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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七世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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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孩子赶上好时候了,百年一次的历练圣地就要开启了。”
听着隋忻眉飞色舞地讲着今晨演武场的热闹,三长老咂摸一口老酒,冷不防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三长老是个看菜园子的,但仙家福地的菜园子自是与凡俗不同,多得是奇花异草,紫霄峰门下炼丹、制药,多是要到这座园子里采摘的,比漫山遍野去寻要可靠很多。
只是虽说仙家福地,灵气充盈,但园子里也不可能无奇不有。
而圣地又不同,每个门派都有类似的供门人历练的小副本,类似于入门测试的水准。再者,就只有去野外副本了,可是危险性也逐步增加。
这样的圣地副本飘忽不定,百年之期也只是个概数,有99年就开放的,有等上一百五十年也等不到的,所以长老说的这届新弟子赶上好时候,此言不虚。
但紫霄峰的圣地,百年开放一次,里面无数珍奇草药都已熟透,还有些难以寻获的圣物,千年来躲开了无数门徒的荼毒,眼见到了成熟的季节。若要让隋忻来打个比方,那就好比彩票迟迟没有开出大奖,奖金也就如滚雪球一样接近了天文数字,愈发惹人眼红。
沈傅白虽然打不出这般生动的比喻,但道理上自是能想通的。待到秘境圣地开启之日,便是一场争夺拉开大幕之时。若是当真如隋忻所言,这届弟子中有几位占得天命之人,想必会有一番不同于前人的际遇。
也不过这么心头淡淡地转过一念,他人希求不已的珍宝,在他眼中竟是不值一瞥的。
酒足饭饱之后,长老将园子托给两位后生小辈照料,自去茅屋中酣眠。而几世下来,隋忻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三杯倒的酒量,早已躺倒在篝火旁不省人事。
沈傅白将他挪到一旁的背风处,既是要守夜,就打算先替长老巡视一下园子。虽说门规之下,弟子们怕是无人敢擅入园中,外人想要闯过入山的重重大阵也难。但凡是都有万一,何况,也要提防山中不知死活的猛兽。
月上中天,山里上竟是传来了说话声。
“师妹,我们深夜来此,当真妥当吗?”
“七师姐安心,我们不过来寻个花花草草的,大师兄也会寻我们的错处不成?”
“可是……”她总觉得这地方不像是十三师妹说的荒园,虽说简陋,但竹篱茅舍自成人家。
沈傅白脚步顿住,转身往山路上而去,堪堪在说话之人迈入园子之前将人拦住。
前头那位一袭粉红衫子、抱着一只小白兔、温柔婉约的女子,就是隋忻口中为她甘愿私奔改换师门的凌波阁少主的未婚妻七师妹了。
后头的少女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已是出落得明眸皓齿,生生将正值最好年华的七师妹比了下去。她见了有人拦道,不似师姐那般惊慌失措,而是笑得天真无邪,上前盈盈一礼。
“见过师兄。”
沈傅白没有记在掌门名下,但他的挂名师父与掌门是师兄弟,因此这一声师兄自是当得起的。
闻得这声称呼,沈傅白不由瞧了她一眼,一时若有所思,竟是在心头将隋忻的那番话又过了一遍:
“十三师妹更不容小觑,那可是能让未来的修真界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奇女子啊,何况她是纯种的魔族……”
然而面上并未显露本分,对着两位师妹略略一点头,抬脚就走了。
七师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还以为被人抓包了,不说见执法长老,少不了大师兄的一通责罚。”随后,又蹙眉不解地看向师妹,
“你认得方才那人?为何唤他作师兄。”
十三师妹笑意盈盈,她可不止认得这位沈师兄,还知晓在这紫霄峰上,若说大师兄是最不能得罪的人,那么,这位沈师兄无疑就是最应处好关系的那位了。
沈傅白历经数世,到底还是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看走了眼,只道她是个惯于人情世故的,可是能搅乱整个天下的红颜祸水,岂是如此简单的。
这位十三师妹当真是一个七窍玲珑的妙人儿,上山时日不多,紫霄峰上的人事都谙熟于心,她偶尔撞见过大师兄与那位沈师兄说话,但论洞察人心,世间再无人比得上她,单从眉眼神情上瞧着出些了门道。
如今师姐垂询,她却不能说“那可是大师兄心尖尖上的人哪”,只是甜甜地一笑,转移了话题。
“此事回去慢慢说与师姐听,如今更深露重,咱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七师姐闻言一呆,她固然心思单纯,但也不是昏聩年老,不至于忘却了片刻之前她们合计之事。
“怎的就回去了?不是说要寻——”
十三师妹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既是见了那位沈师兄,不知今夜还有哪位师兄在此,师姐总不想撞上大师兄吧?”
对于新上山的这群弟子而言,大师兄的威慑力无人能比,七师姐恋恋不舍地瞧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院子,转身之际还忍不住问道:
“你此前提起的那株草,当真能延年益寿,青春不老?”
