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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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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已经秋季了。
杨柳村的周围围绕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与此同时,南侧的十二里铺坟地小高山耸起,处处荒地变得坑坑洼洼的。
汉子早早就穿上了薄棉袄,踏着一双新布鞋,站在坟地前头的石墩子上,口哨吹得吱吱响:“堆那……说你呢,别刨坑了,就堆那得了。”
中年男子侧弯着腰放下背上扛着的尸首,仰着头,“队长,这人总不能就这样堆这里吧。”
“你自己瞅瞅,”汉子抬起手指绕着十二里铺坟地转悠了一圈,“哪来好地让你挖坑,这年头还能有卷藤席裹裹身子就已经不错了。”
话落,背过身,朝着大队公社走去。
一边走嘴里一边吹着哨子。
临近傍晚了,江家大门紧闭着,个个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后山的葛根早在几个月前就被村民发现了,一夜之间,成为了一块荒芜之地。
江相杰杵着脑袋靠在架子床上,舔了舔嘴唇,“妹妹,你饿不?”
“饿。”
林巧雅翻了个身,架子床也跟着一起颤动着。
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江耀宗只觉得肚子饿得紧,他将手撑在肚皮上,用力往下按了按,好用来缓解饥饿。
“别吵吵了,省点力气。”
“听你们爹的,早点睡。”
林美红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虚弱的很。
一直不吭声的江守恒在大家安静后,突然问道:“娘……你你你说我们……会会不会饿……饿死死?”
“呸呸呸,”林美红直起身来,“瞎说啥呢!”
入夜时分。
屋子里响起怪异的动静。
江天佑是头个发现的,他轻手轻脚下了床,点燃了煤油灯,晃悠着灯光走到江耀宗面前,一看,他的面色苍白的很,嘴唇边也被咬出了血痕。
“娘,爹出事了。”
林美红几乎是刹那间就从架子床上立了起来,瞧着江耀宗不说话,嘴里一直连声哼哼着。
她心头一急,扯着其胳膊喊道:“孩他爹,你咋的了?”
江耀宗倒吸了一口凉气:“没事。”
一急眼泪就跟着出来了,林美红也顾不上去擦,口气冲道:“你倒是说呀!”
“胃不知咋的?”江耀宗眉头紧皱着,瘦弱的脸上硬是没有一点气血,“火烧火燎的疼。”
林巧雅也醒了,“肯定是饿的。”
林美红擤了擤鼻子,站起身来在家里翻找了一圈,就连角落里的老鼠洞也没放过,伸进手掏了好几下,一开始抓出来一些泥土沫子,再往里探了探,竟揪出了一只死老鼠。
已经硬邦邦,被风啄了。
拔毛。
再用刀将老鼠五脏六腑粗略去除了一下,陶瓷罐子蓄满的河水里洗了洗,就递到了江耀宗面前。
“先垫巴垫巴。”
见江耀宗伸手要去接,林巧雅一把抢过来,摇了摇头:“娘,爹胃疼,咋能吃这个?”
“家里也没啥吃的。”
林美红伸手要抢过去。
“娘,这肉真不能吃,你想想,这死老鼠万一是染病的,你给爹吃了,那爹还能活?”
林美红坐在架子床上,肩膀颤栗着,说话声音小小的,较原先相比更加虚弱无力了,“那咋办?”
林巧雅翻身下床。
“我和三哥出去碰碰运气。”
江耀宗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嘴里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得出来。
林美红也拒绝了:“不行,不行,万一被抓着了,可是要处分的。”
“我和妹妹会小心的。”
江相杰也下了床。
见两人还不松口,林巧雅便道:“娘,等到爹饿死了,咱们后悔也来不及。”
这话一出,林美红猛地抬起眸子,眨巴了两下,像是在心里权衡利弊,半晌过后,才叹了口气:“那你们小心着点。”
出了门。
两人在村中溜达。
放眼望去,田野上已经没有绿色的植物体了,基本上都被村民给薅光了,连嫩绿的新苗也没放过,只剩下一些带着湿润根部的根须。
再往前走一段路。
河边残留着河货的躯壳,大部分被石子给掩盖住了,再仔细瞧瞧,河面上翻滚着污泥水,大概是有些胆大的村民下到河底去淘货了,导致淤泥上翻,灼燃了清水。
江相杰与林巧雅对视一看,随口他耸了耸肩:“看来这里也没希望了。”
林巧雅跟着颤了颤肩膀:“那就只有村食堂了。”
往田野方向走去,穿过小道,便瞧见了一座低矮的平房,里面还亮着,光线透过玻璃窗户折射了出来,隐约还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到跟前后,便听见了嬉笑声:
“好几天没吃上大米了,今儿我可要好好尝尝。”
“这兔肉真不错,嫩得紧。”
“得亏这郝爱学不行了,要不然我们哥几个哪来这口福,队长,你对我们真不错。”
“就是就是,来敬队长一杯。”
汉子深沉而又尖气的声音回应着大家的奉承:“我这人实在,也不是啥精明人,你们只要踏踏实实,一心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
秋风偏冷,寒气入骨。
一直等到月上枝头,又偏移西侧山顶,食堂里才传来悉悉索索移动凳子的声音。
大概有人喝高了,出来时,“嘭”的一声撞倒了门外倚靠在墙壁上的门栓。
有个小个子男子弯着腰,嚷嚷道:“谁?”
