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安王 ...
-
见芸娘出了门,杨文通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他向来是消停不了片刻的,转头又撺掇着季怀直道:“你看,芸娘长得不差,性子也好……你就不考虑把她接到宫里头?”
紧接着,又煞有其事地替他谋划道,“封妃是不大可能,美人、才人还是可以考虑的吧,你现在后宫里头……”
话未说完,就被季怀直一筷子青菜给塞到了嘴里,“吃你的罢,杨大媒婆。”
杨文通倒也不生气,粗嚼了几口,就连吞带咽地吃了下去,还一面摇头晃脑地感叹道:“皇帝陛下亲手喂饭……这待遇……怕是没有几个人能享受得到了。”
说着,面露回味之状,好似刚才吃到的是什么龙肝凤胆之类的稀世美味似的。
季怀直闻言,学着朝堂上那些个老狐狸的样子,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缓着声音道:“你要是进宫来,我天天喂你也未尝不可。”
刻意压低地声音显得阴森森的,更别说那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下三路的视线。杨文通当即打了个哆嗦,也顾不得装模作样,摇头连声道,“不必不必……这等鸿福,我可是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啊……”
说完,又干笑了两声,举起筷子催促道:“这菜连热气都不冒了,还不快吃。”
季怀直瞅了一眼他伸筷子的那道凉菜,到底还是绷不住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闹着用完了晚膳,到了分别时分,季怀直也一扫连日来在朝堂上的憋屈烦闷,脚步轻快地往宫内赶去。
只是分手后,杨文通却是脚步渐慢,脸色也有些垮了下来。作为韩国公的嫡子,他再怎么游手好闲,对朝堂上的那一套还是有些了解的。
更何况在知道是季怀直登上那个位置以后,他也是有意无意地在他爹待客的时候,去周边晃悠几圈。一段时日下来,消息也听了个一二三,虽然说是很多地方不大懂吧,但还是把他们对待新帝的态度给摸得差不多了……虽说不是十分明显,但那隐隐的不以为然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杨文通气得咬牙,这些人还真是能耐了,屁大点官,还敢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也不想想他们现在手里的饭碗到底是谁给的!
再想想季怀直那个傻乎乎的性子,他顿时更加着急上火,别让人欺负了还不知道。
可他在这干着急也没什么用……他无官无爵的,就空顶着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名头,就是想帮忙都帮不上……
回想着季怀直今日进门时,那显然带着些郁色的面容——那可是老子的兄弟,怎么能让人给欺负了?1
杨文通越想越气,总是露着轻浮之色地面容,此时都有些狰狞扭曲,在深沉地夜色映照下显出几分可怖来……
过了许久,他咬了咬牙,以一种壮士断腕地态度下定了决心——不就是念书嘛?!老子念就是了!
他当然不是为了考科举,凭着他这也就算得上是识个字的水平,若是真的能中第,那才是有鬼了呢。
——无非就是讨老爷子欢心,让他托人举荐自己入朝罢了。
文通、文通,看名字就知道,韩国公对这个独子寄托了怎样的期望,只可惜……杨大公子出生没几年,老爷子就跑到南边平叛去了。
先是南疆内乱,又是东海倭寇,一晃就是近十年,等老爷子终于清闲了点,能回家看看了,就发现自己这儿子长得有点歪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经史子集半句不懂。
韩国公简直气得个倒仰。可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儿子,气过了还得想办法把他掰直喽。
无奈,这小子就是不愿意读书。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开始,韩国公还念着自己常年不在京城,对这个儿子有几分亏欠,尝试了一下这种温和的教育方式。
结果可想而知……
几次下来,老爷子也动了真气,武将脾气上来,拿过鞭子来就抽……背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这臭小子愣是半句软话都没说,梗着脖子一声不吭……每回都是府里的老太太闻讯赶来,泪眼婆娑护着自己的宝贝孙子,指着韩国公的鼻子大骂不孝子……
上面是自己的亲娘,下面是自己的亲儿子,韩国公还能怎么办?最后只得是捏着鼻子认了。
**********
杨文通这一番决心,神清气爽地赶回宫中的季怀直自然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他定然是会告诉他不必如此麻烦,要是真想入朝为官,直接和他打个招呼就行。
他这个皇帝虽然没什么话语权,但是封个个把小官还是可以的,更何况以杨文通的身份,身上带点官职才是常态,朝中那些个大臣们,也不会闲极无聊到找这些茬的……
但不管怎么说,多读些书总归是没有坏处的。能借此机会,让这位世子爷定定性子,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
在过了一个未见得有多热闹,规矩却挺多的年节后,季怀直就要面对一桩新的事情——迎接安王。
新帝登基,各地藩王自然要入京觐见,不过大多数藩王年前就赶了过来,拜见过后,紧接着就各回各家去了。
可那位先帝临终前还心心念念的安王却没有过来。说是北地胡人来犯,一时脱不开身,暂时无法入京。
对着这封请罪都折子,季怀直撇了撇嘴,不置可否。这还不知道是真来犯还是假来犯呢,整个蓟州几乎都是他的人,京城地远,谎报消息什么的,也不是做不到……
等意识到自己看到这消息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怀疑之后,季怀直简直悚然一惊——天天和这群忠诚不足、心思却挺多的朝臣折腾,他这是都快被逼成被害妄想症了。
皇帝这职业,真特么不是人干的!
