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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早上送来的那些折子,宋成烨一直批阅到晚上。我见他有时寥寥几笔,有时写的字远比折子上还要多。毕竟菡萏院不是皇帝的书房,入了夜,案上只有一盏小灯。

      下午那会,宋成烨算是在长椅上歇了半个时辰,同我交代起一些关于叶小侯爷的婚事。其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的举动。揽月来奉过两次茶,见我与宋成烨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整天,自然是喜上眉梢,甚至大了胆子悄悄问我:“陛下今夜还走吗?”

      从前,宋成烨是不宿在菡萏院的。据说从皇贵妃出了家以后,他几乎不在其他妃子的宫院里过夜。白日里,宋成烨问我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也许正是因为他爱过,所以才会更加努力的要想我也爱上他。

      可惜,我真的没爱过。

      三千凡世里,爱就堪比神仙,总是听过的人多,真正见过的却少之又少。我相信有神仙,所以一心想要修成仙。

      我想了一想,让揽月多点了一盏灯来。

      宋成烨在灯下道:“你若是困了就先睡吧。”

      我问他:“陛下还要批多久?”

      他说:“快了。”

      我见时辰还早,指望宋成烨能快快批完回去:“臣妾不困,还是等一等吧。”

      我的意思是等他走了,我好安心地睡。

      揽月却道:“那奴婢先伺候贵人沐浴更衣。”

      宋成烨和我一同望了她。

      揽月十分的高兴。

      “不要。”

      “也好。”

      ……揽月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宋成烨。

      宋成烨还吩咐道:“少放些凉水。”

      屏风隔断了氤氲水气,我瞪着揽月,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么?她只将叠好的睡袍搁在了一旁,便笑着去屏风外头守着了。她知道,我从不用她真的来伺候。我匆匆在热水里滚了一趟,又急急忙忙穿上了衣裳。纱衣轻薄,透了我一身的热气。

      我问揽月:“这衣裳是不是太薄了点?”

      揽月说:“贵人一直都是穿这件长袍睡的啊。”

      我吸了口气,径直回了里屋。

      书案在厅,宋成烨却已经脱了外衣,坐在里屋的榻上了。

      我脚下一滑,赶紧扶稳了揽月,牢牢地抓住她不放。

      宋成烨拍了一拍榻沿:“揽月,你下去吧。”

      我侧身封住了揽月的退路,看上去更像是我躲在她的身后。我原本是想早点上榻,就算宋成烨不肯走,我也可以装着睡死了过去,他总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抓得牢,揽月脱不开身。

      我灵机一动:“揽月,陛下还没有沐浴更衣。”

      宋成烨说:“不用了。”

      我猛然直点头:“用的,用的。白天热,陛下还是换身干净清爽的衣裳睡吧。”

      揽月也觉得我甚有道理。

      可是宋成烨问了我:“你确定要朕换身衣裳来睡?”

      我一时抓不住他话里的重点,是不换衣裳,还是不睡……宋成烨趁我还在思考当中,一个眼神就叫揽月从我的手里挣扎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望了他。

      宋成烨又拍了他身边的位置道:“你睡这边。”

      他拍完,转身进了榻里,留下了一大片的空处。他半躺在里头,一手撑住脑袋望向我,示意榻外边都是我的了。

      我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他腾出了双手枕在脑后,人又往里去了一去。

      我坐上榻,一边望住他,一边慢慢地躺了下去,就躺在榻沿边上。宋成烨不动,我也一动不动,中间空出来的地方还能再挤下两个人。

      他问道:“朕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咽了咽口中的唾沫,没说话。

      宋成烨翻了一个身,我差点就被唾沫呛到了自己。

      “咳……你……咳……”

      我也翻过身,捂住嘴继续地咳。

      后背传来一只手掌的热度,轻柔地顺在我的背上。别过来,那三个还未说出口的字就淹没在了我的咳嗽声中。我偏过头一看,宋成烨也真的是没有过来。

      见我没咳了,他就收了手。

      我趴在枕上,算是冲他笑了一笑。

      他却微微皱起眉:“不想笑就不要笑。”

      我扒了枕头望他。

      宋成烨说:“这样挺没意思的。”

      我还有些顺不过气来,闷闷地应了他一声:“哦。”

      总是大惊小怪的,我也觉得自己没意思。既然宋成烨坦荡地与我划清了界限,榻上泾渭分明,楚河不越。那我就只管埋头睡了便是。

      翌日,我一觉醒来,横在榻上。

      揽月嫌弃地望着我。

      我问她:“陛下走了?”

