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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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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毕竟现在林家的夫人是季氏而非贾氏。林家若还向原来那般的对待荣国公府那就根本是在打季家的脸。但这话一般的继室也都是不敢说的,毕竟继室比之原配总是矮了一头的。想让夫君远离原配的娘家而亲近自己的娘家,这需要继室本人先得到夫君的认可才行。
但是季棠是那种给人当了继室便自觉矮人一等,规规矩矩的跪在正室的灵位前磕头叫姐姐的人吗?
显然她并不是。
赖家的心里纵然不悦这个女人竟然敢如此对待她们夫人,但是到底还是记得这人是当今圣上亲自指婚给林如海的,不敢明着与她对抗,便道:“太太说的是,那不知依着太太的意思减多少为是?”
季棠头也不抬地道:“三层吧!”这话一说,不仅管家们惊讶,连她的陪嫁季嬷嬷也很是诧异。她们初来乍到,就是知道不合理,也该徐徐图之才是。然而季嬷嬷此人跟在季棠身边多少年,早就知道了自己主子不是那种沉不住气就胡来的人,就算季棠胡来也有胡来的理由,因此也没有多话。
季嬷嬷能忍得住,别人却是忍不住了。赖家的几乎是跳起来质问道:“三层?太太好大的口气!太太别怪老奴说话难听,您一个继室怎敢这样对待原配的娘家?太太也不怕这话传出去坏了您自己的名声。”
三层多吗?其实真的挺多的,这要是谁家的继室敢说要将给原配娘家得年礼减去三层,那她就真的是典型的小人得志自己找死了!三层少吗?其实也真的是挺少的,林家每年送得节礼年礼让季棠看了都觉得吃惊,这是有多少家底才能经得住这样送人!虽说有来有回,但是当来回不成比例得时候,这个回就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三层,不过是恢复了以前老太太在的时候给贾府的礼而已。
季棠笑笑:“你这是......威胁我吗?”
赖家的阴阳怪气的道:“老奴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太太多心了!”
季棠看了允儿一眼,允儿立马会意道:“大娘有没有这个胆子我们不知,我们夫人是不是多不多心大娘说了也不算。夫人原也不是和大娘们讨论这些的。大娘们只需知道一件事,夫人在家时是说一不二惯了,所以......夫人说了什么,大娘们听着,照办就是了。不必多说什么!”其实一般她都还有一句,有什么话叫你主子来和我们说。但是对死者不敬,她也就忍下了没说。
赖家的一时被堵的哑口无言,季棠横了允儿一眼:“当着这些管家娘子的面,有你个小丫头说话的份吗?还嫌你主子我没有给人说嘴的地方吗?还不退下!”
主仆两个演的一手好戏。同是贾敏的奴才,林平家的赔笑道:“太太这话说的言重了,家里现是太太当家做主,谁敢说太太的不是呢!”
季棠揉揉脑袋,习惯了说一不二,这会儿要跟一群奴才打嘴仗还真是不行了啊!这林如海怎么还不来?!季棠道:“现在我说,年礼要减三层。你们知道,照做就是,旁的不必和我多说。”
赖家的绝对是不会同意的啊!这年礼一下子减这么多,荣国公府里主子们面子里子都挂不住,肯定是要怪她办事不利了!她的小儿子还在荣国公府里求生活呢。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赖家的便道:“不是奴才不照着太太的话办,而是太太如此行事,根本就不将咱们先太太放在眼里。老奴一直伺候先太太,实在不能让先太太的娘家受此欺辱。还有咱们大小姐,太太这样对待大小姐的外祖家,让大小姐如何抬得起头吧!”赖家的说着竟然大哭起来,很有一种无师自通的泼妇的气质。
季棠看着俏生生站在屋外的林黛玉道:“大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也没个人通传一声?”
林黛玉虽然有些害怕这个不太熟悉的新母亲,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太太息怒,是,是我听见太太院子里吵闹才想着进来看一看的。”
季棠笑道:“大小姐既然来了,也别在外站着了,进来吧!”
