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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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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里升了火炉,高高的用木头棍子支在一起,下面吊了一口大锅,锅里煮着特制的牛羊肉。
带着香气的味道一层层涌上来,热气腾腾。最底下,是热烈而炽热的火苗。
随着吉玛多米的搅动,那口铁锅晃来晃去,伴着周遭男人和女人之间大声的谈笑,秦淮随时留意着那口锅,手上不自觉的拉回裙子,紧紧捏着。生怕那根吊着的绳子,经不起长时间的晃摆而失控,砸向周遭甚欢的男女。
“吉玛,”终究还是忍不住,秦淮凑向搅拌完回来坐下的多米,说:“棚子都是用木头搭起来的,下面还是木头,包括周围的房子和草垛,你们真的不怕会失火吗?”
多米听完秦淮的话,扭头朝她腼腆一笑,手里继续收拾着食材。
这一笑,让秦淮有些微微失神。
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可是多米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虽然眉眼依旧稚嫩,面容姣好,可是那双手和脸颊,不知道是不是葛齐木拉的风太干太大,已经干裂发红。
“淮?”
“……啊?”
多米看她走神,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看她回了神又继续说:“不会的,棚子很牢固,孩子,也很听话。”
她的普通话并不好,有些生涩,即使秦淮在这里呆过一些时日,却还是无法立刻听懂。
“……哦”
实在是太过无聊,肚子还饿。望着锅里还没熟的汤,秦淮叹了口气,没有再去打搅多米,默默拿着脚边的木棍,在地上胡乱画着。
“淮,淮,我们两个来,来喝一杯吧。”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黑黝黝的大手,秦淮左手依旧抱着小腿,只是抬起头,视线微微上移。
忽略掉角落里那道粘人的视线,她看向手的主人。
多米的弟弟吉玛哈南正憨笑的看着她,大概是看她抬起头,目光澄澈又笔直,他瞬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握着酒杯的手还有些发抖。
知道哈南很紧张,秦淮拿起手边的抹布,随意擦了擦他手上洒出来的酒,尽量温柔着嗓子说:“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喝酒。”
这一说,哈南更紧张的低下了头。
他明明记得,她以前,酒量很好。
秦淮看着坐在旁边低着头的哈南有些好笑,还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虽然皮肤黝黑,身材粗厚,可到底是年轻,又生活在这个地方,浑身遒劲有力,青春洋溢。
可也到底是年轻,被拒绝后委屈巴巴的坐在原地。秦淮有些不忍心,刚想开口跟他说话就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哼。
虽然大家都围坐着火炉,推杯换盏,话里行间都带着藏族人特有的粗犷和豪迈,可对面那道不屑的冷哼,还是刺耳又清晰的被她听见。
她呆愣了两秒,望向声音的来源,眨眨眼。
“哈南,我喝。”
吃到一半秦淮就饱了,看着周围兴致高昂的人,她抱歉的跟身边的几个人说了说,就默默退出了棚子。
棚子里面是火热的,她带着一身热气站在外面。双手捂了捂发烫的脸颊,却还是抵不过八月西南高原的凉意。
搓搓胳膊,她刚想转身再回去,就听到客气的几声寒暄。
拉高了高领毛衣,她抱着胳膊果断的往院子外面走。
院子很大,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藏区,却也带着明显的藏族特色。开阔式的大门,用长短一致的木棍做成墙。
出门的时候她扭头看了看。
顾野手上夹着烟,背影凌厉,正往隔壁土房走。
有些懊恼,她刚才怎么就不知道先他一步进房里。
月光清冷,秦淮打了一个喷嚏。不想再走远,她又折回院子里,准备爬上靠墙的楼梯。可刚要抬腿的那一刻,腿心的疼痛让她本能的虚晃了下身子。
“真疼啊……”两秒后,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缓了一会,她咬咬牙,还是劲直的上了楼梯。
因为是平房,所以楼梯直接伸到房顶,秦淮挑了一块干净的台阶慢慢坐下。
院子很静,月光很亮,繁星点点。秦淮乖乖的坐在台阶上,伸出洁白细长的手。
都说这个地方手可摘星辰,可她触到的,却是无尽的荒凉。
“秦姐姐。”
糯糯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秦淮探头看了看。
“扎青,这里……上面。”
听到声音,小姑娘仰头看了看,咧开嘴笑了。
扎青扎着一头小辫子,戴着本地特有的帽子,颤颤微微的往楼上走,两只手里都捏了几把羊肉串。
“扎青慢一点。”说完这句话秦淮就想站起来去扶她,可是腿间的不适,还是不由自主的让她重新坐下。
“没关系的秦姐姐,这里我经常上来。”
秦淮这才放心,轻轻的“嗯”了一声。
小姑娘只有八九岁,即使对楼梯再熟却还是有些艰难,更何况由于这里大多数寒冷,一楼的房子比其他地区的都高了不少,台阶也做的厚而高,等扎青爬上来之后,已经有些微喘。
“姐姐,给你。”
“谢谢。”秦淮接过扎青递过来的羊肉串,拉着她坐下。这里的羊肉串烤的极为正宗,孜然和辣椒的香气喷香扑鼻,她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知道姐姐喜欢吃辣,阿妈特地撒多了辣椒。”扎青也咬了一口,看着秦淮满足的说。
“谢谢多米,”秦淮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也谢谢扎青。”
“不用谢,”扎青有些害羞的扭了扭,“阿妈说要知恩图报,秦姐姐每年到我和扎木生日的时候,都会特地从遥远的中国赶过来给我们过生日,还带那么多好吃的和用的,阿妈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噗。”
秦淮笑的差点呛着,她看着扎青盯着自己迷茫的眼神,拨了拨她的刘海。
“扎青,老师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只有一个国家叫中国吗?不论是你的城市,还是我的城市,我们都是生活在中国。”
“哦。”扎青有些迷茫的点点头。
秦淮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酸。葛齐木拉地处遥远的高原山区,交通不便,教育更是落后,扎青这个年纪的孩子,在这里经常是断断续续的接受教育。
因为那些支教的老师,通常都没办法坚持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秦淮心想,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秦姐姐,你刚刚终于笑了。”
“嗯?”