十三师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心中只想着采摘了那花草,做成胭脂水粉,养颜会有神效。
第二日早课后,不仅是新上山的弟子,整座紫霄峰无人不知,不人不晓,圣地开启再度开启。
紫霄峰素来对弟子们一视同仁,但凡有信心的,都可以往圣地一行。
沈傅白这等不上心的,也被三长老扔了进去,让他代为跑腿,去找一株仙草,据说三千年一熟,用以酿酒,可比王母娘娘瑶池的琼浆玉液。
于是,此刻沈傅白卧在一株古木的树杈上,漫不经心地瞧着下方的一起遭遇战。
许是同门,又是同班的缘故,紫霄峰这十几个新弟子,平日里虽也没少互相拆台,感情倒是融洽得很,他们纵是天资不凡,在他人眼中于修道也不过是起步阶段,有的自认连门槛都没有迈入,于是被传送入圣地后,并没有红了眼贪功冒进,而是十几人结伴,徐徐而行。
然而行不出几步,之间前方分出了三条岔道,远远望去,云雾弥漫,探不出深浅。
当下商议着兵分三路,以两个时辰为限,在落日之前,依然返回此地会合。两队动身之后,余下的五名弟子,想在此地稍事休息,不想这一歇,就歇出了麻烦来。
紫霄峰圣地,四海闻名,果然有三山五岳的道友,推算对了时辰,竟也成功混了进来。其中有几个与五位新入门的弟子,好巧不巧地撞上了。
一入圣地,失了师门后援,也只能各凭本事了。沈傅白透过叶隙瞥了一眼,认出那五名弟子排行分别为三、八、九、十一,还有一位就是昨夜打过照面的十三师妹。
隋忻的话语犹在耳畔,可是巧了,五人之中,有四人是有大机缘的,可是这机缘到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几个修行尚浅的小娃娃,可是抵挡不了来者不善的三人的。
其中一人瞧了一眼五人身上的服饰,已知是紫霄峰门下,非但没有避让,反而嗤笑一声,问同伴:
“左右无人,拿这几个小娃娃练练手如何?”
五名弟子修为虽浅,但都不是蠢人,如何听不出来人语气不善,当且僵在原地,没有再上前行礼。惟有十三脑子最快,察觉出来人随时都可能动手,有意缓和下气氛拖延时间,于是上前半步,款款一礼,天真烂漫地笑着问道:
“敢问几位师伯从何而来,可在前边瞧见我等的师叔师伯们了?”
沈傅白轻嗤了一声,小娃儿又弄鬼,他们师兄妹一行十五人,何曾有半个长辈,不过是想威慑来人而已。
哪知这几人既是来闯他派的圣地,本就是不讲规矩道义之人,更没讲几个还未筑基的小娃儿放在眼中,忽见了十三师妹的容颜,心中一荡,邪笑了一声道:
“小娃儿长得不错,你过来,道爷慢慢跟你讲。”
十三师妹他年倾倒众生的姿容初成,察言观色虽是行家,玩弄人心于鼓掌之中的手段却还差得远,陡然撞见如此简单粗暴的恶人,当下白了一张小脸,花容失色。
几位师兄听出了那道人话语中的淫邪之意,脸色立即变了,当下挺身而出,挡在了师妹身前。
那三位道人毫不放在眼里,拂尘一摆,出手就是杀招。
忽然之间,夺目的锋芒一线,两方人马之中,多了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切断了那位道人方才得蓄势一击。
同时一道身影从树上飞扑而下,顺手将长剑拔起,捞在手中,同时断喝一声:“走。”
此人当然就是沈傅白,还未真正交上手,心上已知不妙,这三人不知是何来路,隐约是金丹期的修为,若是一对一,他还可以与之周旋,但一对三,却是连拖延片刻也难。
当下竭尽全力,也不知能否挡住下一击。千钧一发之际,心头竟是滑过了一声自嘲,谁说那几个小鬼的大机缘不顶用的,至少危急之时,还有他这个跑腿卖苦力的先顶着不是?
几个小鬼都是机灵的,虽未看清救星是何人,但那声“走”方才入耳,就退出了几丈只远,惟独年纪最长的三师兄,不知是愚钝,还是吓傻了,竟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沈傅白已与三道人交上了手,在金丹修士的威压之下,他撑住剑勉力相抗,胸口已是血气翻腾,冷不防余光瞧见身旁竟还有个陪死的傻小子,却已经分不出半分余力相援,眼睁睁地看着一名道人的手如鹰爪一般,已到了三弟子的胸腹。
下一刻,陡变突发,那名道人惨叫一声,倒跌了出去,撞到了几排古木,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余下二人惊骇莫名,当即收手,两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三弟子胸前挂着的一个护身符,脸色惊疑不定。
沈傅白勉强平复着气息,转头也瞧了一眼,待瞧清了那个物件后,差点又是一口血。
也就这一回头的功夫,两名道人一齐向后掠出,捞起重伤的同伴,飞快地消失了。
“啧啧,二长老的看家法宝,果真不凡。”一入圣地就不知所踪的隋忻忽然出现,瞧着三弟子的背影悄悄说起了风凉话。
紫霄峰的长老,人人都有一件压箱底的法宝,可谓是最后一道保命符,也就是这位长老爱子心切,又熟知圣地状况,才给了三弟子带在身上。
他感慨完毕,忽觉冷飕飕的,转头一瞧,见沈傅白看着他的目光,从未有过如此不善。
他有点心虚,但厚脸皮惯了,当即涎着脸迎上去,却听沈傅白冷声道:
“你没有提过。”
“不是吧,我明明提过,二长老云游之时多了一位私生子……”
“然而,你并没有说,老三就是那个私生子。”当时数遍了新弟子中有来历之人,却唯独没有提起此节。故而,他竟不知有弟子身上会带着长老压箱底的法宝。
隋忻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振振有词:“这样的身份与其他人相比,根本没有一提的价值。”
呵。
沈傅白咽下喉咙涌上的一口血,不发一言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