阳台上要晒太阳，不想才走上阳台，天空突然就阴了下来，有成片的乌云自北面飘来，空气好像也有一种粘稠似的，使人幽闷。
　　她呲呲牙，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暗呼倒霉。现在已是秋天了，风是凉透了的，拂在身上像是小冰晶一溜打过去，要起一片鸡皮疙瘩。
　　也才坐得屁股底下透出一点儿热气，忽有一人飘然上了阳台，她翻眼睛看，就见狐蓝扒着栏杆倾出大半身体去，头发被风撩起，如同峥嵘烧灼的火焰。
　　林八琴对他一向惧怕，她怎么也不能忘了他险些要了她的小命，一时间就觉得这阳台空间太过狭小，竟是胸闷气短，如坐针毡，猛然把咖啡一口喝个干净，站起身来便要回屋里。
　　狐蓝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她崩着身体看他，他便扭过来倚着栏杆说：“你是不是怕我？”
　　林八琴干笑了一声：“我怕你做什么！”
　　“怕我要了你的命。”
　　她听得打个哆嗦，勉强牵了牵唇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想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能随便乱杀人的，而且我也没有得罪你么！”
　　狐蓝点了点头，垂了眼睛拿左手中拇指去转动右手中指上的宝石戒指：“是啊，你也不用怕我，只要你乖乖听话！”
　　林八琴无话可答，说没别的事自己就回屋里去了，然而等她一转身，狐蓝那淡淡的声音又如幽魂一样飘进了她的耳朵：“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你放心，不是什么难事——你去帮我约楚依云出来见一面！”
　　“啊？”
　　“咱们是老朋友了，多亏她这几年来悉心照顾，我难道不该谢谢她！”
　　林八琴看他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只得应声说好：“话我一定帮你带到，只是不知道BOSS肯不肯见你！”
　　他突把手上戒指褪下，指尖一弹，那戒指便化了一道蓝光飞入她掌心，冷得似是一小片碎冰：“你拿着这个给她，她自然会出来见我！”
　　林八琴也不敢细看，只把戒指握紧了，急急转回屋里去了。
　　其实这事也真有些犯难，她许多天没有见过楚依云，只在有任务的时候对方会给她一个电话，又不敢冒然闯到楚依云家里去，可到了这种时候，那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自己要是不把狐蓝的话和这玫戒指带到，说不好小命就没了。
　　和小命比起来，被楚依云骂一顿，就实在不值一哂了。
　　她望望窗外哗啦哗啦的雨，又发愁，总不能自己顶着雨就过去吧，只好在家里捱着。捱到雨停已是下午两点钟，她午饭也没得吃，下楼随便买了个肉松面包，一面啃着一面骑着她那辆破自行车往楚依云家骑。
　　地上积水不时溅到裤子上，她只能大喊倒霉，更倒霉的是，自行车又罢工了，路途才走了一半，车胎就没了气，她嘟囔着分明出来才打的气怎么就没了，到底下来查看，原来被小钉子扎了胎，气都跑光了。
　　她怄个半死，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想找个地方先存起来，打车到楚依云家去。不想才往前移了三米，突有辆宝马莽撞地向她冲了过来，她吓得往后躲，那车堪堪在她身前一尺远处刹住，溅了她一身脏水。
　　她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车门已被人打开，探出一张带着眼镜四平八稳的脸，她脱口叫了一声“艾老板”。艾老板对她挥手：“你这是怎么了？”
　　“自行车胎坏了！”
　　艾老板瞧了一眼她那辆自行车：“不如你把自车行存起来，我捎你一程吧！”
　　“那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你有事就去办吧，我自己没有问题！”
　　艾老板却自做主张地下了车，帮着她把自行车存放在路边一家银行外面，望着她问：“你要去哪？”
　　“我要去BOSS那里，怕艾老板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去就行了！”
　　“怎么不顺路，我也正要去看看依云，她好几天没来酒吧了，我正担心呢！”
　　话到了这个地步，林八琴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不知好歹了，便乖觉地上了车。
　　艾老板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她：“你找依云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知道楚依云说事情并不避诲艾老板，而且狐蓝的事他也知道，便嘟嘴道：“受人所托，给BOSS带一句话！”
　　“怕不是普通人吧？”