“就是阿妈呀,说今天一天秦姐姐都不开心,让我上来的时候逗你开心。”
“哦……”
秦淮动容,没想到多米心思那么敏感,她还以为她藏的很好。
“嗯,回去告诉你阿妈,秦姐姐已经没有不高兴了。”
“真的吗?”小姑娘高兴了,转过身盯着她仔细瞧了几眼,“那就好,嘿嘿。”
看着扎青透亮的大眼睛,秦淮的心莫名的轻松起来,可是她后面的一句话,却又让她,瞬间体无完肤。
“秦姐姐,你昨晚没有回来,是去哪里了呀?”
看着秦淮变了的脸色,扎青手足无措,话里带着哭腔,“姐姐……姐姐,你别生气,我……”她把羊肉串匀到一只手上,伸出另一只手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拉拉秦淮,“秦姐姐,对不起。”
平时的秦淮对她们很好,每次来了都会给他们带很多好吃的,陪他们玩,陪他们干活。可这也只是在秦淮高兴的时候,自从四年前,顾野哥哥走了之后,她跟扎木,就特别害怕不说话,安静坐着的姐姐,就像现在一样,冷冷的。
她有问过阿妈,秦姐姐每次来的时候,为什么再也不是像以前,总是会有不开心,发呆的时候。可阿妈说的话听不懂,她就没有再问了。
昨晚,秦淮本是不愿再想的,反正夜那么黑,这里人那么少,谁会记得。可是扎青随意的一句话,又让她想起了昨晚喝醉的自己,死命纠缠的自己。
看着扎青哭丧的小脸,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秦淮勉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噗,”她笑笑,把羊肉串放在地上,双手在素色长裙上擦了擦,拖住她的小脸。“扎青,怎么了,小脸这么皱着,姐姐只是突然走神了,倒是你呀,小小年纪皱着眉头,以后就不漂亮了。”
“真,真的吗?”扎青眨了眨大眼睛。
“真的呀。”小姑娘的脸颊肉肉的,皮肤光滑,秦淮爱不释手的又捏了捏,“笑一下嘛,跟姐姐这样。”秦淮朝她笑着,眉眼弯弯,漏出洁白的牙齿和甜甜的酒窝,扎青不自觉的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
“扎青,”秦淮看了看手表,“帮姐姐看看里房里有没有人,姐姐想回去拿件衣服。”
“哦。”扎青没有多想,乖乖下楼去里房帮她看。
没过多久,秦淮听到她在楼下轻轻叫她,“秦姐姐,我看了,没人,阿妈叫我,我就不上去楼陪你喽。”
“乖,去吧。”
走在平地上好多了,她尽量忽略掉那里的疼痛往房里走。
门是木头做的,打开的时候“吱呀”一声,秦淮心口跳了跳。里房很大,夏末的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她打了个寒颤,赶紧把门关上。
这间房是当初吉玛多米嫁给扎青爸爸的时候,两家人凑钱盖的,虽然只是石头简单搭建的房子,任何装修都没有。可这么多年了都还保持的干净整洁,足以看出多米有多爱惜。每次她过来,多米都会把最好的房间让给她住。
秦淮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里房里一共有三间房,屋内漆黑,她站在门口,借着月光往顾野房里看,肆无忌惮。
半晌,轻轻的一声“叮”,是打火机的声音,她才猛然回过神。
一瞬间,她的脸涨的通红,羞窘又想逃,黑暗织成了一张网,裹的她密不透风。她动了动脚,却发现无法移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猩红的火星,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
深呼一口气,她趁着顾野走出房门,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
顾野出了房门就没有再走,欣长的身子靠在门框上。他背着光,秦淮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只是依稀借着月光,能看到他周正的脸廓。
烟被他夹在手里,却没有再抽,秦淮撇过眼,看着掉在地上的烟灰。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秦淮的脸陷在窗□□进来的月光里,惨白素净,神色安然,顾野盯着她,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嗤笑一声。
“怎么,四年没见,哦,不,”他边说着边慢慢向秦淮走近,“只是一天不见,我们的秦大记者,就不记得我了?”
他在她面前站定,两个人的身子就隔了一拳的距离,顾野比她高,正低头看着她,气息热热的喷洒在秦淮的耳边,指尖捻了她一簇发丝。
秦淮没理,依旧低着头,用手握着胳膊,可是起伏的胸口,还是出卖了她。
顾野视线移了下去,停在她胸前的隆起。她穿着白色修身高领毛衣,高腰长裙束着蛮腰。胸口一起一伏,他移开了眼,视线落回她的脸上。
凌乱的发丝散在耳前,高高的丸子头堆在脑后,露出细长的脖颈,顾野突然像发了疯,一口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