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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这里是曼城国际机场……为了您的安全……请您在×登机门下飞机，谢谢合作！”
飞机广播重复了两三遍，程宿摘下眼罩，睡眼惺忪，他眼睛适应了会儿光线，微眯了眼，站起身打开行李架拿行李。
飞机上的旅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程宿旁边的位置早没了人，他揉了下眼睛，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最后扣上黑色棒球帽，拖着行李下飞机。
午后阳光正盛，程宿辗转到了机场出口，他在来接机的人群里看了好几眼，没寻找到他要等的身影。
程宿抿唇，阳光曝晒下他嘴唇泛干，皮肤被灼的有轻微刺痛感，没遮挡的胳膊在太阳下白的晃眼。
来来往往的行人渐少，程宿眼看着接机口从零星几人又蜂蛹而至一大群，又一班飞机到了，接他的人还没来。
“女士们……这里是曼城国际机场……”
又一轮广播开始，第三班飞机降落，人流如潮水，退而后拥，程宿找了靠角落的位置，把行李箱靠墙放置，他坐箱子上面，摸出手机垂头敲击屏幕。
——妈，我到了，你在哪儿？
程宿编辑完短信，成功发送之后，他舔舔唇，太渴了，之前没准备水，阳光下晒了会儿后他像扑腾不起来的清蒸鱼，额头上盈满细密的水珠，他从背包里翻出纸巾擦汗。
擦完汗，手机早已黑屏，程宿走了几步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划开手机，没消息进来。
心底蓦地涌上一股难言的躁郁感，程宿合上手机扔进包里，他突然觉得心口疼。
滴——滴——
身后接二连三响起鸣笛声，程宿扭头，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汽车，绕过几根大理石柱，最后在他身边停稳。
车窗缓缓下摇，里面露出一张冷漠严酷的脸，最后车窗只摇下了一半，车里的人侧头，从程宿的位置只能看到他开合的嘴唇。
男人声音低沉，语气冷淡。
“你就是程宿？”
他是啊。程宿不明所以，他迟疑了下，最后决定回答他的问题。
“我是。”
男人多看了他一眼，张了下嘴，“上车。”
“什么？”程宿没太听清。
“上车，”冷漠男人重复了一遍，多补充了句：“我是傅渐行，程姨让我来接你。”
程宿听到这名字，觉得耳熟，他仔细看了男人几眼，更觉得莫名熟悉，又听到男人说程姨，他直觉男人口中的程姨应该是他妈。
他妈叫程朝苓，他小时候听很多人喊她程姨。
男人也喊，男人叫傅渐行。
程宿从陈旧记忆里揪出点儿细枝末节。他小时候有个邻居哥哥，人很冷酷，不苟言笑，整天板着死人脸，唯独在他妈面前会挤出点笑容。
那个领居哥哥也叫傅渐行。
应该是同一个人。
程宿确定了男人是小时候的熟人，心里原本的防备卸下不少。他拉过行李箱，推进拉杆，提起来放进后车厢。做完这一切，他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车里开了冷气，上了车后一阵阵凉风吹过，程宿身心舒爽，他没忍住抻了下腰，衣服下摆被带起，露出一截腰。
程宿直觉这样不礼貌，他往下扯衣服，目视前方。傅渐行正在打方向盘，调转车头，车子驶离机场，转入高速路。
“车里有水，座椅后面。”
“啊？哦哦。”
程宿扒着车座，身体前伸，一只手摸索，确实有瓶水。
他拧开瓶盖，狠灌一口，冰凉的水划入嗓子，灼热的喉头滚动，水入肺里，流入肠胃，很舒适。
傅渐行从后视镜里瞟他，狭长的眼睛，眼角眉梢都是气势。程宿注意到他的打量，下意识挺直脊背，端正坐好。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速奔驰，两边风景连连倒退，应接不暇，程宿看的晃眼，他握着空瓶子，目光从风景树转到傅渐行脸上，忽然开口问：“傅哥，我妈呢，她怎么不来？”
傅渐行直视前方，前面有个弯道，是出了机场这一片的追尾高发区，他没精力岔开目光去和程宿对视然后回答问题，而是直接告诉他。
“程姨在住院，我带你过去。”
“住院？”程宿捏着瓶子的手一紧，语扬声，“我妈怎么了？”
“过劳，低血糖，办画展的时候晕倒了。”
晕倒了？
程宿身体前倾，扒着座椅，脑袋从伸出来。
“我妈她严重吗？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严重，不知道。”
