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邵阳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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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清脆的响声让人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绍阳殿里住着哪个小贱人！连我都敢拦！”
一个着黄色华裳的美艳女人抖着满头的珠翠把桌子上的砚台狠狠的挥在地上。
“娘娘，您…您息怒啊，这万岁爷下的谕旨，谁都不能违背啊。”丫鬟宝川跪在地上瑟缩着，生怕这坏脾气的昭仪娘娘一个怪罪下来她明儿早就不知道在哪个河上飘着了。
“你哪个宫里的，本宫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帮着绍阳殿说话呢，你要是在我这宫里呆不住了明早就送你去绍阳殿喂鱼！”
房昭仪美艳的脸上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拧了一样，在珠光的映衬下显得狰狞起来。
“娘娘，您恕罪，宝川自然是您宫里的啊，说话必然是向着您的。”宝川的脸煞时白了，她来这房昭仪的殿上也不过一个月的样子，果然是逃不脱传闻里一个月的时长么。
“上哪个昭阳殿里喂鱼啊，朕带着去成不成。”李骈挪着脚来了这清凉殿，看样子心情不错。
前一刻还飞扬跋扈的房昭仪此刻脸上就像是变戏法儿似的容光焕发，那脸上的狰狞还未来得及收回即刻转而巧妙地化成了一个甜腻地笑。
房昭仪双手叠重身子半蹲着，低着头规规矩矩地道“皇上，臣妾…跟宝川调笑呢。”
李骈踢了踢地上开了花儿的茶盏，不冷不淡的道：“这调笑好大阵仗，连朕赏赐的玉碗也给摔了。”
房昭仪的脸上瞬间煞白，汗水很快把额前的碎发给浸湿了，她半蹲着看上去一动也不动，因为李骈并没有让她起身。
即便是房昭仪这样跋扈的女子此时看见李骈的脸色也像被掐住七寸了一样，从李骈的角度看去，她整个身体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撑不住。
实际上她要果敢多了，房昭仪哆嚅着嘴，汗水顺着脸颊流进嘴角，她道：“回皇上，是…是臣妾和宝川嬉笑时…不小心打碎的，请皇上责罚！”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按理说打碎皇家御赐的玉器，是明摆着的欺君之罪，罪不容恕。但是要是‘无心’的，这就要看李骈的心情了。
无论怎样，这端送玉器的宝川看来是活不成了，无论是得罪了房昭仪还是皇帝，她都是死路一条。
宝川整个人卧在地上，双目无神，无意识的不住摇头，她忽然一个激灵急忙爬到李骈的脚下磕头请罪：“是娘娘和奴婢嬉笑时打碎的，请皇上责罚！请皇上责罚！”
李骈瞥了一眼脚下演戏的两个人，刚刚的好心情瞬间烦躁起来，他一脚踢开碎屑：
“看来房昭仪在丞相府中未曾熟习礼仪，那这些天就在这清凉殿思过吧，没我的准许不准出来。”
他一边朝着门口走一边安排刘德裕：“房昭仪降为房美人，那个什么…宝川，跟着刘公公，他给你安排。”
宝川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算是此时回过魂来，顿时朝着门口磕响头：“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
黄昏时分，邵阳殿上。
“哈哈…哈哈！！哈哈”男孩子裹着件宽大的衣裳在榻上笑得前仰后合，那脸朝着刘德裕转过来，眉目竟是令人恍惚的旖艳。
“你说，那房昭仪的脸色好不好看！哈哈…真是笑死我了!”那男孩子纤弱苍白的几乎看得见血管的一只手臂夸张的挥舞着，另一只同样纤细的胳膊用褥子角用力揉着眼睛，高高的拱起背，看上去实在是好不开心。
那表情一派天真，只是…让人觉得开心地不太正常罢了。
眼看着那孩子要从榻上栽下来，刘德裕操着老迈也要压着块手帕惶急慌忙地去扶住他
“我的小祖宗嘞，您可悠着点儿，磕着碰着了这小骨头可怎么办，可吓坏了老奴咯。”
即便是老迈如此，刘德裕也是满心满眼的心疼。
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只是…可惜了…
“这么开心，今儿的书是念到哪了，刘德裕…刘德裕…人呢。”李骈人还没到房里，回廊上就传来他的声音。
虽是春天了，但是台阶上还缀着余雪，门口那柳枝儿上的鸟雀一个蹬脚，飞雪就落了满头。
“臣这就来了，臣恭迎皇上圣安。”刘德裕忙不迭地前去迎着，李骈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正厅，满室的暖香就扑面而来。
