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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如果你很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否值得信赖

      -是否聪明睿智

      “有人在哭。”

      楼梯转角时,身旁的人这么道。

      -那么说话时就言简意赅吧,能用简单句的时候……

      -就别用复杂句

      “听到没?”梁绪双手抄着白大褂的兜,回头看着提不起兴致的人。

      这句话出自那里?

      隗洵步伐停顿一下,连带着脑子里运转的齿轮也跟着卡壳,“什么?”他奇怪般掀起眼睑,的确是有细碎抽噎的声音断续传到耳边来。

      那双要睁不睁的眼睛,循着声音往走廊尽头看去。

      的确有人在哭,看不清脸,清一色的宽松病号服导致分不清是雄还是雌。

      不过看头发长度应该算是雌性……

      她的长发被护士拨开捋到肩膀后,露出满是水光泪痕的一张脸孔。

      正无声颤抖哭泣,小声呜咽,可怜极了。

      护士撕下纸巾给她擦眼泪,温柔的劝哄。

      单调的三白眼一眨不眨,攥着营养袋的手却丝毫没有忘记加以力气,性感的喉结小幅度滚动着,他保持这个姿势半天没动。

      但他脑海里却蹦出几个大字。

      【丹尼尔·卡尼曼】

      方才那句话出自丹尼尔·卡尼曼的《思考,快与慢》。这本书里还有一句足以让人心生警惕的名言:只要不断重复就能增加喜欢程度的现象,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生理现象。

      他依然注视着那个方向,眼神却是无聊而散漫的,目无高光,面无表情,似乎是因为无聊才捕捉这一画面。

      但无人能捕捉到的是,他的眼皮在这索然无味的情绪中扇了一下。

      “你觉得她为什么哭?”梁绪问。

      他已经上到四楼阶梯,并且还在继续往上,而隗洵还杵在三楼平台。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隗洵这才慢条斯理敛回视线,慢吞吞跟上,语气是冷冷的不屑,“吃喝拉撒睡性哭,人之常情,感觉来了就可以做,管那么多干嘛。”

      梁绪走在四楼阶梯上,低头看着三楼阶梯上黑茸茸的脑袋,半是欣慰半是喟叹:“是啊,管那么多干嘛。”

      .

      一开始,楼玉只是头晕目眩,眼睛里装了很多水,哭到累了,眼睛酸的疼就迷糊睡过去了。

      至于张疏让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不知道。

      只知道再醒来已经是下午,睁开眼睛时,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装潢,熟悉的摆设……

      眼睛酸疼,大概是还没消肿,约束带不知何时被解开,她的手可以活动了,可没什么力气,抬起来没几秒钟就重重的跌下来,全身都虚弱无力,头疼没有早上那么夸张了,但头皮有些小地方却透着尖锐的疼。

      楼玉回忆一下早上发生过的事情,有些发懵,她有些搞不懂怎么会发展到那种状,不过她也不太愿意去回想了。

      真糟糕啊,又搞砸了。

      外头派来照看的护工注意到里头的动静,走了进来,“张医生给你打了一支镇定,现在药量还没过,应该是要睡到晚上的,喝水吗?”

      “不喝。”她嘟囔着说。

      “那继续睡吧,醒着也是没什么力气的,不如睡着痛快,我就在外头守着,如果想喝水了或者上厕所都可以叫我。”护工给她掖了掖被角,温柔的道了一句:“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是吗。

      楼玉闭上眼,不太相信这句话。

      曾经,她有多少次这么对自己说过?

      睡吧,快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但每一次醒来,现实就先告诉她,没事是不可能的,她依然健忘,依然嗜睡,依然迟钝,依然开心不起来,想过不再吃药了,但又确确实实药不能停。

      她心知肚明没了药物控制,她会忍不住想死,甚至想方设法去实施。

      药物至少会使她产生短暂的快乐。

      她有点害怕这种失控,因为稍有不策,就真什么都没了。

      楼玉两手抄在羽绒服兜里,任这风花雪将她苗条的身型裹挟在雪地中。

      她低下脸埋在羽绒服宽大的领子里,一只手伸出来擦眼睛,软嫩嫩的,一下子就被冷风吹红了。

      距上次在走廊上发作已过去半月,今天,和前几次一样,随着护工到体检中心做全面体检,和每日测量的生命体征不一样,全面体检是包括各种心理测验,人体肝脾肾等五脏六腑都要检查一遍。

      毕竟他们一日三餐食用的精神类药物副作用对人体损害性极大,如果肝功等损害,就要及时更换另一种药物治疗。

      顺便,楼玉想检查一下头皮到底有没有痊愈,她昨天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洗头,碰了水感觉还是微微发疼,连洗发水都不敢用了,生怕刺激到,还会感染伤口。