　　她对他一竖大拇指：“艾老板一语中的，的确不是普通人，说起来是BOSS的一个旧识，艾老板也知道的，就是那只被BOSS镇压了五年的狐狸精么，他现在住在我家里，艾老板你一定不能想象，我现在过得就不算是人的生活！”
　　艾老板听得哈哈大笑：“林妹妹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啊，我说真的，一个人与一只妖怎么相处啊，根本不能相处么！”
　　车子突然打个弯，林八琴一向不喜欢系安全带，身子跟着歪到椅上，想抓住椅背没抓住，又滚到座位底下，跌了个狗啃泥。好不容易爬起来，就听艾老板一阵促狭大笑：“我车开得有些急，林妹妹没受伤吧？”
　　她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一手抚了脸无语。
　　艾老板顿了顿说：“其实你也不算是普通人么！”
　　她瞪着眼睛不明所以，艾老板又说：“你们佳期社里面，都是能人异士，各个身怀异能异术，与普通人比起来，那也和妖孽差不多呀！”
　　“那怎么一样！”林八琴不愤地叫，最恨人家把她视为异类，“我们可都是有血有肉的血肉之躯，哪像那些妖怪啊，有的是草木，有的是虫类，还有各种飞禽走兽，怎么一样，我们都是实实在在的人类！”
　　“你相信轮回么？”艾老板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这么一句，林八琴却怔住了，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怎么问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她也没有死过，哪里知道有没有轮回。虽然鬼怪见了不少，却也没听说过它们会转世投胎之类，可是也不能就断定没有。
　　她踌躇着不知如何措词，艾老板又说：“如果有轮回的话，草木也好，飞禽走兽也好，不过只是六道中的一道，前一世，再前一世，或者它们皆是人呢，后一再，再后一世，或者它们会投生成人，而现在是人的，也许前世并不一定是人，你说是不是？”
　　“那，那你这么说也没有错，可是谁知道有没有那个什么六道轮回呀！”
　　艾老板突然转脸定定望住她，那厚重的镜片，竟不能挡住他眼里的流风溢彩。他声重若轻地说：“我信！”
　　林八琴怔了怔，不明白话题转来转去，怎么就转到了生死轮回上头，看看艾老板崩得紧紧的脸皮，干笑一声说：“哎，原来艾老板你是信教的，我虽然不信教，可是很尊重你，真的，人就要有些信仰，才不会觉得死亡可怕，像我，我真是怕死怕得要命！”
　　艾老板翻了翻眼皮，扭过脸去不再搭理她，直到车驶入地下车库，他才说：“你先上去吧，我先把车去泊好！”
　　林八琴也知觉出来他情绪有些不对，生怕是自己惹得，听了他这一句话，简直如蒙大赦，拎着包一溜小跑上了楼。然而按了半天门铃，并没有人来开门。难道楚依云不在？她因为来的心急，事前也没有打电话，这时候想起来，真是悔不当初。打个电话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如果她事先打了电话，又哪里用跑这一趟。这也全都怪狐蓝那家伙，没事做什么跑出来吓她，他一出现，她就六神无主，做什么错什么。
　　刚转身要下楼，艾老板却上来了，迎着她看了一眼：“怎么不进去？”
　　“BOSS似乎不在家！”她转了转眼睛，“艾老板你来前没有打电话给BOSS么？”
　　艾老板却是秘秘一笑，手一抖，掌心里便多出了一串钥匙：“不在家也没有关系，我们进去等她好了！”
　　林八琴看着他大大方方地拿钥匙开了门，想问他怎么会有楚依云家的钥匙，却怎么也问不出口，这问题怕是过于私人，问出来大约人家心里会不高兴，甚至会生芥蒂，那又何苦呢，本来也没自己什么事。
　　想是这般想，可是她看一眼艾老板方正的脸，脑子又开始打岔走神，把他与楚依云的关系在大脑里进行更精密的推理与分析，越往不堪的方向上发展。
　　直到坐到客厅沙发上，艾老板拿了听冰可乐递在她手里：“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会有依云家钥匙？”
　　她慌地摇头：“没有，没有，你与BOSS是那样要好的朋友，有她家钥匙，也并不奇怪！”
　　艾老板不紧不慢地在她对面坐下，自顾说道：“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有一次依云醉得厉害，是我把她送了回来，后来她就给了我这把钥匙，说是下次她再酗酒醉得不成人的时候，叫我把她送回来，有钥匙就方便多了。”
　　林八琴鼓了鼓腮梆子，也只有点头干笑的份。
　　之后两人再无话可说，只有咕噜咕噜吞咽的声音，才不过坐了十五分钟，林八琴却觉得像是十五年那么漫长，鼓了鼓嘴唇说：“不如我给BOSS打个电话！”
　　艾老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在她手探向皮包里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问道：“那狐蓝，托你给依云带什么话？”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就是他想见一见BOSS，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能不能把东西给我看一看？”
