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葫芦酱

21、流言

　　请假好几天的孟遥回到学校后，没多久，老郑就叫了徐丹青。

　　看到老郑有些凝重的表情，徐丹青不知为何，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而看见监控录像里的自己，还有孟遥上交的形似自己笔迹的纸条，以及老师们条分缕析地解释自己对他的怀疑，徐丹青心里突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绝望。然而老郑还是给徐丹青留了面子，没有提到老师们怀疑他偷了孟遥的作文。

　　从那张诡异的明信片不翼而飞的时候，徐丹青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有人在设计他，他不傻，能看得出来。但他实在是想不出那个人是谁。

　　尽管他一遍遍地解释着和自己没有关系，然而他拿不出明信片，也不知道怎么撇清自己。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徐父阴沉着脸色进来，看见眼神迷茫的徐丹青，重重地打了一巴掌上去。

　　徐丹青捂着脸懵在原地，他突然觉得心里的弦绷断了。当看着一贯对他十分宽容的老郑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以及自己的父亲严肃的眼神的时候。徐丹青还是崩溃了。

　　“爸，你也不相信我吗？”徐丹青绝望的抬起头。

　　“不。我相信你。”徐父神色镇定，又补充道：“我打你是因为，我的儿子居然蠢到被别人设计了只会一遍遍说‘我没有’。”在场的老师们听了这话，脸上的颜色十分丰富，然而碍于徐父的气场太过于强大，老师们都没有说话。

　　徐父缓缓开口：“我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说完沉沉地扫视了周围一圈人，径直走到了在场职位最高的副校长眼前，有把话重复了一遍：“我儿子以后是要考A大美院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南城一中的好名声，也受不得流言蜚语。”

　　说这句话的同时，徐父伸出手要与副校长握手，副校长回握回去，而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看见了，两人手里的那张银行卡。

　　而他们也无一例外的明白了徐父的意思，A大这样的学校，能考进一个都是学校的骄傲，每年南城一中都是要和别人拼这项数据的，而徐丹青也确实是能考进A大。

　　所以徐丹青一旦因为这件事受了太大的处分或者不小心进去了，学校也会跟着吃亏。除此之外，如果学校能放过这件事情，他老徐还有厚礼相赠——比如那张银行卡。

　　徐丹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凉了个透。他夺门而出，想要回去找到那张他认为可以证明他清白的明信片。然而把所有的书都翻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

　　处分的确没有落下来。老郑和校领导也无一例外的没有提这件事情。然而流言却悄然在校园里弥散着——

　　徐丹青为了抢孟学神的作文，考试的时候把她绑架了，还利用家里的权势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学生闲暇时间的交流，尽管校领导们想减小影响，却没办法堵住学生的悠悠众口。久而久之，大家一传十，十传百，谁也不知道流言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了。

　　这是这条流言结合着上半年“徐丹青被孟遥的拒绝”的流言一起发酵，倒是有生发出了许多千奇百怪的故事。

　　徐丹青每一种版本都听说过了，有说他故意结交孟遥的，也有说他因为被拒心生怨恨的，还有些更难听的，让那个当初出于好心为了保住孟遥面子的徐丹青，听了只想笑。

　　他已然从校园男神的行列里跌落下来，再也没有谁会开玩笑的叫他徐校草了。

　　一日徐丹青回了寝室，原本是四个人一块儿住的寝室却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一个抱着铺盖卷儿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同学尴尬地站在原地和面无表情的徐丹青四目相对。

　　“走吧。”徐丹青漫不经心地说，他从那个同学的眼神里，看见了明晃晃的恐惧。那人赶紧一溜烟跑了，生怕在和这个“绑架犯”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也全然忘记了几天前自己吃着“绑架犯”带来的外地特产。

　　徐丹青有些气闷地趴在桌上睡觉，一个本子突然砸到了他头上，他抬头看了看，发现是自己的作业本，给他发本子的同学颇有几分嫌弃的看着他说：“徐丹青，你听写不及格，晚自习前去找一趟英语老师。”

　　不等徐丹青说一声谢谢，那人就像躲着什么瘟疫似的离开了，徐丹青也不是不会看人眼色，苦笑着摇摇头。他可以解释，但别人不愿意相信他。次数多了，也就真的不想解释了。

　　同学们有的开始奚落他，也有的就当他不存在，好像他之前的好人缘，交际花，只是一场镜花水月。风一吹，就散了个透。

　　只有刚刚听到谣言的祝惜晨来问过他，然而那时候的徐丹青正在崩溃的边缘，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是啊，我抢了你的好姐妹的作文，开心吗？”