林黛玉这才踏进她的房间。季棠分明看见林黛玉深吸一口气才道:“不知,不知赖妈妈和太太在说什么?赖妈妈是以前伺候我母亲的人,还望太太看在她伺候在林家伺候多年的份上,不要和她计较了吧!”
季棠笑道:“没什么……”赖家的神色暗暗得意,却在听见季棠下一句话时忽然变得惨白。季棠轻飘飘的道:“就是这赖家的说话不着调,还敢在我房里大吵大闹,我想着是不是该让人缝了她的嘴才好。”
林黛玉吓得瞬间红了眼眶白了脸庞,季棠心道:作孽作孽,我竟然这样吓一个小姑娘!
“你...当着玉儿的面,你这是胡说些什么呢!”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爷……”救星一般的人出现了,季棠也不由的松了口气,我去,差点玩不下去了!
“爹爹……”黛玉吓得直往林海身后躲道:“爹爹。”
心疼的林如海赶紧把女儿护到身后,皱着眉,压着火气对季棠道:“林府素来宽仁待下,这些人是有些叫我们纵容的没边了。可是不必胡说这些话来吓唬她们……”林家素来宽仁,林如海在家多年从来也没听见过要把奴才的嘴缝起来这样的话,季棠一句话,把人家父女两个都要吓坏了。
季棠假装无辜的道:“什么吓唬,这婆子最爱胡言乱语,我不过是想法子略加惩处一下罢了!怎么,不对吗?”
林海摆摆手叫人都下去,他和自己夫人吵架拌嘴,没得叫下人看了笑话去。
待女儿和下人们都离开后,林海道:“方才在外面我都听见了,那赖妈妈仗着是敏儿的陪房妈妈不把你放在眼里,惩处便惩处了。我也没意见。你打也打的,骂也骂的,可你瞧瞧你说的那些,都是些什么法子!你……你也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哦……”季棠语调微微上扬:“原来你是在意这些啊!那我便不说了!”季棠没想到他居然能这样压得住性子和她分析,倒也没好意思继续无理取闹,况且她也没必要给非自己作实一个狠辣的名声,不利于她以后和林海相处,于是很是轻巧的放下了这一节:“我脾气一向不好,火气上来了说话没个计较,劳你多担待。”
此事便算作罢,林海叹了口气,心里大约也能猜出她这样做的原因,一来是被林家下人有意无意的忽视给气的,二来无非为了立威。只是方法太过粗暴,到是有些颠覆她一直在林海心里心有丘壑,不拘小节的印象。
“你说的往荣国公府去年例减三层的事,我也听到了。”林海本还想自己和她提的,毕竟如今玉儿不在那里住这了,他没必要供着祖宗。林家是家大业大,但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底洞里填了那么多年早就累了。若真把一份家业全败给了贾家,那他百年之后也没脸再去见林家先主了:“是该去些的,只是这一下去得多了,别说他们便是咱们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只怕人家说咱们凉薄。”
“老爷错了,您想想咱们到底是脸上好看重要还是内里好看重要?我今儿瞧了帐……老爷是林家的家主,想必不用我说,也知道这些年往贾府陪送了多少东西。我是初来乍到是不知道咱们府里到底有多少东西,但我揣摩着怕也经不住几年陪送了。”
院子外面赖家的等的心里急,并没有传出她预想中的争吵的声音,林黛玉又被林海下了命令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心中只怕这女人蛊惑了林海去,那她们和荣国公府可就亏大发了。
也是这货以前都被人供的不知上下深浅了,她竟然便在外头哭起了贾敏,唠唠叨叨的把方才季棠要裁减送往贾府的节礼添油加醋的嚷嚷出来。
直把季棠带来的人看的直皱眉头,荣国公府在京都也算是高门大户,林家也是世代侯爵,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出来这么一个刁奴?她们是不知道的,这赖家是荣国公府世代的老家奴,荣国公府的规矩是服侍过长辈的老家人是比年轻主子还有体面的。赖妈妈便是这样的一类人。她又是贾敏的奶妈妈,从小看着贾敏长大的,自然比旁人更是不一样。后来贾敏没了,一来林海一个男人,没功夫盯着内院,二来心里总是顾念这夫妻的情谊,对她们多有纵容,倒把她们越发纵容的比贾敏在时还要金贵了。
李嬷嬷脸含愠怒出来喝道:“都是木头吗?看着她这么撒泼!”
