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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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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可韵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这个在安静的餐厅里大喊并且奔跑的少年,继续说:“还是应该要找的。”
可是她一抬头发现孟修已经不在听她说话,而是转头看着那个大喊的少年。孟修的侧脸显得安静而瘦弱,像是在狂风中随水波起伏的小巧的莲花。
永襄跑到孟修面前,看一眼不悦的徐可韵,小声对孟修说:“一休哥,她就是你的朋友?”
“嗯。”孟修应了,永襄跑到窗边从窗子与桌子的缝里进去坐在更靠窗的位置。
徐可韵看着永襄,问:“他是?”
孟修说:“他……”
永襄说:“我是一休哥的邻居,你好。”
“你好。”徐可韵笑一下。
孟修笑着解释:“加个人吃饭不介意吧?”
徐可韵无话可说,人都来了也不能赶人家走,笑着摇摇头。他们的菜做好上来,摆了一桌。永襄似乎挺高兴,主动给他们舀了饭,坐下,从坐下起就没说过一句话,除非他们问他问题,别的时候他都是在听他们说话。
徐可韵问:“你平时做些什么?”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聊天一样。他们本来也就是聊天。
孟修回答:“写些小说。”
徐可韵好奇地问:“听说小说可赚钱了,真的吗?”
“没有。”孟修夹一块排骨,“那些是出名的人才挣钱,像我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小杂鱼就没多少钱了。”
徐可韵笑出声音来,又很快不笑了。她笑是因为孟修的比喻,不笑了是发现笑话人家不好。于是她连忙在笑声停下之后说:“听阿姨说你原本不打算来的,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这个时候永襄看一眼孟修,孟修看着前面的菜回答:“那个时候在旅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怕你久等。”
永襄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碗,孟修应该是旅游回来才定下相亲的,所以这根电线杆是怕这条狗再撒尿,才跑了的?他也知道是他冲动了,可得不到的反而是最好的,也许得到了就不会那么珍惜了吧。
永襄扒拉一下碗里的青菜,得到了就不会再想了吧,他只是好奇,他一定只是好奇什么是同性恋,同性恋是怎么样的。
孟修和徐可韵从小聊到大,聊到高中的时候,徐可韵说:“听说你本来可以考清华北大的,可是你高考的试卷几乎是白卷,你都不觉得可惜吗?”
她很可惜,如果是她有那个能力,她就不会坐在这里相亲。
惊讶的是永襄,永襄知道孟修高考没考好,以为是他紧张或者是谈恋爱影响了一点点,最多是与平时几十分的差距,怎么一差就差了几百分?他从来没想过孟修学习会这么好,从来没想过那个初见时邋里邋遢的人学习会这么好。
孟修淡淡一笑,抬头看一眼窗外车水马龙,回过头看着她,回答:“传的人夸张了,我没交白卷也考不上清华北大。”
“可是……”徐可韵还想再说,考不上清华北大,也能上很不错的、几乎和清华北大齐名的学校,但是她看到了孟修眼里的不耐烦,知道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于是接着说:“楚雄好玩吗?”
“挺好玩的。”
“我还没去过呢,下次能不能你和我一起去,当导游啊?”
“你去的时候你说一声。”孟修说,“我有空一定陪你去。”
之后他们聊的就是对未来的规划,徐可韵说,她想开一家咖啡店,想开的时候就开门迎客,不想开也可以关上门去旅游,她也同样热爱旅游。
两个热爱旅游的人相互认识之后好像对旅游就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讨论着那个地方有哪些必去的景点,必吃的美食,这个话题就相聊甚欢,聊了一个小时,才吃完了饭。
孟修要送徐可韵回家,永襄便也跟着,送完回来,永襄和孟修坐在公交车上,现在是黄昏,正处于那种光线不明却存在,可以开灯也可以不开灯的时候。外面的灯盏错落不一,明明暗暗。
孟修坐在靠窗的一侧,永襄坐在他外面。永襄偏头,便可以看到孟修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安安静静的。
永襄内心挣扎半晌,才小声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孟修回过头,看着永襄:“挺不错的。你说第二次吃饭是不是该看电影了?”
永襄呐呐地点点头,孟修已经想到了第二次吃饭,那看来孟修和那个女孩还是有可能的。永襄没喝酒但好像又醉了,脑袋里舌头里都被填满,思维不灵活,舌头也不灵活。
孟修看他掩饰不住的失落有些不忍,手抬起想揉揉他的头发,但是最终还是放回去,看向窗外。永襄还小,不该承受那么多流言蜚语。
永襄本来有些欣喜的,孟修相亲也没有拒绝他来,但是他们好像也就这样了,一个人相亲、吃饭、看电影,另一个人读高中、考大学。
他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吃饭、看电视,可是他们之间有了一层无形的玻璃,隔开了。
永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每个人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去自己在乎的东西都会后悔莫及,都会难受。每个人表白不成也会难受,永襄的难受是这两种难受的叠加,甚至更多更多。
孟修打开家门进去,永襄默默地跟进来,孟修没说什么,到了两杯水放到桌上。
永襄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脚尖。为什么他会觉得拘束?明明以前不会,明明以前是不想待在家就来这里,觉得放松的。
而让他拘束的孟修走进卧室换了鞋,很有节奏地穿着拖鞋走出来,永襄像是积攒了很久的勇气,猛地抬起头看着孟修,认真而又坚定地说:“孟修,你能不能等我三年?”
这是他第二次叫孟修的全名,是想给一个承诺。三年之后他就成年了,三年之后他高中毕业,现在他决定不了什么,但是成年之后他可以完完全全替自己做决定。他想了好久,这个不是他一时兴起才说的。
孟修是不是只是看他小,连表个白都要躲进浴室,是不是觉得他太怂,太把这些当儿戏?他完全可以证明自己是认真的,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会负责。
这个时候的永襄还太天真,以为高中毕业,成年之后,谁也不会管他的事情,谁也不会说三道四。
孟修一愣,停在原地抿着嘴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拒绝,永襄有父母,有父母的期望,永襄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他看到永襄眼里的认真,知道对于青春期的男孩来说,拒绝是一件很残忍又无法让人服气的事。
永襄站起来,走到孟修身前,看着孟修的眼睛,重复:“能不能等我三年?”
孟修终于开口:“三年?你知道三年对于你来说是多久,对于我来说又是多久?”
三年之后永襄恰好成年,可以说是一生的开始,处于最好的年华,单身是他的另一种优势。而孟修呢?三年之后他二十八,是一个一事无成又无妻子儿女的光棍。
永襄突然抱住他,把头搭在孟修肩上,说:“我知道,一休哥,我知道的。不过请你相信我,我只要三年,好不好?”
孟修肩头的衣服布料变得又湿又烫,孟修想说的话也停在嘴里。
永襄哭了?
孟修也是男人,一个男人哭孟修知道这是有多在乎。
可是时间会带走一切的,永襄这么年轻,时间会带走他所有不该有的心绪,会带走他所有不该有的想法,会让他认清这个社会的流言有多可怕。
孟修叹一口气,说:“好。”
永襄的眼泪还在流,听到孟修说好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了挂着眼泪笑开,手抱得愈发紧,带着哭腔说:“你一定要等我。”
永襄没有看到孟修脸上有多无奈,也没有看到孟修眼里的沉痛。
三年,说来轻巧,只有当事人才会明白,这是多久的一段时光,这个承诺是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