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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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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都是星星。
江湛抬头看了一眼,听到她的话,想也没想就说:“我想要跟你做交易。”
赵今夏闻言眉头一挑,对这个答案很意外。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
“你对我很好奇吗?”江湛看着她。
赵今夏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从窗户跳下去的?”
江湛点头。
“你会功夫?”
江湛点头。
赵今夏脑子里一根筋绷紧了,觉得眼前这人诡异到极点。她擦好了眼镜重新戴上,折叠着手里的眼镜布,重新去看他。
“那你现在飞给我看看。”
江湛愣住了,别过脸看向别处,“噗”了一声。
赵今夏被他这一声“噗”弄得浑身不自在。
“三十几层的高楼,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消失得那么快的。”
江湛突然往前,逼近她的面孔。隔着厚厚一层玻璃看她眼睛,看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花了,于是,他没忍住,抬手取下她的眼镜——
“你干什么?”赵今夏用力捉住他的手腕。
被她抓住了手腕,他有些气馁,但又很快笑起来,手指捏着她的眼镜支架上下动了动,往下一压,眼镜架压在她漂亮立体的鼻梁中部。
他笑看着她的眼睛。“不是说了吗,我是黑白无常,黑白无常来无影去无踪,何止是飞啊,我都能瞬间在你眼前消失呢。”
她的眼睛有卧蚕,一眯起眼睛来,卧蚕就更明显了,让那双一点都不温柔的眼睛看起来生动多了。
赵今夏眯起眼,松开他的手腕,拍开他的手。
“黑白无常?”她鼻翼翕动,哼笑出声,笑得很欢,两眼弯了起来。江湛看着她笑,慢慢站直身子,收回被她拍开的手。
赵今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略带笑意地看着他。“好啊,黑白无常是吧,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来索我的命吗?还有啊,黑白无常是两个人,你的另一半呢?”
江湛被她笑得耳根发烫。
对啊,黑白无常是两人,他瞎说怎么都不打草稿子啊?
他暗恼。
赵今夏笑完了,握了握手里的拐棍。
江湛不瞎说了,老老实实说:“我不是来索你命的,我想跟你做交易。”
“嗯?”赵今夏抬腕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了。“交易的话,还请你去我的事务所详细谈吧。”她从他身边走过去。
江湛一时无言,跟在她身后“哎”了好几声。
前面不远处就是时代大厦了。
江湛一路跟着她到时代大厦,看着她一路上看手机,按来按去的也不知道干什么。
到了时代大厦大门,他总算知道她在手机上干什么了!她报警了!
五六个警察堵在门口,将他围住,手铐也立马戴在他手上了。江湛一脸万万没想到地看着前面头也不回的女人。
我……一句脏话被他吞了回去,只能对着五六个警察硬生生吐出一句:“见了鬼了!”
恶魔被抓的消息传进地狱,那得是多大的笑话?
江湛到了警局,程绍亲自审问。三个多小时,程绍用尽所有手段,江湛就跟没事人一样。他的身体、心理早已千经百战了,人类的把戏放在他身上一点用处都没有。
程绍觉得这人不正常,心理过于强大,简直跟他老婆的妹妹有的一拼了。
三个多小时后,有人来保释江湛,这人还是警局的人。程绍不能拒绝,只得让队长带走江湛。
江湛刚出警局大门,谢云然手里的黑色尺子就朝江湛后背扇了上去,江湛毫无还击之力,也不能避开甚至是还手。
剧烈的疼痛让江湛一时走不动路了,也无法避开第二次。
谢云然阴着脸看着江湛,“你好大的胆子!”
江湛忍着后背强烈的疼意。
谢云然手里的黑色铁尺是每个区长都持有的,为得就是可以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地狱员工。
“江湛,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江湛绷紧了全身肌肉。
谢云然握紧了手里的尺子,按住江湛的后颈,几乎是强势性地推着他上了黑色轿车。
江湛坐在车内,谢云然一脸怒气,一字一句问他:“你有没有擅自进A级潜在客户的梦里?”