　　祝惜晨当然知道他说的气话，愤愤不平地说：“臭青蛋儿，你给我振作点！”徐丹青知道祝惜晨相信他，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

　　然而整个学校，知道他徐丹青的人，除了祝惜晨，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前十几年，都在左右逢源的和每一个人相处，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甚至连流言都没办法打破。

　　久而久之，徐丹青突然发现了一点自暴自弃的快感。

　　徐丹青开始上课睡觉，或者干脆逃课逃学，不写作业，也不和人说话，在网吧一泡就是一天，连着一两个月没回过家。

　　他以前没玩过游戏，头一次接触，就更加堕入了无尽深渊，那些枪击，打架，暴力类的游戏让徐丹青心里那点隐含的苦闷发泄了个儿透，没多久班里最不听话的学生对着他也甘拜下风。

　　徐父也气得不管他，只让他自己好好悟，乔阿姨来过学校几次，每次默默地来，又流着泪默默地离开。

　　学校眼瞅着徐父暗暗办起了转学，而徐丹青自甘堕落后，也怎么都不像是能考进A大美院的样子了，那小子怕是已经几个月没摸过画笔了。

　　校领导看在徐父给的银行卡的面子上，委婉给徐丹青上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然而就连宣读处分的那天，徐丹青也没回学校。

　　徐丹青在网吧里认识了几个兄弟，没事儿就约着一块儿打游戏，甚至连抽烟喝酒都学了个全。昔日里养尊处优的小王子，很快就适应了跌落云端的生活。

　　有一天他又收到了那张诡异的明信片，这次只是他去网吧上了个厕所的功夫，桌子上就放了张熟悉的明信片，这位仁兄，倒是还挺关注他，知道他现在换了常住地。然而他已经完全没有拿着这张明信片去证明自己的冲动了。这次的明信片上写着：“你是个怪物。”

　　徐丹青“嘁”了一声，笑着自言自语道：“我还真就是个怪物，把我整成这样，开心吗，反正我开心。”说完又吹了声口哨，继续在绚丽的游戏画面里疯狂敲击键盘。

　　身旁的兄弟给他嘴里塞了一支烟，又顺手帮他点好，烟雾缭绕里，徐丹青有些沉沦忘我的自我陶醉着。

　　直到突然一只手穿过烟雾透了过来，一把夺向了他嘴里的烟。

　　徐丹青反应极快，牙齿用力咬住了烟头，才抬眼看过去，这一抬眼，就撞上了那双有些泛红的眼睛。

　　徐丹青似笑非笑道：“哦？孟神啊？这里可不太适合你。”

　　孟遥的手还拉着徐丹青咬住的烟，两人都僵持着。孟遥没有夺过烟，徐丹青也只静静地咬着烟头，带着点调侃的微笑看着他。

　　孟遥从来没看见这种表情的徐丹青，在她的印象里，徐丹青笑起来一贯是阳光干净的，从来没有这么的，邪性，孟遥被自己脑海里蹦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她沙哑着声音开口：“徐丹青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学校都给你留校察看了。”

　　“哦。”徐丹青收起了笑容，松开了牙，孟遥就这样突然抽出了烟。她顺手把那半支烟扔到了垃圾桶里，听着徐丹青面无表情地吐槽道：“我还以为会直接让我劝退呢。果然还是收了我们家的钱啊。”

　　孟遥继续恨铁不成钢的说：“徐丹青我以前以为你多阳光呢，现在呢，就几句流言蜚语就把你打败了？你能不能有点男子汉的样子。”

　　被劈头盖脸一通骂的徐丹青笑着看着她，又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有些纯真可爱的小虎牙，却为眼前人平添了几分违和的阴郁。

　　“我抢了你的作文，真是对不起了孟神，你不生气吗？大家可都为你气坏啦。”他笑嘻嘻地说着。

　　孟遥刚要开口，徐丹青截住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地说：“你不会还喜欢我吧？孟神。”他看着孟遥眼里微微泛起的泪光，突然严肃了神色，淡淡地开口：“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