“是老张。”
“哈哈……你们瞧瞧……他都走不稳了。”
几个人一前一后往四面八方走去,身子骨摇摆着,脚下步伐晃悠的很。
林巧雅蹲得腿都有些麻了,她直起身来,用力抖索了一下腿,嘴里嘟囔道:“真香。”
“嗯。”
说话的同时,江相杰吞咽了一下口水。
“走,进去。”
两人猫腰着靠近食堂正门,门上上着厚重铜锁,林巧雅对着锁孔瞧了瞧,接着不费吹灰之力就用铁丝撬开了锁。
“吧嗒”一声。
接着,溜进了屋内。
锅里还有热着的新鲜玉米,芬芳得很,就着月光也能清晰看见上面颗粒饱满的玉米籽,它丝毫没有受到干旱的影响,水嫩极了。
林巧雅将锅盖放在一侧木架子上,指着锅内,“三哥,快装。”
江相杰将玉米拎起来沥了沥水,外层裹上干净布条,塞进口袋里,根太大,一时塞不下,只好拿在手上。
见林巧雅还在翻找,便拉着她的胳膊,小声道:“妹妹,走吧。”
“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儿还有些花生和豆子,一并装了去,省得便宜了那些龟孙子。”
江相杰点了点头,往空着的兜里揣。
门照原样锁好了。
两人刚走两步,前头传来脚步声,是那种脚跟踩到树枝,发出的脆响。
“三哥,别动。”
林巧雅拽着江相杰躲进了房屋背后。
来人是村上夜间巡查的小喽喽,正缩着脑袋,提在手上的煤油灯光晃悠着,时不时打两个哈欠。
另一侧的房屋后头有两个影子。
“哒——”
宋曼宁心一慌,身子往后一撤撞倒了支撑着稻草垛的树杆子,声响很大,她张着嘴巴想要叫唤。
幸好旁侧的宋南音眼疾手快给摁住了,“嘘,别出声。”
小喽喽被声响惊着了,疲倦的两只眼睛鄹时变得警惕了,皱着眉头往生源地慢慢摸过去,嘴里喊道:“谁在那?给我出来,要是被我抓着了,少不了一顿收拾。”
宋曼宁颤抖着身子。
宋南音的心也是提到嗓子眼里,尽管身躯很稳,但俊美的脸上早就爬满了惊慌,呼吸声也很沉重。
“喵——喵——”
林巧雅尖着嗓子学着猫叫唤了两声。
顺手拾起地上的石子往食堂后头的树林丢了过去,树与树之间一阵轻微小晃动。
小喽喽冷哼了一声,“原来是只猫啊!”
原本这门差事就是装装样子,也就懒得去树林里抓猫了,他拎着煤油灯继续往前走,去别处巡查,过过场子。
等人走远了,江相杰拎着玉米想要上前,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林巧雅给拦住了,他转过脸来,“你干啥?”
林巧雅眨着眼睛反问道:“你想干啥?”
“她们出来肯定也是为了寻吃的,我把玉米给她们送去。”
虽然心里也担忧着宋家,可这半年来,林巧雅明白了一件事情,在如今这个时代里,她啥也做不了,只能先顾着江家。
想到这,她看着江相杰,一本正经道:“咱爹娘还有大哥,二哥不活了?”
江相杰不知道该说啥:“我……”
林巧雅将江相杰手头的玉米拿了过来,顺道把兜里的花生匀了小部分出来,“你把这送去。”
人没还走。
倒是宋家两姐妹走上前来了。
林巧雅利索得将玉米藏进了胸口,手环抱着胸,故意明知故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来干啥?”
宋曼宁瞧也没瞧林巧雅,而是将目光移到了江相杰身上,眉头都笑开了,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开口道:“刚才谢谢你了。”
江相杰将花生往前递了递,“这给你们。”
转身朝着家跑去。
林巧雅也跟在身后。
门一关。
两人掏出怀里的东西放在架子床上,布条一扯,露出了食物。
大家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四个孩子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爹,你先吃。”