　　“啊？”
　　“他让你带给依云的东西。”
　　林八琴惊得嘴张开合不拢，去掏手机的手缩了回来，索肠搜肚的想，确信自己并不曾对艾老板说过狐蓝那玫戒指的事，他怎么会知道的？！
　　她再打量艾老板，就觉得他的笑也莫测高深起来，他那眼睛，就算是镜片遮着，也还有隐隐的犀利，她为什么不曾注意到呢，他不是普通人，BOSS结交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她缩了缩身体，吞了口口水：“你刚才说什么？”
　　艾老板对她摊开手：“我这双眼睛一向很毒，刚才在路上，便见到林妹妹一身的宝光，我想你身上一定是带着宝物的了，你哪里有什么宝物，想来这个东西，一定是那只狐狸的，我猜的对不对？”
　　“这，这，这……”
　　“你放心，我不并贪图你这宝物，只是好奇想见识一下！”
　　到了这个地步，林八琴再不把东西拿出来也显得小气，她小心翼翼地掏出那玫戒指，原本朴实无华的蓝宝石，突然就大放光彩，漫溢有如流水的细碎波光，艳丽不可方物，更是蠢蠢欲动有脱手而飞之势。
　　艾老板一招手，戒指仿佛突生了灵性，一挣，挣开了林八琴的手，飞进了艾老板掌心里。林八琴这一吓不轻，结结巴巴：“艾老板，你只是看看吧，啊，会还给我吧？”
　　艾老板嘿然一笑：“你还信不过我么，我总不会让你难做。”他拿拇指指肚在宝石上一抹，那无限的光华刹那纷散，戒指立时又恢复了古朴无华，“你知道这是什么？”
　　林八琴哪会知道，无知地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眼神，像望着一只稀有动物，不明白他怎么这样神通广大。艾老板又说：“这是依云门派里的宝物！”
　　林八琴听得张大嘴：“啊，怎么会？”
　　艾老板随手把戒指递还林八琴：“等依云回来你问她就知道了！”
　　“可是，怎么会在狐蓝手里？”
　　“狐蓝又怎么会被镇压，你想过没有？以他那种修为，凡间的修士哪敢轻易招惹，除非是盗了人家的师门重宝，你说是不是？”
　　“不是私人恩怨么？”
　　艾老板突然对她眨了眨眼：“怎么，连私人恩怨这件事，你也知道了？”
　　林八琴只有傻笑的份儿，恨自己嘴巴没有把门儿的：“其实，其实，也不知道！”
　　“那你说说看，你知道些什么？”
　　“我，我，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瞎猜的，真的！”
　　“是唐小姐同你说的吧？”
　　林八琴听得心里一跳，不是不心虚，低了头把五官都搅到了一起，简直说不出的难受。艾老板不以为意地一笑：“你有兴趣知道么，我倒是可以同你讲讲这事。”
　　她猛一抬头：“真能告诉我？BOSS不会不高兴么？”
　　“你不告诉她，她有什么好不高兴，不过我看你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林八琴哈哈干笑了两声：“那你说说，我保证保密，我都快好奇死了，还是前两天唐小姐喝醉了，无意出说出来！”
　　“那么，你知道不知道，唐可人，原来并不叫唐可人？”
　　“我知道，BOSS叫她唐放！”
　　“他原本是依云的男朋友。”
　　艾老板轻飘飘抛出这一句话，开始林八琴还没反应过来，刚要接一句“哦，原来如此”，只是话说了一半，突然醒过神来，另一半话就卡在了喉咙里面，再也没有办法吐出来，只把两只眼睛瞪得不能再大地瞪向艾老板：“男，男，男朋友？”
　　艾老板点点头，证明她的确没有听错，他说的就是“男朋友”三个字。
　　林八琴长长吸了一口气：“你意思说，唐小姐，唐可人小姐，或者唐放，原来是个男人？”
　　艾老板看她那震惊的没有人色的脸，挑眉撇唇点点道：“是啊，是个男人，你不觉得唐放这个名字，更适合男人么？”
　　“可她现在是个女人，那么，她，她，她做了手术，成了女人？”
　　艾老板点头又摇头，林八琴就不明白了，前前后后的想，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急着让艾老板给自己解惑。
　　艾板板喝一口啤酒，缓声说：“狐蓝的本事，你晓得啦，上天入地，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枚阳阴果，给唐放吃了，此后他就变成了女人。”
　　“还有，还有这种东西，能改变人的性别？”
　　“我也只听过传说，没有见过实物，要不是唐放的例子摆在那里，我也不能相信世上真有这个东西！”
　　“那，狐蓝为什么要这么做？”
　　“狐蓝么，”艾老板低了头一阵沉思，末后抬头耸肩而笑，“我哪里能猜出他的心思来，不过大约是挟怨报复”
　　“报复？”
　　“他盗了天一门重宝，一直被依云追杀，能不恨么，所以大约是想利用唐放报复依云——我也只是瞎猜，你要实在想知道，不如去问问狐蓝，你们现在不是住一起么。”
　　“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林八琴忙咂舌摇手，“我可不敢惹他，上一次，他险些要了我的小命，你不知道，他根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要不是……”说到这骤然刹住，想艾老板并不知道聚财的事，自己又犯了多嘴多舌的毛病，险些露了口风！
