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37、巫咒案37

　　益长公主魂力强大，吞噬普通人的神魂，也就在一张一合之间。正因为魂力强大，普通躯体承受不了，哪怕用秘法炼制过，也只能用上一段时日，便有崩裂之危。
　　她虽信得过柳凌云，但历尽背叛，学会了谨慎，又为自己加了一层结界。
　　那结界咒语，柳凌云一听就懂，忍不住尝试，一次成功。尝到甜头，他聚精会神的盯着结界内益长公主的一举一动。
　　益长公主摆好起舞式，瞧见他求知满满的荡漾眼神，朝他摇摇手指，“不可学。本宫已死，走的是魂修之道。”
　　柳凌云点头。
　　益长公主嘴里哼着奇特的音调，跳着柳凌云从未见过的舞蹈，手臂、双腿、躯体扭来扭去，有时都拧成麻花了，包扎过的伤口在喷血，骨骼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面容似鬼，一会儿变个形状……胆儿小的，能生生吓死！
　　吴碧醒了，挪到柳凌云身后，手指头戳戳他的手臂，语带颤音的问：“这谁啊？”
　　“益长公主。”
　　“表姐？表姐才没这么丑呢！”
　　“……”美丑比性别显眼？
　　“他干什么呀？”
　　“不知道。”
　　“饿了。”吴碧垂下眼帘，舔着嘴唇。在柳凌云的高压下，他已经不馋人血、不生食兽肉，但结界内那血的艳红，还是很能勾起他的食欲。
　　柳凌云轻拍他的后脑，叮嘱：“保护好你表姐。”

　　这附近无住户，官道上也没多少来往的行人，想买点吃的都找不到地儿。最终，柳凌云回头找上邹少东家一行。他们拖后腿的伤残人士太多，没走远，找了块平整的地儿休整。
　　邹少东家身上没有柳凌云讨厌的商贾的奸诈气息，愿意跟他有所来往。用自制的伤药换了几套衣服和食物。
　　邹少东家感念他的援手之恩，原本是不肯要的，只是他们这行人受伤的不少，正缺伤药，就红着脸收下了。
　　得知邹少东家这边死了伙计、家仆、镖师各一名。柳凌云心一动，拿出齐平斋给他的锦衣卫腰牌，唬住邹少东家把死去三人的路引给了他。
　　邹少东家瞧着面嫩眼神纯净为人一团和气，能出来领队行商，也是个相当伶俐的人。皇帝亲军锦衣卫，虽成立时间不长，他也是听说过的，心里立即有了决断。
　　“大人，若用得着小的，只管差遣。”
　　柳凌云对上邹少东家水汪汪的大眼，把拒绝的话吞了回去，目光瞄向不远处邹氏商行的商队。
　　邹少东家人情炼达，心性通透，笑道：“小的这就去安排。”
　　柳凌云点头应允。他耳聪目明，邹少东家回商队仔细叮嘱事宜，说要给恩人带个路，没把他的身份泄露出去，便知这邹达懂事。

　　邹达是普通人，柳凌云嫌他赶路没速度，把他当物件，腰带捆结实了，提着走。
　　跟飞起来一般呐！邹少东家来不及惊叹，就被柳凌云点了昏穴，不省人事了。

　　柳凌云回到来，益长公主已成功炼制好躯体，并且改头换面成一个面白，偏瘦，五官平凡的青年男子。
　　看到柳凌云，衣裳被表姐抢了的吴碧边哭边嘎嘎叫的扑过来，“柳哥柳哥，表姐坏！不给我衣服穿，还说我不穿也不会冻死。”
　　柳凌云乐了，丢了邹少东家，搂住吴碧，轻拍他的头，叮嘱：“叫他常公子。”
　　益长公主附和道：“从此以后，没有表姐，只有常益常公子。”
　　“哦。”吴碧眼泪收得快，是个听话好打发的。给他穿好衣服，他便乖乖的蹲到一边吃东西，时不时好奇的打量昏睡在地的邹少东家。