程宿舒了口气，不严重就好。
高频摄像机一闪，程宿感觉头被敲了一下。抬眼，傅渐行的手刚刚收回，从后视镜里对上他视线，“坐回去。”
“哦。”程宿坐回去。
机场离傅渐行要带他去的医院间有半小时车程，虽然傅渐行告诉他不严重，但程宿还是坐立难安。
他总觉得不止这些，但傅渐行总不至于骗他。
程宿纠结思虑间，车子已进入曼城市医院，在医院停车场里停住。
傅渐行熄火，解开安全带，手搁程宿耳旁的车窗上敲了下，程宿立刻回神。
“走了，在四楼。”
说完，迈步往前走，也没管还坐车里的程宿。
程宿慢半拍，背上包推开车门，小跑着跟过去。
他们乘电梯上去，到了四楼，进病房前程宿抹了把汗水，喘匀气，落后傅渐行一步进去。
病房里消毒水味很重，程宿一向对气味敏感，但此刻他没管这刺鼻的气味，绕过傅渐行站到病床前。
他妈在睡觉，睡颜安定，只是面色泛白。
程宿定定看她，他妈闭着的眼角延伸出细纹，脸上满是操劳的痕迹。视线往上，额头上那一小块淤青瞩目，他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傅渐行。
“晕倒的时候磕到桌角了，有轻微脑震荡。”
“我们出去说，让程姨安静睡会儿。”
程宿点点头，俯身给他妈掖被角，随后步伐轻缓跟在傅渐行身后走出去。
他们就靠在门外的走廊上说话。
“我妈她……医生有说她的情况吗？”
“有。过劳引发的心跳骤停，呼吸不畅，伴有休克症状。”
“休克？”程宿手抖了下，疑问句带着颤音，在他印象中，休克约等于死亡。
“嗯。”傅渐行手揣进兜里，他看程宿像是有点儿心绪不宁，安慰了他一句：“休克不是什么严重病症，程姨只要注意别太劳累就行了，你不用太担心。”
程宿听他说话，心定了不少，他薅了把头发，刘海掀起又落下，有几缕往一旁翘上去，傅渐行正注视着他，发现他左耳带着耳钉。
他狠一拢眉。
“我妈一直没醒？”
“不是。中途有醒，现在是睡着了。”
“那是你送我妈来医院的吗？”
程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他妈睡颜恬静。傅渐行低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程宿扭头回去，男人正看着他。
“是我。朋友带我看画展，恰好遇到程姨。”
程宿说：“谢谢了。”
“没事。”傅渐行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晚点儿再来看程姨。”
程宿跟他告别。
在傅渐行身影快消失在走廊转角的时候，程宿推门进去，又轻轻碰上门。
渐走渐远的傅渐行似有所觉，脚步顿住，回头看一眼，正好看见程宿一片衣角。
他忽然想起程姨之前醒来跟他说的话，似嘱托，又好像单纯只是念叨往事。
“渐行啊，你还记得醒醒吗？就是我儿子程宿，你们这些年都长大了，我老去了，有时候想想，还真是岁月催人老，转眼我就跟不上他脚步了。”
“你还记得那次吗？醒醒去公园放风筝，线断了，挂树上了，哭的可凶，要不是你跑去给他重新买了个，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哄他。”
“阿姨我这病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怕说出来让醒醒担心，你帮阿姨个忙，瞒着点他，别跟他说，他那么开朗一孩子……我可不想他每天为我的事愁的慌……”
傅渐行靠墙站着，垂着眼皮，从兜里摸出烟和火机，一抬眼瞥到墙边的禁烟标识，又放回去。
他站直，长腿一迈，朝楼梯口走去，一步一步下行。
程宿回了病房，他给老程姑娘接了杯水，想想觉得不够，又跑去医院下面的超市给她买来几袋糖果。
他上网查了下，低血糖的人要多吃糖。
程宿把糖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做完这一切，他累的不成样子，加上坐七个小时飞机的疲惫，几乎是一沾椅子，人就睡着了。
晚上，躺床上的程朝苓醒来。
她觉得有脑袋压着她手了，一张眼，探身往前看去，是她的宝宝趴床上睡着了。
程朝苓小心翼翼抽回手，从病床上坐起来，她的宝宝面朝她睡着，微微下撇嘴唇，眼底是遮不住的青黑色。
她心疼的伸手去摸程宿头发丝，是一头硬茬，有点儿扎手，没感觉似的，她手硌着头发，眉目低垂，落寞悲伤。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