江湛低眸,没否认也没承认。
谢云然转弄着食指上的戒指。“回答我的问题。”
江湛抬起头看她,没说话。
谢云然失笑:“江湛,我念你是初犯,加上对那位顾客没有造成坏影响,所以我不跟你计较。我希望你能清楚你为什么能在人间,若你下次再犯错,我保证,你会再一次堕入第二十层地狱,到时候再想出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江湛握紧了拳头,犹豫过后,他终是跟她道谢。
谢云然嗤笑:“不,你不用跟我道谢,你该谢老板,是他让我放过你。此外,你务必知道一点,地狱法律和天堂是共知的,你若是对人类做出伤害之事,不仅是地狱对你执行惩罚,还有天堂。天堂对恶魔怎么样,我想你应该不用我多说。”
该说的话一说完,谢云然毫不客气将江湛赶出车子。
车子开进了黑暗中,这一片街道很静,除了阵阵拂过的风,树叶与树叶摩擦的声响,再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
司机看了眼后面沉思的谢云然,问:“区长,就这样放过他?”
谢云然冷眸望进黑暗中,手肘压着车窗,握拳支起下颌,她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训斥,“我们都已经堕入地狱,你没必要对一个堕入地狱的恶魔存在敌意。我们还有机会喝上醧忘酒,他是恶魔,他永生永世都没机会喝到那杯酒,比起我们,他更可悲。”
他们的黑暗没有尽头,只有暂停,暂停等待日光散去,黑夜再次降临。
江湛茫然地望了望周围,城市太大了,大到他无处可走。手绕到身后去摸后背,后背就跟火烧一样。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推开门进去——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他趴在床上,骂谢云然下手一点都不留情。
不出意外,他被人类警察抓进警局、谢云然拿尺子抽他的事情应该都传遍地狱了。恶魔吃瘪,是新鲜事儿,谁会愿意错过这么好吃的笑料,都够他们吃饭时扒拉好几天了。
江湛爬起身,去极其宽敞的豪华浴室。
他脱了衣服,因为疼痛,他用力绷紧了身上的肌肉,浅麦色的皮肤在镜中愤怒着展示他身上所有的痕迹,屈辱与荣耀融为一体。
他背对着镜子,回头看后背。谢云然那尺子抽起他们这些人是巨疼,还会留下痕迹。
两道道黑色痕迹烙在他后背上,随着肌理浮动,仿佛是印入了骨血中。这黑乎乎的玩意儿比他身后的那些鞭子留下的疤痕要难看十几倍!
江湛万分嫌弃,越嫌弃他就越疼,越疼他就越气赵今夏,她的欲望他都没瞄到一眼……多亏啊他。
他穿上浴衣,拉开浴室门。
赵今夏处理好腿部,装上晚上才会用的假肢,走了几步路,疼痛感没白天那么明显了,心情好了许多。
她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拉开浴室门,一边擦脖颈间的水迹一边捋耳边的湿发。眼前一双她没见过的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眼前,踩在她家的米白色地板上,衬地肤色深得太刺眼,她又惊又疑,抬起头,目光愕然。
白色浴衣,衣领大敞,带着疤痕的胸口随着呼吸上下微微起伏,粗糙丑陋的肌肤上还留着沐浴时的水迹。男人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额前的碎发湿哒哒地贴在他额上,发梢上的水迹沿着他的眉骨、脸颊、鼻梁蜿蜿蜒蜒、缓缓慢慢地流淌……
一身潮湿,他盯着赵今夏。
他出现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如黑夜一样静。
江湛心上有一种他没经历过的舒服,看着赵今夏一时发愣的表情就一阵痛苦、得意,后背的疼意似乎也消散了不少。目之所及是赵今夏刚沐浴之后的模样,深V领吊带裙,肌肤雪白,晃着他的眼睛,发梢上的水迹沿着颈项细致的线条……
非礼勿视——他立即别过视线。
他出现的突然,赵今夏没那么快反应过来。
空气寂静……
这个时间段,24小时都没过,他应该在警局。赵今夏很快将脑子里的信息消化掉,在路上他跟在她身边说的那些神经言论难不成是真的?不,不,她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她绷紧了脸,高度近视,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看见他刻意避开的目光。她眯眼,内心即便惊慌,她也面不改色,表情淡淡,准备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从他身边走过去。
江湛眨眼,拉住她手腕,不让她走。他的手是冰冷的,她的手是凉中还带着人类的温度,他除了冰冷什么都没有。
“你没看见我吗?”说着,他手一抬,客厅茶几上的眼镜瞬间出现在他手里,在她震惊的眼神下得意一笑,动作稍稍粗暴地给她戴上眼镜。
眼前一下子就清晰了,清晰的她能看见他脸上小小的痣、右边的断眉间是一道疤,清朗俊气的眉宇因这道疤坏了他身上漂亮的气质。
见她震惊又惊慌,他乐了,“看清楚没有?”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去看她的眼睛是真不舒服。
刚刚那是什么?隔空取物?不对!远程取物?这完全超过她认知以外了!