　　常益优雅的小口啃了半个饼子，感叹：“真—难—吃。”
　　柳凌云三两口吞了饼子，催促：“说正事。”
　　吞了原主的神魂，常益收集到不少信息，经过一番推敲，得出邹少东家商队被劫杀的真正原因：“杀人灭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常益不吝赐教的告诉柳凌云：“吴朝虽迁都天京，但根基还在这北都。朱皇帝在天京登基后北伐，没遭遇几场像样的抵抗就收复了北都，倒也不是朱皇帝的兵神勇无敌，而是吴朝残余势力各自私心太重，不齐心，更无舍身求义的担当，任由朱皇帝夺去地盘，自个儿化整为零，藏匿民间。皇帝派遣过来的官员，大多是南人，对本地的情形不甚了解；基层小吏，除了那些天怒人怨被砍头的，大部分还是前朝的那一批。这些小吏油滑狡诈，对新帝可没多少忠心，上头的长官若不精明能干，便被他们糊弄架空；再有商贾豪富或金银或美色的贿赂，天高皇帝远，草根出身随皇帝征战天下求功名求富贵的官员，堕落腐化起来，极快。直到‘代天子巡狩’北都五府的六皇子朱烜与巡按御史廉和前来清查吏治，他们才记起朱皇帝最恨官吏贪污，制定的律法严苛，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在明晃晃的铡刀下。于是，心机之辈便想出了祸水东引之策……”
　　柳凌云明了，“匪患。”
　　六皇子不清查吏治，跑去剿匪，结果歪打正着得了前朝宝库，巡察便不了了之。
　　皇帝可没被钱财晃花眼，哪会真脱手不管北都？明察被打断，便派出暗探私访。
　　只是，对地头蛇而言，陌生人的探头探脑很显眼。心中有鬼的官吏们连成一气，虽然心里明白事情迟早会败露，但信奉躲过一时是一时，不管不顾的，抢先杀了皇帝的暗探。
　　“说来也凑巧，你们皇帝的暗探大多以行商、镖师之名来掩饰身份。如此，邹少东家一行倒了血霉。”
　　柳凌云摇头，“不是巧合。”
　　皇帝求天下民安，规整户籍，严惩逃户，定居入籍，没有路引不得离乡。除了官户、儒户，最易获得路引的便是商户和附籍商户的镖师。皇帝不重视商道，倒也不吝啬探子假冒商户。可以说，皇家暗探远行，十有八九借用行商与镖师之名。
　　常益立即明白柳凌云言下之意，探子中有背离之人，幸灾乐祸的笑道：“你打算从哪查起？”
　　柳凌云答：“姚家酒庄。”
　　常益点头，“眼瞅着百日禁酒期就快过去了，在这节骨眼上，姚家酒庄三管事送烈酒给那心怀不轨的，一看就知没安好心。”他眼珠一溜，瞧见吴碧吃完东西，拿泥土涂抹邹少东家的脸。心中洒笑，莫非这孩子也知拈酸吃醋了？
　　柳凌云走过去，手指敲击吴碧的脑袋，“不乖。”
　　以柳凌云的功力，这随手一敲，是能引得脑震荡的。
　　吴碧吃痛，抱着脑袋怒瞪柳凌云，嘎嘎叫唤：“打孤着甚？”
　　柳凌云道：“无故打你，你恼；你无故弄他一脸泥，他也会恼。”
　　吴碧呆怔，过了一会才反驳：“他死了，不会恼。”
　　“你看，没死。”柳凌云弄醒邹少东家，邹少东家一脸迷糊，“我是怎么了？”
　　瞧着他那张花猫脸，常益欢乐的笑了，促狭的唱道：“魂－兮——梦－兮——归来－兮……”
　　呃，面对三张木呆呆的白痴脸，他唱不下去了。
　　感觉脸上怪怪的，邹少东家伸手一抹，哟，泥土。见年龄最小的少年朝他又是吐舌又是扮鬼脸的，知道少年作弄他，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想起柳凌云的身份，连忙收敛神色，跑去旁边的小溪净了面。

　　四人重新确定身份：邹少东家还是当他的少东家，吴碧是哑仆，常益是掌柜，柳凌云是镖师。
　　至于路引上的姓名，常益手一拂，就变成他们的名字了。柳凌云和吴碧的容貌过于阳春白雪，常益就在他们脸上捏□□弄，很快就变成容貌寻常之辈，看得邹少东家只呼气，“仙家手段！仙家手段！”
　　柳凌云疑惑常益为什么要当着邹少东家的面装神弄鬼。
　　常益不以为然，抹去他的记忆即可。
　　柳凌云放心了，直接问邹少东家：“少东家可知姚家酒庄？”
　　“知。前朝贡酒‘甘泉春酿’就是他家酒庄酿造的。”
　　邹少东家全族迁去湖广也没几年，年幼时在山东老家，听人说富甲天下者有三，吴兴海商、山东盐枭、北都酒商。据他所知，北都酒商又以姚家酒庄马首是瞻。本朝朱皇帝率兵攻占真定府时，姚家酒庄的庄主率领北都境内的酒商为皇帝大军赠银赠粮赠酒，皇帝感其心，授了个虚爵，立了“义善人家”的牌坊。
　　姚家酒庄最出名的酒不是贡酒“甘泉春酿”，而是“神仙醉”。
　　“神仙醉”原是天纵山脉南古流瀑布畔，拥有千年窖池的杜氏酒坊家传古法酿造。百年前，杜氏酒坊一夜被灭门，其酒坊和酿酒秘方落到竞争对手姚家酒庄手中。因来历血腥，没被列入贡酒。
　　常益冷笑，“这也配称‘义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