不过,安王最终还是来了,就来年后没过几天。掐指算算,他都这个叔叔估计连年节都是在路上过的……季怀直心情复杂地等到了迎接安王的那一天。
……
前几日才下过一场雪,城内的道路虽是已被清理的出来,城外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季怀直亲率百官,出城迎接。
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发苦,在这个没有羽绒服的年代,大冬天的出门简直是折磨……
这出城迎接的主意自然不是他自己提出的,最初提议的人也不重要,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百官通过,他反抗无效罢了。
要让季怀直来说,这又是何必呢?要是安王不想造反,他也不会因为没来迎接他,而生出什么多余的心思;要是安王想造反,就算他跑到蓟州去接人,也半毛钱用处没有。
他这满脸的不情不愿,自然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而紧跟他左右的栎王和首辅杨万彻虽是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大约也可以从他的动作上猜测一二,一时都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
栎王似乎略踌躇了以下,还是抬手招来了一人,轻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于是不多时,季怀直就接到了一个手炉,外加一句传话,“陛下不惧严寒,亲为出城迎接安王殿下,实在恩深情重。只是天气严寒,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方好。”
季怀直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侧首看去,就见栎王正目露关切地看着他,好似一位关心侄儿地普通叔叔,或者是体贴君上的忠心臣子……
对上这关切的眼神,季怀直一时心虚,开始第N次怀疑那个属性值的靠谱程度。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他倒是宁愿愧疚些……
怀里揣了一个热乎乎的手炉,季怀直总算稍微舒服了点,脸色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因着皇帝出巡,太平门附近很早就被清理了出来,路边都是重兵把守,不见寻常百姓。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门,四下一下子空旷了起来,周围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当中一条被踏实了的雪色小径,逶迤地通向天际。
季怀直出城的时间本就是算好的,他顺着那条小路看去,不多时便看到遥遥的似有黑影在动,那黑影越来越近,渐渐地显露出形貌来——是三名骑士。
季怀直有些怔愣,安王就带了两个人进京?这也太……寒碜了吧……
前段时间,那些个进京的藩王,全都是拖家带口、浩浩荡荡几有百人,这么一对比,安王这边似乎更加萧索了。
……
说起来,安王是不是还没请封过世子啊?按说他都三十多了,早该有继承人了,不然按照朝廷那个无人继承、就收回封地的规定,他在蓟州的数年经营可就很可能白费了……
季怀直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把视线投在当先的安王身上,随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来人的面貌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好像……
待看清了安王的长相以后,季怀直心中只剩了这一句感慨。
安王不愧为先帝的同母弟弟,二人的相貌极相似,都是高鼻深目、五官深邃,有些混血儿的感觉,这让季怀直不由怀疑先太后是不是有些胡人血统。
当然,这话也就是他在心里想想罢了,现在北境局势如此紧张,朝廷和安王的关系也极微妙,他要是真的这么说出来,得被人理解出一百八十个意思来。
似乎是季怀直看的时间有点久了,他眼中渐渐浮现出了安王的属性框。
——智慧:67 武功:89 野心:17 忠诚:92
“精忠报国”
季怀直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重新凝眸看去,忠诚的数值依旧是92。
忠诚上九十了?!
不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不是普通的百姓,也不是“好感”转为“忠诚”的至交好友,而是藩王——手握兵权、戍守边疆的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