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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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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捂脸的四喜丸子心下准备好赴死,李克定松开手,长叹一声无尽怅然,顺势拍到小赖皮头顶上揉揉,毛发倒是挺柔顺的。
“叽……”
“你原来也知晓自己如何讨人嫌。”李大爷的语气有种长辈的无奈,还有一些更为复杂的隐藏情绪:“契机所发,强行有了残碎的神通,也亏是你这样的性子,入魔都不像正经的。”
李四喜一副愣怔,眨眨眼腆着脸细声细语地说:“大爷,你再摸摸我夸我两句,好温柔啊~啊!”
嘟囔着无意义的闲碎词,李四喜自己捋捋被削了一掌的后脑勺,事实证明本性这东西变起来尤为艰难,他如此,李大爷同样如此。
见他这作为,众人纷纷摇首轻笑,仿佛早有预料的司空见惯。
李克定白了他一眼,严肃地说:“你这入魔的缘由,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也困难。”
“啊,不就是大爷日常自己整理情绪免得躁狂嘛切。”李四喜在后头嘀嘀咕咕。
替他想办法还被嘲讽的前辈眉峰一跳,咬牙瞪他,心知这家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揪住他耳朵,“你很能耐是吗?”
“嘶,又没有说错,到底能不能逆转大爷你还不清楚,我自己很明白一旦开了头就覆水难收,大爷平时憋着怒火很不好受吧。说到底比起我这种货色,大爷才是让人担心的损失呐!我才不信没什么表妹师妹仰慕大爷一片冰心,所以大爷你要是早点破了童子身说不定就有外力帮你平复治愈焦心之症啊!脸疼!”
开黄腔开到李克定头上的人被扔下脸着地,幸好李大爷慈悲为怀没多加一把力,不然他抬头就不止鼻头酸而是捡牙齿了。
说者无不无意不影响听者有心,四下一片尴尬,照着他们的脑容量记忆力反应速度估计已经翻出不少捕风捉影的绯闻,李克定扫了一圈,真该配上鹰啼雕鸣加强威严,他练童子功招谁惹谁了!
从另一方面说,李四喜很懂行,光是李家那点子息,表妹还真是从一排到九都嫌不够,李克定凶是凶了些,遗传的还是他们家族的好相貌,谁能说没有几个口味独特的相中他铁汉柔情之类,反正缘分这种事缥缈奇特得很。
“大爷你看你要是忍不住之前替你们家留条血脉是不是也挺好的噗!咳咳。”
一脚踩住趴地上正欲起身的无赖,算准了力度让他翻不了身隐隐吃些分量,李克定几十年都没听过这样明目张胆的话,气极反笑:“怎么?你小子意思是想找个道侣双修?”
“不不不,我已经入魔了,来不及了。您老可以考虑考虑唔哇。”
以前他在轮椅上镶着奈何不得,而今身体健康地上那点冷气不会把他怎么着,于是大爷只管踩住消消气,活该闹腾人有这报应。
别的年轻人还会觉着难堪羞辱之类,这只没皮没脸的发现反抗不了干脆趴成一条用甚为眼熟的蒲团垫好下巴,愈发气人的态度。
“哈欠…难得找了个好地方睡觉,你们总想着要破门而入,等不耐烦还要推墙扒瓦,真是不给人留点避世的余地。”脸上的肉挤出褶子,多舌地聒噪讨嫌:“我是没得救了,有空不如从根源上治治,普通人坏起来,妖魔都要甘拜下风。今日是我开了半吊子神通感应到了,等世面上飘出那般风气,正道想救都为难,从出生就依托某种险恶的世俗相争而活,会招来不得了的东西哦。可能是叫做末法什么共业巴拉巴拉的。”
“小兔崽子,你一五一十地坦白,那些魂魄究竟给了什么邪神。”
“喵、喵、喵喵~喵嗷!”
脚下加了力气,条状物扭了扭很不痛快,怒道:“说了你又打不过,和放屁有什么区别。”
“……你!你小子皮痒欠收拾是不是!”
“打死也不说,说了相当于提供联络方式,对外神越关注就越有概率接触到它们,只是模糊的概念还好,越精细准确越能产生联系,既然是邪神,你以为专门替-人-报-仇收债吗?各种诱惑交易才是真正的企图!”被踩在地上的人之前没脾气,提及此事反而态度坚决:“更重要的是,交易也可能是其中可以交流的那些无聊找乐子而已,它们完全有能力召唤眷族或者污染灵脉把整个世界踏平,你想赌一把试试吗!”
“既然如此,你已经与其联系,岂非将此世拱手奉上!”
“啊啊,我当然有办法,我干嘛没事害你们,松松脚,腰都快被踩成两截了哭哭。”
别人如此紧张,他反倒慢吞吞风湿关节痛一样爬了起来,撇嘴嘟囔:“反正这点事情无可奉告,我本来就一直留意宝库里的材料,攒够了就封去感应,不劳你们费心。真正需要救助的在北极垣外面,少了一个李四喜,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被活活逼疯的,为了报仇雪恨铤而走险助长魔势的事件还不够你们分析吗?”