“行了行了，准备碗羹汤来…两碗…朕到现在还没吃饭。”李骈拍着身上的雪搓搓手招呼着刘德裕去准备晚宴。
“咱家这就去准备，小公子今儿可高兴了，在里屋趴着看画儿呢。”刘德裕一边走一边应和。
那榻上的孩子前一秒还笑的忘乎所以，后一秒就安静的像只猫儿。
李骈轻轻掀开珠帘，那孩子靠着墙壁怔怔地望着窗外，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打下了浓重的阴影，就那样乖坐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雕花地窗子投上了斜晖，那昏黄的光线就透过镂空花纹漫在墙壁上，顺着金倪香烧的烟偷偷抓住长听礼勾着金线的衣角。
李骈轻轻踱着步子，生怕惊着眼前这乖巧的孩子。
可惜许是李骈的身上的寒气驱散了暖烟，李骈还是看到了长听礼瑟缩的肩膀，他在努力装做不知道李骈已经进来了。
李骈的眼神暗下来，才几日不见这孩子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肩头支起来，领口的金边翘着，那锁骨深深的陷了下去，这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春雪刚过。
李骈慢慢的挪过去，撩开那半遮半掩的软烟罗，才仅仅是靠近，长听礼还泛着少年味道的尖锐嗓音霎时间响起来：
“你走开！我不要看见你！我讨厌你！”那孩子笨拙地扭着纤瘦地身子慌急慌忙缩到角落，那眼睛里满满地全是惊恐和厌恶。
你可能难以相信，这凹陷乌青的眼睛在一年前的大红高烛下流光溢彩，那种光芒曾令多少人倾倒。
李骈注视着这双躲闪的眼睛，那种透骨的惊恐就渐渐和十年前幼小的长听礼瑟缩在长秋宫雨夜的身影重合。
十年前甘露殿中。
雷声阵阵，又是暮春，雨打屋檐响，风吹芭蕉沆。
年轻的李骈坐在榻上，山一般的折子和书卷围了一圈，灯火通明，旁边的掌灯宫女十央将李骈全程凝重烦躁的脸色看的清清楚楚。
十央小心侍奉着，大殿里除了刻漏滴答的声音就是李骈翻找折子的声音。
李骈黑着脸看了一眼稳稳蹲坐的十央，问道：“几更天了？”
十央垂下眼帘毕恭毕敬的和声道：“回皇上，已经三更了。”
李骈扶着太阳穴，道：“传刘德裕进…还有，让他把妫氏的那个孩子也带进来。”
水晶帘动照壁孤灯映，菡萏擎举纸伞轻函敛，宫门外刘德裕拉着长听礼迈过高高的门槛，到了甘露殿门前，刘德裕却没有放他进去。
“见了里面那位知道怎么说了？”
刘德裕稍长的花白眉毛接连住眼睑，苍老尖细的声音就站在那尖尖的手指头上。
年幼的长听礼懂事的点点头，道：“阿嬷交代过了。”
刘德裕算是松开了手，弯腰低头领着长听礼进了御书房：“回皇上，臣刘德裕进见。”
李骈摆摆手，刘德裕就低着头退守到一边。
李骈放下手里的笔搁在砚台上，一眼就看到席下乖乖跪着的小小身影，这孩子从南诏带回来有两个月了，中间事情太多也没有时间召见他。
李骈从席上走下来，站到长听礼的旁边负手而立，示意刘德裕把他扶起来。
长听礼站起来仰着脸睁大着眼睛的看着李骈闷声不吭，也不见他害怕，只是先前阿嬷交代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往外蹦。
刘德裕垂下眼帘缓声道：“回皇上，小公子按照吩咐刚刚吃过药，只怕…心神还不安定。”
李骈笑了起来，一把抱起长听礼坐回了榻上：“之前的事你不记得最好，我接下来要安排的事情你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
李骈见这孩子也乖顺，就交代道：打现在起，你就叫长听礼，长丞相长元吉的第三子。你可要记好了，你既不是庶出也不是私生子，是堂堂正正一品夫人的亲生儿子。”
长听礼眼睛呼扇呼扇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骈说话，孩子年纪小也不懂得避讳，只是看上去既聪明又乖顺，李骈道他肯定是记得了，又让他重复了一遍。
长听礼一字不漏地还原了李骈的话，那脆生生的孩子音听的李骈心情也好了起来。
李骈刚刚即位实际上算起来年岁也不过刚过十九，只是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这年轻的帝王行事老成又稳重。
李骈看着这孩子有意思不由得产生了逗弄他的心思：“既然长小公子你今天记得了，那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永远也不能忘。”说完李骈眯着眼睛低头凑近这孩子：“你要是忘了…朕可就要收了你的小脑袋了。”
长听礼虽然年岁小，但是不傻，他听得懂李骈的话，这三两句下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邵阳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