      她努嘴道:“陛下怕吵了贵人,不让奴婢叫醒贵人。”

      我赖在榻里,并不想起来。

      揽月上来推了我一把:“贵人。”

      我扯起身上的蚕丝锦蒙住头,这蚕丝锦是后半夜有人为我搭来的。想来宋成烨也没睡好,只是不愿戳穿我。然后,我就真的睡着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揽月气道:“我的好贵人,陛下难得宿在我们这儿,你倒是睡得尽兴!”

      我也以为宋成烨是难得宿在菡萏院,结果他夜夜来。

      八月里的夜,凉得更快。

      我早就从榻外换到了榻里,揽月气鼓鼓地又加了一床蚕丝锦。

      我哄了她:“你晓得的,我睡觉总不老实,叫陛下着凉了就不好了。”

      她将蚕丝锦铺在了一块:“贵人要真是在心疼陛下才好。”

      我含糊笑道:“心疼,真心疼。”

      揽月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

      我实在怕了她又要念叨:“你瞧,我都已经睡到里边去了,也不耽误陛下早起,是不是?”

      有一次,宋成烨起身,我迷迷糊糊地见他从里面翻出去,当真是一下子都没有碰到我。这样的事情,也瞒不住揽月,宋成烨与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揽月操碎了心:“陛下也是,如今都不管贵人吃不吃东西了。”

      我默了默,自从同我宿在了一处,宋成烨就不来督着我一日三餐了。

      我垂了眼道:“这样也好。”

      傍晚,宋成烨派了人来告,今夜他要晚些来。

      我辗转过了三更。

      揽月坚持不走,一直守在榻边陪着我。

      忽然,她笑了问我:“是不是陛下没来,贵人就睡不着了?”

      我说:“是的。”

      宋成烨不来,我睡不安心。至少他在的时候,我还能装睡。

      揽月笑了又笑:“贵人还真是让奴婢好生糊涂。”

      我面朝她问:“糊涂什么?”

      她说:“奴婢是在宫里长大的,见多了讨好陛下的人,更多的人其实是在怕他。”

      我说了:“我不怕他。”

      揽月点点头:“奴婢相信贵人不怕了。”

      “可是贵人,”她望了我道,“你也不怕陛下会伤心吗?”

      揽月伏在榻角,旁边就是宋成烨的帛枕。

      我伸手摸了枕上的锦绣,听揽月继续地道:“奴婢曾经听老嬷嬷说过,当年皇贵妃离宫,陛下给了她十足的体面。可体面之下,谁又会在乎陛下有没有伤了心?宫里的娘娘不少,陛下也不曾亏待过哪一位,他对贵人是最好的了。”

      我知道,可我宁愿自己不知道!

      我摸着枕面的纹路,想起了宋成烨的一句话,他与皇贵妃还有做夫妻的缘分。而我和他,连这缘分都是捡来的。也许皇贵妃伤过他的心,我却只能让他伤心了。

      宋成烨喜欢侧着身子睡,一只手习惯垫在颈下,将长发拦在枕上。他睡得沉了,会有微微的呼吸声,在夜里听得特别清楚。他每天要去上朝,起得都比我早,偶尔会将我从蚕丝锦里哄出来,低声道:“不要闷头睡。”

      他总是对揽月说:“别喊她,让她好好睡。”

      我同揽月隐晦地道:“大概,我们两个是没有缘分的。”

      揽月摆头:“贵人错了。”

      “真正没有缘分的人是永远不会见上面的。”

      见了面,又说没有缘分,那是自欺欺人。

      道理我都懂,就是做不到。

      我往揽月的身边挪去,一直挪到了宋成烨的枕上:“揽月,我困了。”

      真的,困了。

      揽月贴心地道:“那贵人先睡吧,奴婢替你等着。”

      我闭上眼,将头埋进了枕里。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爱了,对吗?

      很久很久以后,当你再想起那个人,你可有后悔过?是后悔自己爱上了那个人,还是后悔自己不够爱那个人?

      我爱上一个人,却不敢,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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