看李四喜的状态,铁了心要一条黑的走下去,然而他不知是否刻意的不屑语气,又全是老生常谈的大道理,就算把他锤死了也不能杜绝相似的事情再犯,前有一个个名人败类,当场还占着个半疯的,往后会有哪些后浪,全天下都没有谁敢放下一句斩钉截铁的断论。
“你们谁要是觉得我故意扯开话题转移视线苟且偷生,我并不否认偷生的想法,要是北极垣这里答应,我可以等个几年离开这世界。喂……论斩妖除魔的名声,扳倒我赚不了多少的,就现在屋里的人,稍微动动手就能教我早死早投胎的人生经验。”
屋里目前是没有想弄死他的人,故而都眼神里许多愤懑遗憾之类。
“哼,现在收拾你有何好处?”李克定随手就抓到了耳朵,扭了大半圈,冷冷道:“等你小子认不得人了,再给你个痛快的。”
“诶?”李四喜护着这片软脆骨,木木愣愣傻脸朝着大爷,哗一下笑了:“好啊。”
小兔崽子向来是讨人嫌的,此时瞧着那嘴脸更添些叫人不痛快的说不清道不明,李克定眸中一闪,嫌弃地放开他,脸色似乎黯淡几分。
李四喜不去管他是在忆往昔还是兔死狐悲,拍拍手趁机喝茶暖胃,向古嵇询问到:“师兄,你出马应该是代表师门的态度,怎么样?逐出师门了没?”
云鹤子神情一肃,道:“四喜,你闹也闹了,平时师兄不与你计较,事到如今,你可有念过师尊的恩情。”
好脾气的人一动点火气,效果自然不同,不正经的厚脸皮嬉笑的脸孔僵硬,默默放下茶杯,起身退了三步,长跪叩首大拜,“弟子不肖,愿自废本门功法,请师兄掌刑。”
“你!”古嵇双目圆瞪,愕然惊起,顿觉胸中气闷难当:“李四喜!!”
“师兄……不,云鹤子道友,吾已入魔道,纵有千般借口,正邪不两立,烦请动手吧。”难得认真却认真错了方向,古嵇被他气得满脸通红气血上涌,不曾想到他翻脸如此之变幻莫测。
“你!你可是仗着师尊不在此处消遣我!”不愧是带娃亲奶爸,一眼就看穿小无赖的装腔作势。
李四喜闻言一怔,低下头颅沮丧道:“若是请来广元真人掌毙小人,小人也需担着,命数如此,无怨尤也。”
噼啪一声,街对面砸出个陷坑,隔壁那些只当是李克定又发什么火气,却见残缺的门内一人怒发冲冠,簪欲偏坠,面色煞白,唇如雪漆:“好!好!好!我今日就废了你这无情无义的混账东西!”
陷在坑里的人并不作答,胳膊肘撑着勉强支楞上半身,抹了一手血,自己身上不清晰,溅落于雪地中的倒殷红如妖花,他捻了捻指头间的温热,卷舌一舔兀自悚然微笑,转眼望向云鹤子神情傲慢慵懒诡谲中有份释然:“云鹤子道友,以我之血点你眉间朱砂,成丹顶西辞海阔云长岂不美哉?”
到这份上还有工夫调情戏弄,气头上的古嵇脚下一顿,尔后肝火上行直冲脑门,两颊通红急怒攻心,大声喝骂:“李四喜!!”
平时不正经睁一眼闭一眼,而到这时候,居然如此态度,不敬师长,不尊师们,不循正道,不自抗争……
“你入门之时,我念你身世凄苦,容你浑浑噩噩萧条度日。然而时至今日,你仍然不求进取,自甘堕落,你以为我当真下不了重手吗!”
“岱关!你真要将他打死不成!”
“李道友!起来啊!”
古嵇臂膀一震,对拦着他的故友说道:“尔等看看,他这副窝囊样子,打得醒吗!打不醒的话,便是打死又有何可惜,自己的命自己的前路都不上心,活着不过是行尸一具!”
青年中的俊杰,出手从来不是含糊的,实力不容小觑,性格好是性格的事情,他并未拦去李四喜的退路,却无可奈何对方毫不配合,伏倒在那里恍若无知无觉,不等悬崖勒马收回些已然将人刺个通透。
别说探看的旁人,云鹤子亦是映目鲜红断了思考连续,但觉一片人声死寂,唯城外冰风飒飒几分凄厉。
黑影一晃裹了几处大穴贯通模糊的苟延残喘,尚未脱离惊愕的古嵇看出是李克定心下惊慌失措减去三分,不可置信地低声自问:“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
既然被李前辈带走,多半还能留着性命,剑子虽然吓得不轻,此时缓了过来,古嵇这般疼小师弟的老好人用如此近乎死手的招数,李四喜这般油滑的明明时间地方都足够却不闪躲,两方反常的举动偏巧凑在同一时,造成如此匪夷所思的场面来。
鲜血渐冷,渗进积雪中残红似梅痕,云鹤子一阵晕眩,分不清是白的晃眼还是红的刺目。
“岱关,你方才急怒,气行岔了。李前辈将人带走就不会让他有事,你且宽心。”
“应先,他冲着我笑,你看见那笑容了吗?”
“……是的,我看见了,你不必如此在意。”
“不,那不是小师弟……我……我照看他这些年岁,竟然依旧……认不清他……”
那最后的笑容,究竟是信他不会下狠手,还是信他会下重手,亦或是……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