　　她当即闭住了傻巴傻笑，暗骂自己笨！艾老板也没有要追问下去的意思，两人就面对面的打哈哈，门锁突然一响。
　　进来的是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楚依云，她脸色惨白，样子萎靡，整个人像是一夜间老了五年，不见平日的一分艳光。林八琴忙站起来喊“BOSS”，楚依云被吓了一大跳似的，身体往后一缩，待看清是林八琴与艾老板，才呼出一口气来，没好气道：“你们怎么会在我家里？怎么进来的？”大约早忘了自己给了艾老板钥匙的事。
　　艾老板拿出钥匙来晃了晃：“这钥匙不是你给我的么？”
　　她把包随手甩在地板上，揉了揉额头：“是，这几天忙昏了头，把这事也忘了！”随即又狐疑地望住林八琴，“你又怎么在这里？”
　　林八琴还不及回答，艾老板已大声说出来：“我在路上遇见她，他说找你有事，我就一块把她捎来了。”他看楚依云累得恨不能把整个身体缩进沙发里，忙关心地问，“要不要喝点啤酒？”
　　“酒就算了，你给我倒一杯冷水吧！”
　　她这话让艾老板与林八琴皆愣了愣，楚依云一向是无酒不欢，怎么会要喝水而不喝酒？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还是艾老板反应快，忙到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来，服务周到地拧开瓶盖递给楚依云：“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来酒吧？我还当你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楚依云狠狠灌了一口水，“这里还有人敢惹我么？”
　　“我看你脸色不好！”艾老板伸手要触楚依云额头，却被她神经质地打开了，身体猛朝后一缩。又怕对方尴尬，忙解释说：“我没事，真的，就是这两天工作太忙，忙得脚不沾地，两天两夜只睡了七个小时，严重睡眠不足！”怕艾老板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转脸望林八琴：“你又有什么事？”
　　林八琴看她脸色实在怕人，吸了口气才说：“是狐蓝让我给BOSS带话，他说他想与BOSS见一面！”
　　楚依云尖厉地笑了一声：“这事真够搞笑，我为什么要见他，在好不容易摆脱他之后！”
　　林八琴便把戒指递了过去：“他说你看到这个，一定会答应与他见面！”
　　楚依云抬眼睛瞥见戒指，惊得自沙发里跳了起来，一把将戒指抢到手里：“你竟肯归还么，竟然肯……”叫了一半却戛然而止，原来那戒指竟不能驱动，在她手里成了死物儿，这分明是被狐蓝那死妖怪下了禁制，她要是想把禁制破除，自然要去见他。
　　真是打得好主意！
　　楚依云恨得跺脚：“见就见，难道我还怕他！”
　　艾老板皱起了眉头：“这个狐妖，到底有什么目的，非要见你！”
　　楚依云烦燥地扒了扒头发：“我哪里知道，他害得我还不够么，现在除了这条命之外，我这里也没什么他能看得上的东西，如果他非要我这一条命，尽管让他拿去，反正逃也逃不了！”
　　“我看不像吧！”林八琴小声说了一句，引得两人纷纷侧目，她就闭住嘴不说了，反正一直以来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在公司里业绩从来也不突出，能力也又更是鸡肋。总之，活了这么大，她还从未被人重视过，自然也因为从来没提出过有建设性的意见。
　　本以为楚依云就把她这话当了耳旁风一吹即过，不想楚依云却轩眉说：“那你说说，怎么不像？难道是他心情好，闲着没事做，要找我聊聊家长里短？”
　　“这个，我就是觉得吧，要是他真想要BOSS的命，也用不着等到这个时候，BOSS也说他法力高强，没理由弄这么多事情出来只是为了要BOSS的命啊，不嫌麻烦么！”
　　楚依云听得呲牙咧嘴，刚骂了半句，“你懂个屁，老娘的命贵着呢……”便被艾老板摆手制止：“我觉得林妹妹说得有点儿道理！”
　　林八琴低头窝着身体作面壁思过之状，心里倒有点不愤，想难得自己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艾老板却只说“有点儿道理”越想越不气不平。
　　楚依云清了清嗓子，艰难得承认林八琴的话“有点儿道理”：“就算像她说的那样，那死狐狸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向我炫耀他得到了……”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己与唐可人的事情林八琴并不知情，这话当然也不好当着她一个“外人”说出来，就猛然闭住了嘴，皱眉叫林八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我和艾老板还有话要说，等我想好了，再回你电话！”
　　林八琴乐不得敢紧走人，连“再见”也顾不得说，像身后着了火一样落荒而逃了。