她不信鬼!更不信神!
赵今夏看着男人,他得意、年轻的面孔在她眼前放肆着。她凝住目光,后退着,去摸浴室门后面角落里的白色按钮——男人在她眼前消失,她还来不及惊惧,手背上覆上了一层冰冷,他站在她身后,嗤笑:“喂,你真变态,你家里怎么到处都是警报器监控器啊。我可不会在你身上跌第三次了!”他握紧她的手绕到她身前,带着她的手圈住她脖颈。
他才贴着她后背,锁骨就被她后颈上的一片水渍冰了一下,他低眸一看,发梢上的水渍一点一点地滴在后颈上。
这么一闻,她身上的味道又刺着他了,肯定又洗澡边消毒了。
程绍打来了电话,手机在客厅茶几上嗡嗡作响。赵今夏还没吭声,身后的男人又做出让她震惊的事情,他另一只得空的手朝客厅的方向指了指,“要看手机吗?”他问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已经落在他手里了。
赵今夏呼吸一滞。
他在她身后按着手机,说:“你这人真坏,报警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害我都不好在人前跑。”
男人在她耳边说话,气息很浅。赵今夏瞥了他一眼,“你……”
“咦,程绍?”他看向她,正好对上她眼睛,说:“就是这个人,他打我。”
赵今夏:“……”
这情况发展似乎不对……
赵今夏另一只腿受力越来越难受,胳膊肘用力撞了下身后的人。她冷目看他,“松开。”
江湛拿着她的手机,确信她没能力再报警了,干干脆脆就松开她。可下一秒,赵今夏一转身居然掐住了他脖子。江湛又是一脸万万没想到的表情。
“你……”
赵今夏冷着脸,“你到底什么人?别跟我说什么黑白无常。”
脖子上那只手明明很纤细,看起来就没什么力气,可掐着他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掐着他的喉结被卡的难受。
“你轻点,轻点。”他说话声音都变了。
赵今夏掐着他脖子,为了确认刚刚看到的‘远程取物’,她指着玄关处,“把拐棍拿过来。”
江湛别过脸,“你不松手我怎么拿?”
赵今夏眯眼,“拿不拿?”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
江湛侧着脸,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微微挑起,手指一抬,挂在玄关处架子上的拐棍瞬间就落在他手里了。
赵今夏一手拿过拐棍,一手掐着他脖子的力度越来越重。
江湛拍着她胳膊,“轻点,轻点,你掐着我疼死了。”
赵今夏盯着他,稳住自己错乱的情绪。
许久后,她开口:“黑白无常,你不是要索我命么?”话音未落,她突然松开了手,拄拐转身朝沙发走过去坐下。她坐在沙发上,卸下自己的假肢扔在沙发上。
“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能不能索我的命。”她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抱胸,目光静静,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湛。
濒临死亡过的人什么都怕过了,怕过之后鬼神都无惧,又怎么会惧怕眼前这个人模人样但脑子缺根筋的黑白无常呢?
屋内有监控、警报安保,对他都没有用。若是早有恶意,她恐怕会死无数次。
她断定,他没恶意。
即便有,也该是有其他目的。
欲望?难不成真是缺根筋地想要上她?