      为此,她特别懊悔,为什么会拿头发和头皮出气……

      楼玉做完检查,在走廊排椅上坐着等消息,给检查的医生们虽然不会什么都说,但该说的还是会说的。

      走廊尽头的大门是关闭着的,但依然挡不住风从缝隙溜进来。楼玉只感觉身体左一半和右一半分别被室内的暖风和室外的冷风相撞着。

      她无聊的板着手指,寻思着晚些和父母通电话,就算不回去过年,但该打的电话一个都不能少。

      她停掉工作的事,二老还不知情,但她的助理和经纪人跟她有些年头了,和二老也熟得很,只要一个电话来往就什么都明了。

      楼玉寻思着要么回去算了,二十九回去,三十到家,初二离开。但转念一想,她实在受不了家里这么多人,黑着一张脸待客是小意思,时刻想着如何逃避见人事大。

      楼玉继续扳手指,陷入无止境的挣扎当中。

      走廊尽头的大门开了,北风呼啸往屋里闯,从外走进两个人,一个步履生风,一个步姿散漫。

      双门合上,步姿散漫的那位把骨节通红的大手露出来,提着羽绒服领子往上扯,遮住他长相出众的脸孔,找了个地方靠着。

      等步履生风那位陆续脱下帽子,口罩,手套和羽绒服,露出身上的白大褂。

      护士一样样帮着折叠好,笑着和这两人问好,“梁医生,您需要的我们都给您安排好了,就等你们过来。”

      梁绪:“麻烦了。”

      “不麻烦,应该的。”

      把脸藏起来的那位露出一双戾气十足的三白眼,幅度极小的鞠一躬,仿佛也在跟着说‘麻烦了’的意思,态度看起来十分敷衍,站起身时身形晃了一下,十分散漫。

      护士却丝毫不介意,笑眯眯说:“大冷天的,要不要喝点什么?”

      梁绪也回头看他一眼,示意他自己发言拒绝。

      护士们平时见他来了,老是跟他说话,温声细语的,还当他是几年前的小孩子么?

      这货一个人呆久了,早已不喜与人沟通,就总是让作为医生的他做‘代言人’。

      起初梁绪还会帮着回一两句,然这货有他在的时候,就彻底不开口了。

      青少年收到眼色,黑白分明的眼眸一贯冰冷沉默。

      他似乎说了句什么,隔得太远了,这边听不清。

      护士的声音倒很是响亮,“那来吧,淼淼今天来上班啦。她抽血,你放心。”

      一行三个人拐弯进了左边的大厅。

      两分钟后,有个人走出来。

      材质硬而保暖的军勾鞋踏在瓷砖地上,厚重的鞋底砸出咯咯般闷响的声响。

      一下,一下,像在敲打脆弱不堪一击的耳膜。

      少年半边身子卸下羽绒服,任之吊挂在肩膀,摁着棉花从里走出,找了张排椅坐下。

      他一头黑发软趴趴的,服帖的贴在两鬓和额前,整个人都持着沉默冷淡的态度,没了羽绒服领子的遮挡,五官完全暴露在当下,侧脸轮廓和鼻梁到下颔的线条极其流畅,骨相完美到无懈可击。

      他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仿佛因为他的闯入,整条走廊都沉入沉寂。

      十几米开外的一张排椅,某个人盯着出神。

      两分钟后,大厅里有人平声叫唤。

      楼玉恍然回过神,走进那敞开的门中。

      医生要说的话不多,一如往常交代一遍医嘱。

      她是属于对药物反应不太强烈的那种人,除了记忆力退化,大脑依然处在迟钝状态中外,其他方面没多大毛病,但他听闻半月前那件事后,建议药物暂时不加量,再观察一段时间。

      至于头皮,头皮没事儿,是心理阴影放大了恐惧。

      楼玉从办公室出来,不远处的护士放下笔,给她递了一杯热水,关怀的寒暄几句。

      这里的医生护士大多都很温柔,就算病人发病时大吼大叫,破坏公物并且给护工们造成伤害,事后再提起时,她们大都不会计较,只说:“怎么能跟病人计较呢,他们是病人呐。”

      护士指了指脑袋,“这里还疼吗?”

      说起这个,楼玉有点不好意思。

      “那天吓到你们了吧。”

      护士点头,“的确吓到了,撞墙的咬破手指的见过很多,你那天,满手的血,知道吧……”

      楼玉没有印象了,醒来后,身上的狼藉已经被护工们帮忙清理过一遍,她没有见到手上有血迹,但照护士这么说……

      怪不得头皮那么疼,楼玉抿了抿唇,“我那天真的很不开心来着。”

      她一直在想,我不喜欢,为什么要逼我。

      我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护士吁出一口气,“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走吧,把衣服穿上,午餐时间差不多到了,我送你去食堂吧,我听说今天的菜单还不错,因为临近新年了,还有很多不同口味的饺子和汤圆。”

      楼玉点头,言简意赅的应声。

      她其实不想说话,但在对方健谈的基础上,楼玉还是耐着心思应了几句。

      她们一路走到门口,那少年人不知何时也站在这儿,他已经套上黑色羽绒服,眼皮半垂直视着地面的方块瓷板砖,倚在旁边墙面上,等人穿衣戴帽。

      这人应该是这里的护工,身材非常魁梧,将近一米九五的个头,穿衣时,随着肌肉的起伏崩出一种无法被忽略的侵略感。

      过了半刻。

      护士和护工打着招呼,得知他们是去食堂,邀请一同走吧。

      护工看了看少年。

      少年冷淡的撇过脸,他的三白眼是饱满而迷人的,没有情绪时连戾气都不带,只是十分淡漠。

      医护人员都了解身边病人的性格特质,深知他沉默既是表示无所谓。

      护工点头:“行的,一起走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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