赖家的心里也是一抖,但是估摸着林海也不会把她如何,心一横,大声嚷嚷道:“不是老奴为国公府说话,也不是国公府非要咱们的这些年礼不可!只是新太太一来便要将送给咱们大小姐外祖家的年礼裁去这么多,这让死去的太太如何能心安啊?咱们大小姐日后如何有脸面去见她外祖母啊!”
一提起贾敏,屋里的林如海脸上便多了几分惆怅:“敏儿是个温和的人,她的乳母却是这样。哎……”好无奈,处理吧,感觉自己对不起敏儿,不处理吧,这实在是个糟心的人。
林如海惆怅过后,很是不喜的对着进来回禀的允儿道:“你去告诉她们,这事儿自有我和太太商量,她们只需听吩咐就是了。不许她在这样吵闹了,在太太院子里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也正是他这样的犹豫,更是叫季棠心烦。她最烦这样的哭天壤地号丧一般的情景了,越过林海直接道:“你们都是傻了不成,竟然叫一个老婆子在我这里号丧。把那个婆子给我拖出去,打!打到她号不出来为止。”
林海皱眉,对于这样的处置还是觉得有些略严重了,道:“是该打。可……”
“老爷惦记着亡妻,愿意处处忍让这个老婆子,我和她可没有半分交情,用不着忍她的人,在我面前放肆,真是没摸透我的性子呢!”
林海....那我真是太谢谢你了,心里高兴的压抑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终于有一个人能下手收拾这个老婆子了。他是看贾敏和玉儿的份上,实在不能,但并不代表他不想!这若是他林家的仆人借个胆子也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林海也不是躲在女人后面没有担当的人,这赖婆子注定是要挨打了,林海也没有叫季棠挡在前面挨骂的意思,对着外面说道:“赖婆子以下犯上,欺辱主母,杖责三十。”就那婆子,别说三十,十下都能打的她叫不出来。
允儿会意,出来这般告诉了季嬷嬷。季嬷嬷看人扭了撒泼一般的赖婆子,按在地上打,她上前几步,温温和和的道:“你这婆子三番四次的挑拨离间,说三道四,不守礼数,顶撞于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虽说素来脾气好,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忍你一次是看在先头夫人的面子上,忍你两次是看在你这把年纪的份上。到了如今,竟敢在夫人这里撒起泼来了。我倒是替我们夫人想问问你,先头夫人在时,你也这样,不合意了便舍了你的老脸闹一通?还是仗着是先头夫人的人,故意羞辱我们夫人?”
“如今老爷发了话,也是你没规没矩,怨不得别人。”季嬷嬷叹了口气:“哎,先夫人素有贤德之名,好好的名声,都是叫你们这样的奴仆给败坏了。”
林如海在屋里看热闹一般,对季棠夸赞道:“你这个奶娘却是不错,说话有理有据。”
季棠很无奈,她都这样了,林海居然还没和她翻脸。
季棠道:“贾氏夫人的这个奶娘也不错。大小姐的院子和我这里离的也不算近,我这里才说了几句话,大小姐便能闻声而来,跑到我这里来给这婆子求情来了?”
牵扯到女儿,林如海不免微微有些停顿,道:“玉儿是孝顺,对她母亲的这些一前的旧人看的重。你且见谅吧!”
察觉是他的软肋,索性现在屋里也没人,季棠故意说道:“见谅?怎么见谅?大小姐能伸手管到我这里来,我还要怎么见谅?”
“夫人,玉儿只是孩子,被人挑唆的而已,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教导,玉儿不是那种没良心不知好歹的人。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天晓得林海的本意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这么一说。
前面我们说过,季棠,一个强悍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彪悍的女人,在她人生的前三十一年,没有人敢给她任何委屈受。况且年纪这个问题是任何一个上了三十的女人都不能提及的禁忌之语。
所以,林如海这一句话的后果就是,被惹火的季棠忘记了是她自己故意激怒了林如海,她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大案上!上好的花梨木大案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暴力拍断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