她突然转变,对他没有了任何惧意,他愣住了。他站在原地迟迟没动作,听到她笑声他恼羞成怒,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你不怕?”
赵今夏笑着摇头。
月光越过阳台洒了进来。
客厅的冷色调让月光都朦胧不堪。
江湛不喜冷色调,抬手间客厅所有灯光全灭,只剩下月光,像是虔诚地要目睹他索她命这一幕。他抬手,她毫无反应。
“喂,你真不怕么?”
赵今夏干脆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脖颈间,“像我刚刚那样掐我,你不犹豫的话,我的命你马上就能拿走——”
“我不要你的命。”江湛抽回自己的手,“我不需要你的命。”
“哦?看来你是个色.鬼。”
江湛一惊,“你别胡说八道。”
赵今夏捏着手里的拐棍,一抬,敲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眯眼,不说话。江湛垂眸间望见她皙白大腿尽头的丑陋……这是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伤口,没有假肢的遮掩。
她很漂亮。
偏偏这儿的丑陋地将她所有的漂亮都丑化了。
至少在世人眼里是如此。
赵今夏任由他看,丝毫不介意,或者说早已习惯。
她抬手拂掉发梢上的水渍,头发已经半干了。浴衣之下,是她不完整的身体。
“说吧,你到底什么目的?我可不信你那什么黑白无常的神经言论。”赵今夏扯了扯裙摆,膝盖合拢的紧紧的。
今晚月色很美。江湛坐在她面前,没任何犹豫,告诉她:“我是恶魔。”
赵今夏眯眼,“我说了不要——”
他忽然起身,手臂带起一股劲风,下一秒,他双手撑在她肩侧,他俯身看着她,目光往下,落在她的丑陋的残缺部分上,“赵今夏,我可以满足你所有欲望,包括你这条腿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完整的。”
赵今夏绷紧了脸,在他平静的目光下抬掐住了他脖子,另一只手紧握着拐棍的中部,尖锐的底部抵在他胸口。
江湛又露出一脸万万没想到的表情。“你……”她又掐他脖子!
这人类女人的气势不比谢云然弱,不,谢云然那气势是身份、地位、能力带来的,这人类凭什么?
“别动。”她唇角微挑。
江湛双手紧紧压在沙发背上,看着胸前如利刃的拐棍抵在胸口,传来尖锐的感觉。这个女人……她真的会就这样刺穿他的,她根本就不会怕。她没恐惧感!江湛惊愕的抬起目光,看她:“你……”
赵今夏看向眼前的人,“恶魔?”她笑,“我不信鬼神之说,但是恶魔嘛……”她若有所思地笑着。
江湛一手按住她握着拐棍的手,“上一次刀子刺过这里,我没死,难道还不够证明吗?”
下一秒,赵今夏一手抓住他衣襟,凑近他颈侧用力嗅着。
江湛又是一脸万万没想到……
“你!”
女人的气息轻轻的、细细的喷洒在他颈侧。他呼吸一滞,视线慢慢往下,赵今夏的轮廓渐渐清晰……喉结没忍住在她掌心中上下滚动了一下。
长大之后,他只和江意安这么近距离过看对方的脸——
“七哥,好好看着我。”江意安扣紧他的后颈,额头用力撞上他的额头,眼里带固执的泪,明明痛得要死,却还要对他展露笑颜,“七哥,我一个养女而已嘛,没价值的,死了不要紧,你不能死,你是江家最后一个男儿!”她说完,用力拍了下他的脸。江湛看着江意安满是血痕的脸,这样近距离看着她,眼睛记住了,他所有感官也记住了,记住了很多年。
忽然的,赵今夏的气息离开了。
赵今夏轻声开口,“我对面那一家邻居,姓袁,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江湛望着她在黑夜中愈发深邃的双眸,心脏一紧。
赵今夏松开他脖子,轻轻抚正他胸前衣服上的皱褶,抚正时指尖擦过他胸前肌肤,温热与冰冷相碰触,他的感官能清晰察觉到……
她语气轻轻,似嘲弄又似只是告诉他一个事实:“你身上的香水味,俗到令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