　　出了小区才算喘过一口气来。她虽然说不上“怕”楚依云，可看今天楚依云脸色实在恐怖，白得像是鬼一样，这副模样之下，心情又哪里会好，心情不好楚依云是会捏着拳头凑人的，所以自己还是少惹为妙。
　　她打了出租车到银行外取了自行车，又满世界的找修车摊子，好不容易找着了修车摊子修好了自行车已经日没西山。骑着自行车回到小区累得就像一只跑了十公里的土狗，才把车锁好要上楼，突然有人自后面拽了她一把，险些把她拽倒。
　　她扭脸要骂人，待看到拽她那人，骂人的话终于没有吐出口，那人的脸好看的刁钻，无一处不精致玄妙，竟是阿紫，她见到他竟有些兴奋，叫起来：“阿紫，你，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回来向聚财报告工作进度？”
　　阿紫神秘地摇了摇头，一边把她往外拉：“你猜猜！”
　　林八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你说你干嘛来了？”到底不忘报那一拽之仇，又抱怨，“你刚才拽得我差点摔倒，你怎么一点儿分寸没有，你学了这么久的为人处事之道，怎么一点儿人情世故也没学会，何年何月才能变得练达老成啊！”
　　阿紫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朝她努了努嘴：“我回来特意请你吃饭，怎么，你不愿意赏脸？”
　　林八琴以为自己神经错乱，听差了，大张着眼睛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阿紫不紧不慢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只崭新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在她眼前晃了晃：“请你吃饭，去不去，我才发了薪水！”
　　林八琴一时有些结巴：“为，为什么请我吃饭呀！”
　　“请你吃饭还要什么理由，我高兴呗，你去不去，不去算……”
　　林八琴忙抓住他的手，满脸堆起讨好的笑：“怎么不去，当然去，你的脸我敢不赏么！”
　　几百块的薪水，林八琴当然不好意思去贵的地方，就在小区外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亮丽的小饭馆，点了五六个菜，开始非常兴致勃勃，吃了十几口之后就觉得不对劲——从始至终就她一个人在海吃大嚼，阿紫筷子动也没动一下，只是作一脸满足幸福之状地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她把菜堆到他面前去：“你也吃些！”
　　阿紫又把菜推了回来：“我早辟谷了，再说，这些人间的俗食，我也吃不惯，你赶紧吃！”
　　“那，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你说喽。”
　　“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啊，你看着我，我怎么吃得下去，而且，我会误会的！”
　　“你误会什么？”他刚问出来这一句，突然恍然大悟，“你可别乱想，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跟你说吧，我请你吃饭，花用我劳动换来的钱，很有成就感，很幸福！”
　　林八琴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我就开个玩笑，你的心上人是铃铛么！”
　　一说起铃铛，阿紫立时黯然，拢了眉头不说话。林八琴又觉得气氛沉郁，要开解他，半天却憋不出一句话来，到末了看阿紫脸色越不对，她突然福至心灵：“啊，我想起来了，阿紫，你说会不会，你的那个铃铛，她转世了呀！”
　　“你说什么？”阿紫声音尖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我也是乱猜的，我想，如果有轮回的话，也说不准，铃铛就投胎转世了，有了新身份和新外貌，所以你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她……”
　　“她为什么要去投成凡胎？”
　　“也许她想做人呢，也许她觉得，做人比做神仙好啊……”
　　阿紫突然长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对她的论断很不以为然：“做人有什么好啊，我才做了这么一段时间，就觉得累的要死，麻烦的要死，而且人的寿命又这么短，怎么她会觉得做人好！”
　　林八琴想想也是，干笑着说了句：“你当我没说好了，我都是乱说的！”便垂了头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擢碗里的米饭，却又心有不甘似地小声嘟哝，“不过我瞧你做人做得蛮开心么，你自己也说，有幸福感！”
　　阿紫听得脸发青，一拍桌子向服务员大叫，“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